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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第115节

  赵渊就又说,“指望着问过了你在付诸行动,那真是晚了八百年了。告诉你吧,朕已经派朕的那位表弟楚宁人过去了。他虽然不是岳父老泰山的身份,好歹也是十三妹妹的表哥,比朕还要亲近几分呢。”
  第185章 出卖自身
  肖景怔了怔,没想到赵渊会派楚家那个小子去。毕竟皇上身边还有几位大伴留守,严天冬陷落在燕北回不来,还有别人呢。
  若说皇上最信任的人,绝不是当今的红人,他肖景是也,而是那几位自小伺候皇上的伴当。
  “没想到吗?”赵渊略带嘲讽的哼了声,“就是要人没想到。哼,高闯扣下严天冬,是要给朕身边的人看呢。让这些人看看,朕根本不顾他们的安危,不值得效忠。呵呵,攻心之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景连忙道,“这可不是臣说的,这是圣人之言。”
  赵渊满意的嗯了声。
  肖景知道这马屁拍的对,立即就打蛇随棍上,“再说,皇上对几位大伴那么好,恩比天高,纵万死也不能回报。身为人臣,就要有随时为皇上、为武国牺牲的觉悟,高闯再攻心也白搭。”
  他说的是空话,却并不是假话,那几位大伴身为太监却手握重权,就连臣子们重要的上书,也要过他们的手才能到达天听。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外头买房置地,娶妻“收”子,对于一群阉人来讲,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倒不是朕不顾着他们。”赵渊背着手,在大殿里慢慢地踱着步,“只是朕若伸了手,岂不如了高闯的意?高闯以为捏了筹码就可以和朕谈,可他还没那个资格。朕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严天冬这个送婚史弄死,撕破了彼此的脸面。朕以一颗卒子,牵扯了他的仕,这棋面不是挺好看吗?”
  “皇上果真圣主!”肖景拍起马屁来,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赵渊狂妄,照单全收,脸上浮现出恶趣味的样子,“朕可是明君呢,派了楚宁人给高闯那边带了口粮,免得严天冬和阿土吃得太多,燕北又缺粮了怎么办?”
  说着又哈哈大笑,仿佛燕北的百姓缺衣少食,是一件非常有趣好玩的事情。
  肖景想了想,“皇上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臣记得,楚宁人十日前就走了。”
  赵渊点头,“嗯,你倒也并非完全不学无术,至少还关注着这些事情。”
  “到底亲戚嘛!”肖景说的有点心虚,但努力表现出理直气壮,“他好歹是贱内的娘家侄儿,每回出入开阳,臣都有仪程相送。”
  赵渊不置可否。
  只是,前一刻还觉得肖景那滑稽又窝囊的样子可以逗他开心,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烦躁和厌倦。
  于是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得了,你退下吧,朕累了。这几天也别跑到朕的眼前晃,赶紧把事儿给朕办好了再说。”
  对于他一时这样一时又那样,肖景已经很适应,于是连滚带爬的起来,“皇上放心,臣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办好。”说完也不敢多逗留,躬着身子一直退到门口,才转身出去。
  跪了这半天,他膝盖又酸又软还很疼。可是,在皇上面前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皇上规矩大,心思也难测,不知道哪句话,哪件事儿就惹了他,忽然掉脑袋也是可能的。
  都说伴君如伴虎,武国这位君,这只虎……
  真是一言难尽。
  肖景一直走到离皇上的大书房很远,才敢找一个廊柱,坐在那里歇一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虽说天气已经颇暖了,但像他这样里里外外湿个透,被小风一吹,还是感觉到嗖骨的凉意。
  不过他不能有半点放松,毕竟皇上是派了楚宁人过去燕北,谁知道姓楚的小子带回一个什么结果。
  如果说旁人,他还可以拉拉交情,攀攀关系,楚宁人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他的亲戚晚辈,可他偏偏却半分说不上话。
  楚家世代书香,底蕴深厚,当初他娶了姿容普通的楚氏为妻,还不是看中了楚家这棵大树?
