第6节

  这是夏千棠的哥哥,亲得算她半个亲哥。
  “斯礼哥。”
  “来找棠棠?”
  “嗯。”
  “多久没见你了,最近拍戏很忙?”夏斯礼走到她面前,慵懒勾唇,“还是光顾着谈恋爱?”
  霓音笑,“没有,进组了,是斯礼哥你比较忙吧,很少见你。”
  “是啊,难得周末也不能休息,还要被那丧心病狂的变态拉起来聊工作,是得好好治治。”
  什么?
  霓音疑惑,见夏斯礼眉梢挑起,把酒给她:“我上楼拿个文件,你帮我把这个放到一楼会客室,咱们有空先聊聊天,我妹那么磨蹭肯定没那么快。”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夏斯礼转身上楼,她懵然,只好前去。
  会客室门半掩,她自觉无人,没多想推开进去,然而下一刻就猛地怔住——
  一个男人倚在窗边的办公桌前。
  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衬衣西裤,勾勒明显的倒三角身材,凸峥的喉结下,领口纽扣慵懒解开了颗,衬衣扎进西裤,两条腿修长,再往上,那张脸冷厉分明,黑眉深邃。
  男人正和人打电话聊着公事,宽大分明的手握着手机,青色脉络在冷白色皮肤上冷淡而性感。
  窗外橙黄色鱼鳞云漫天,暖意浓浓的橙光兜头倾泻在他身上,化开几分他矜冷气质。
  贺行屿闻声,转头朝她看来。
  四目交汇撞开。
  镜片下,他浸泡在余晖中的黑眸同样微变。
  霓音脑中被惊愕占满。
  贺行屿怎么会在这儿……
  她懵得没反应过来,身子僵在原地,如立针毡,慢慢反应过来,刚才夏斯礼口中那个丧心病狂的人就是指的贺行屿……
  贺行屿和夏斯礼是发小,多年兄弟,在这里见到他也不奇怪。
  见男人还在通话,她不敢打扰,正要溜走,就听到贺行屿淡淡一句“先这样”。
  她抬眸看到他放下手机,撩起眼皮看她,终于对她出声:
  “见到我那么害怕?”
  他嗓音褪去了刚刚谈公事的冰冷,但仍旧低沉如沙质颗粒摩擦耳畔,配合他深邃如黑洞的眼,仿佛要让人吸入其中。
  她步伐顿住,微愣:
  “没有……”
  贺行屿朝她走来,她脸上红晕未消,“斯礼哥让我过来,说要和我聊聊天,不知道四哥你在这儿。”
  “来找他谈公事。”
  “噢……”
  贺行屿拿过她手中的酒,温热的指尖无意般触碰她手。
  火势蔓延。
  一刻即离。
  她指尖飞速蜷起,鼻息间逶迤拂来熟悉的雪松冷香。
  男人把酒放在桌上,看向她,“来找夏千棠?”
  她回过神,“对,我等她出去吃饭。”
  这时门口传来笑声:
  “呦,你俩打上招呼了啊?”
  霓音见夏斯礼拿着文件走进来,唇角比ak还难压:“音音啊,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贺四哥也在,我正想着你俩应该挺久没见了,机会难得,可以好好叙个旧,是吧阿屿?”
  贺行屿冷眼瞥向夏斯礼。
  后者笑着捂嘴轻咳两声,招呼俩人坐下,霓音见夏千棠还没消息,耳根微热点了点头,贺行屿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夏斯礼看到茶几上的两杯威士忌,反应过来:“忘记给音音你拿喝的了,你要喝啥,要不我也去给你调一杯?”
  霓音刚想婉拒,对面传来冷淡男声:
  “她不能喝。”
  霓音的酒量一直是容易闹笑话的水平,小时候有次好奇偷喝酒,醉得一塌糊涂,唱着歌一路被贺行屿背回家。
  抬头对上贺行屿目光,她合理怀疑他也记起她那羞耻的经历了,脸红言:“不用,我喝水就行。”
  夏斯礼挑唇:“都多大了,阿屿还和从前一样,老爱管着人家。”
  “……”
  夏斯礼收到某道冷眼,憋笑起身去倒水,霓音余光瞥向贺行屿,莫名感觉氛围微妙,揉了揉耳根。
  夏斯礼回来时就见俩人干坐着,一句话不说,“你俩怎么都不说话啊?曾经定过娃娃亲的人不是最熟吗?”
  霓音听到这话,接过水的手差点一抖,就听夏斯礼调侃:“音音,我记得你小时候和阿屿最亲了,跟个牛皮糖似的黏着他,还经常哭着老问他为什么不理你,拉他陪你玩儿。”
  夏斯礼坏笑:
  “而且你还叫过人家老公的,你都忘了?”
  小时候有次家宴,长辈逗问霓音娃娃亲是什么意思,她咬着吸管,奶声奶气道:“娃娃亲就是四哥是我老公的意思。”
  众人大笑,她还呆呆扭头问贺行屿:“四哥,你难道不是我老公吗?”