  虽说楚家近几代在朝为官的不多,当大官的也少,远离政治中心,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架不住清贵呀。
  虽然楚氏这一支已经是楚家偏支的偏支,但好歹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说白了,正经嫡支,他也巴结不上。
  况且楚氏的那一支因为是祖辈庶出,读书人出的少,但做生意的人很多,毕竟这么大的家族也需要财政支持啊。
  楚氏的陪嫁相当丰厚,让当时穷的叮当响的肖府,重新过上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说到底他容易吗?不过也是凭着“美色”为家族挣下未来。那十三娘也不应该有抱怨,他这当爹的都出卖自身了,她当女儿的有什么了不起?
  再说了,当时他娶楚氏可是捏着鼻子入得洞房,可那高闯是什么样的人物?
  从前高闯进开阳的时候他倒是远远看过一眼,生得极伟岸,最令女人心动的。
  若是十三娘真的是疯病和傻病都好了,就应该对他心存感激,绝不能有半点怨恨,不然就是没良心!
  不孝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哪怕是妖精附体,也会怕雷劈吧。
  肖景坐在那里,思维发散了一下,不断原谅自已,像往常一样,做了坏事还要给自已找借口。
  但一想到楚宁人,又觉得头大起来。
  那小子可不是分支,是正根儿中的正根儿,嫡系的长孙。读书的时候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十六岁中了举人,是开阳有名的才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心仕途,非要做士农工商的最后一流。
  难为他怎么说服的楚家当家的是楚老爷子和楚氏族长,就由着他的性子做了。
  这样的才子放在任何一家,绝对是要他读书取仕,入朝为官,最后要做手握权柄的重臣。楚家在武国朝中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有机会的,居然就这样“葬送”了。
  偏这小子一涉足商场,立即混得风生水起,竟然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也是因为这个楚宁人,若说楚家十年前只是有名声而已,家资在开阳只能算是中等。可是十年后,楚家的生意已经遍布三国,隐隐有了首富的架势。
  第186章 乖乖小玉罕
  清贵之家沾了铜臭,自然就不清贵了,仕林对此多有恶评。
  可肖景却觉得,有钱多好呀!是那帮穷酸赚不到,嫉妒之下才恶语抨击。
  他这样惯会看眉眼高低的,自然想贴到楚家的嫡支支上去。可楚老爷子见不到,楚宁人这小子却很看不上他,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偏偏楚氏自从十三娘被送进尼姑庵之后就困居后院礼佛,再也不肯出来。害得他空空布局,这步棋就是走不下去。
  他虽然没什么学问,武功也不好,可是对人的感觉很敏锐。他知道楚宁人特别不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样的话,他担心楚宁人去调查十三娘的事儿,到头来会反咬他一口。
  那可怎么办?
  楚氏商队行进很快,算算脚程,再有半月就能到达燕北的都城胜京了。
  他必须提前做点准备才行。
  肖景就这样盘算了一番,随即快步离了后宫。
  与此同时的越国,肖绛和高闯的这段婚姻,也是讨论的重点。
  “这说的可都是真的?”越王马世宏扔下手中轻飘飘的几页纸,同样轻飘飘地说。
  他年约五十,却保养得益,浓密的头发虽然花白了,但脸上光溜溜,连皱纹也没有,加上圆滚滚的五短身材,看起来有点怪异。
  再加上习惯性挂着的笑,如果忽略他眼中偶尔闪过有如冰线一般的冷光,慈眉善目的像个老太太。
  “王,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呀。”依偎在他身边的女人随手剥了一颗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武国送嫁过去的那个女的,和亲公主明慧,不但不疯不傻,还聪明的很,现在不仅做了燕北讲艺堂的教习,还联合了几个权贵之家要做药材生意。”
  说话的女人皮肤略黑,但眉深目秀,身段娇小却丰腴,很有些异域风情。
  她是马士世宏的宠妃,名为玉罕,是南越当地土著头人的女儿。她不仅生的花容月貌,还因为擅长使毒且有心计,掌管这马世宏手里的一支暗军。