  当时比她大四岁的高冷小男生难得红了耳根,让她别乱说话。
  听到夏斯礼当着当事人面的调侃,霓音顿时面色炸红,尴尬:“斯礼哥你就别开玩笑了,那是童言无忌……”
  夏斯礼笑个不停,霓音抬头看向贺行屿,羞得小声咕哝:“那时候我们都挺小的,我、我都忘了,四哥应该也不记得吧?”
  男人长腿交叠,握着酒杯,抬眼对上她目光,黑眸古井无澜,淡淡出声:
  “记不清了。”
  “叫了太多次,你指哪一次?”
  霓音:“……”
  第04章 白荔枝
  日头落山,橙红霞云被银蓝色夜幕吞噬,一轮白净弦月腾空。
  市中心,高级会所润荟三楼,小提琴声悠扬,灯光柔和昏暗,远处的厨师现场烹调着精致料理,此刻只服务着一桌客人。
  “我哥真当着贺行屿的面这么说啊?!我去这人也太坏了,我代入那个场面,脚趾已经扣出三室一厅了哈哈哈。”
  夏千棠听霓音讲述起傍晚在夏家的对话,笑得停不下来:“不过贺行屿那话几个意思啊?他是说你以前叫了他太多次老公吗?难道这他都记得哈哈哈。”
  霓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当时贺行屿话落,她整个人傻了,夏斯礼都快笑岔气了。
  霓音捧着升温的脸颊,羞嗔她:“行了你,能不能别笑了……”
  夏千棠压下唇角弧度:“又没啥,你和贺行屿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确实熟啊,怎么回事,现在变得这么生疏了?”
  是挺生疏的,自打贺行屿上大学,他们就基本没联系了,她偶尔只在父母口中听过他的近况。
  “都快忘了你俩小时候定过娃娃亲了,”夏千棠回忆从前,“我记得当初你是因为喜欢上了宋詹所以提了解除婚约?”
  “嗯。”
  傅贺两家世交,双方爷爷年轻时候还是战友,情谊深厚,所以两家一早结下婚约。
  霓音和贺行屿一同长大,初中时她因为体弱多病被送去南方调养身子,三年后她回京市读书,她长大了,贺行屿也变成清冷淡漠的模样,面对他,她不好意思再像从前那样傻乎乎黏上去。
  从高中开始,他们就渐渐疏远了。
  小时候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在记事以后和贺行屿又很陌生,所以高中时她发现自己对他没那方面的好感,直至喜欢上宋詹,她不愿再被这种父母之命束缚住,就和贺行屿提出了取消婚约,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违抗长辈的命令。
  “当时你提解除婚约,贺行屿同意了?”
  霓音蒙了蒙,“为什么不同意?他对我没意思,肯定也不喜欢这种强制性的婚约。”
  “可我感觉贺行屿对你挺特别的耶,他从小就高冷,也就你能黏在他身边,其他人哪敢啊。”
  “没有啦,他是把我当妹妹,”霓音搅动面前的松茸蟹玉汤,思绪飘忽,“高中以后……他对我挺冷淡疏离的,估计也不是很喜欢和我相处吧。”
  夏千棠眉梢挑起:“诶,听我哥说贺行屿现在是单身,他都快三十岁的男人竟然没对象,这人没有性/欲的吗?”
  霓音被她直白的话弄呛到,“你说话能不能有个把门儿……”
  她又想到拍卖会的事。
  他拍下女士胸针,又是给谁拍的呢……
  侍者端来刺身,夏千棠正经感慨:“不过贺行屿现在属我们同辈中里最厉害的了,这几年他变化太大了,以前他在贺家被他继母和弟弟欺压,他爸不护着他,他亲妈又去世的早,也就贺爷爷疼他,他一路拼杀到现在这地位,不容易。”
  霓音知道,贺行屿从来不是外界所看到高枕无忧的天之骄子,他曾经被人践踏踩在脚底,在黑暗泥泞中挣扎往上爬,如今的一切是他靠自己争取而来的。
  夏千棠换了话题问霓音近况,“你和宋詹最近怎么样,你俩都那么忙,有时间谈恋爱吗?”
  霓音低眉,“是跟没谈了一样。”
  见她这脸色,夏千棠:“怎么了出事了?”
  霓音提起拍卖会那晚的事,夏千棠听完勃然大怒,“这宋詹干的是人事儿吗?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你当什么了?!”
  夏千棠替她不值:“不公开你们的恋情,三番五次放鸽子,眼里只有事业,还老是让你受委屈,这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这么多年的?”
  霓音偏头看向窗外。
  从前的宋詹挺好的……
  记忆中,她第一次见到他是高一那年秋天,少年在网球场上强势破发,肆意耀眼,引起全场尖叫;第二次是在操场,她不小心被人冲撞,他跑来把她扶起,温柔问她有没有受伤,第三次是校门口,她被其他学校男生纠缠,他冲出来护在她身前,保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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