  说白了,就是情报部门。
  因为南越人特殊的行事风格,还搞点暗杀什么的。有点像江湖组织,却有隶属于王权之下。
  至于说药材生意之类的,其实就是肖绛那个青霉素的制作。在古代这个环境中,人们的意识落后,就当药材理解的。
  “之前,这位燕北王妃还没嫁过去的时候,你们收集来的信息可也说是千真万确的。”马士宏这明明是斥责,可仍然说的和蔼可亲。
  玉罕就直了直身子,认真的眨了眨乌黑的大眼,“之前收集的消息,当然千真万确,可这次收集的消息也是千真万确。这只能说明这其中有诈,只是我们不知道诈在哪里,是谁诈的。”
  “能查出来吗?”马士宏问,重新又把玉罕揽在怀里,好像并不曾心有芥蒂似的。
  “凡事都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能查得出,时间问题而已。”玉罕伏在马士宏怀里,看起来娇弱柔美,但目光坚定且冷静,“只不过之前出了那几档针对燕北王妃的事儿,如今燕北王府的防卫铁桶一般,不那么好插手。就连燕北王妃挑头要制造的那个什么药材,也根本探听不到消息。我们的人……暂时不敢动,否则就跟武国布在燕北的暗线那样,怕被人连根都挑起。那样的话损失就大了,若在布局,可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成的。燕北王,并不好相与。”
  “那是自然,他虽然没肉,可却是个硬骨头。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叼了去,燕北早就完了。”马士宏说着,在玉罕圆滚滚的臀部上掐了一把。
  玉罕娇嗔的哼了声,“反正王您放心,我会尽快查出其中的缘由。这件事连武帝都被蒙在鼓里,那才是真正的冤大头。若是用你们汉人下的那种黑黑白白的棋来说,只怕这事早就布好了局,牌面大得很呢。”
  “我的乖乖小玉罕,那叫围棋。”马士宏笑了笑,又在那臀上拍了拍,“不过你这比喻挺好,就是法子有些笨了。”
  “我哪里笨了?王倒是说说!”玉罕撒娇,扭动了下身子。
  她的自称向来随意,故意表现个蛮劲儿,从来不说妾身啊贱妾呀之类之类的。
  偏偏,马士宏似乎很受用。
  “当有一堆乱麻,你无论如何也拆不开,那你要怎么办呢?”马士宏顺手拿起桌上切水果的那把小刀,虚虚地在玉罕的面颊上蹭了蹭。
  玉罕根本不怕,睁着大眼想了想说,“那要看这堆乱麻我还要不要。”
  “对呀,燕北王妃就是本王不想要的那团乱麻。这乱麻摆在那儿的话,还碍了本王的事儿。你也知道,就算燕北王要被拉拢,与绝不能倒向武国那边。不然咱们越国就算有天堑之险,也同样会被踏成平地。”
  “那就一刀斩断这乱麻吧。”玉罕把小刀拿过来,扎到了一颗红红的果子上。
  她用力很巧,那果子没有被斩开,却流出了红色的汁液,好像人血似的。
  马士宏赞赏的点了点头,“小玉罕不仅美貌,而且非常聪明,一点就透。死个把人总要容易得多,犯不着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他说话的时候仍然笑面佛似的笑眯眯的,可却说着这样狠毒的词汇,还带着彻骨的冰寒之意。
  玉罕取过那只破了的果子,凑到唇边,轻轻吮着上头红色的汁液,似乎漫不经心地道,“哎哟,那个女人风头正盛,大约想不到大难要临头。我啊,只要一想到有刀子划在美人的脖子上,心里头还怪高兴的。”
  “别露了行迹,弄巧成拙可不好。”马士宏沉了声音。
  “王可放心吧,我做事,何时让王担心过。我正想呢,怎么才能死得花样翻新,才够好玩。”
  马士宏点了点玉罕的鼻尖,又嘲讽的扯扯嘴角,“武国占着大好河山,皇帝却是个草包。看不上燕北就不要拉拢,既然拉拢了,何必又羞辱人呢?做事这样半吊子,简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赵渊这赐婚简直是结仇,不过反过来,倒给了本王机会。”
  “那就如王所愿。”玉罕咯咯地笑起来。
  第187章 润物细无声
  远在燕北的肖绛并不知道,虽然她跟肖景没有什么父女情,可不知是否这肉身在冥冥之中自有关联。
  毕竟肉身是血亲嘛。
  于是,就连她由傻变聪明的借口,“父女俩”都是找了同样的说法。
  她当然也不知道,在更遥远的越国,她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被野蛮的一刀斩开的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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