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赏日落 第36节
他趁着有空,花两天时间去拜访了各位股东世伯阿叔。
他带着启动宝斯医疗品牌加盟制的计划同意书去,美其名曰费事劳烦世伯阿叔们亲自过深圳开会那么麻烦,他亲自登门送计划书,有不明白的他当场讲解。
最后他去拜访董叔,董叔看完计划书说:“我是保守派,但是现在是你们后生一辈的世界了。阿图,我看你的野心比你大哥大得多。”
“董叔讲笑了。”蒋柏图笑,“其实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很容易满足的。我现在做的都是分内事,我所有的决策都是为宝斯好。想要提高市场占有率,就是多开分店,但凭我们自己做,这条路过于漫长,而且成本太过巨大。做品牌加盟制是成本最低,但扩张最快的方法。董叔,你说呢?”
董叔哈哈笑起来,蒋柏图适时递过钢笔,也不再啰嗦。董叔看他一眼,又笑笑,接过笔签了字。
签完字看一眼上面其他几位股东的签字,他调侃一句:“看来你不但有野心,还很会哄人。”
蒋柏图笑笑,收走了同意书。
忙完正事,后面有天蒋柏图去赛车场,跟车队里专业的赛车手下场比赛。比赛他输了,但输得心服口服。
那天他们车队谈下了一个赞助,蒋柏图很开心,晚上请所有人去吃饭喝酒,还叫上了郭受扬。
车队里的那几个男人难得能到这样的高档场所,吃完饭到包厢喝酒玩乐,都叫了陪酒小姐。
蒋柏图和郭受扬洁身自好,不好这一口,两人单独坐在一边饮酒聊天。
郭受扬好多天没见到蒋柏图,坐着喝酒时他兴致勃勃,跟蒋柏图讲去北京考察的结果,说那家公司的创始人都是刚出校园没多久的人,他们的思维都非常跳跃,想的创意都非常有意思,自己觉得很新鲜,但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前几天郭受扬从北京回来,已经跟蒋柏图通过电话,这些话当时他其实已经讲过,但此刻仍然止不住再讲一遍。
蒋柏图听完笑他:“是不是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真的有点这样的感觉。”郭受扬想到一件事,拿手机调出照片给蒋柏图看,“阿图,帮我看下这只手表,阿迪那里收回来的,你觉得值不值得入手?”
蒋柏图粗略看了几眼,他不太感兴趣,手机丢还给郭受扬,“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喜欢就买,想那么多做什么。”
“古董表来的喔,很贵的。”郭受扬说,“我打算送给阿曼,不知她喜不喜欢。”
蒋柏图打量他好半天,有点感慨地说:“看来你真是对李安曼上了心。”
“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婚姻是需要经营的。”郭受扬传授心得说,“我现在虽然还没结婚,但是事实是已经注定了,我既然无办法改变事实,那就唯有接受现实,将这个现实经营得好看点,那样对谁都好,皆大欢喜。”
蒋柏图若有所思,问他:“婚期定了没?”
“找吴居士挑了日子,定了12月份底。”郭受扬又挑起曾经打的赌,“别忘了穿女装来参加我的婚礼。”
蒋柏图调侃道:“我如果真穿女装去参加你的婚礼,绝对会抢你风头。”
“你穿男装一样会抢我风头。”郭受扬酸溜溜地看蒋柏图一眼,羡慕他身体健康身材好。
“那也是。”蒋柏图毫不谦虚,转而玩笑一句,“那你的意思是,叫我别去?”
“你当然要来,不来我怎么收你的礼?”郭受扬与蒋柏图碰了碰杯,沉默了下才说,“听说李思颖回香港了。”
后面的话蒋柏图仿佛没听到,没有给任何反应,缓慢地饮下一口酒。
散场时,各自叫了代驾。其他人的代驾都到了,只有蒋柏图叫的代驾姗姗来迟,所以他是最后一个下楼的。
特别凑巧,他出包厢门时,迎面走来一个熟人。双方都诧然了一瞬,蒋柏图先回神,移开目光转身要走,李思颖连忙喊住他:“阿图!”
蒋柏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定住脚步,回头问她:“有事?”
李思颖快步走上前来,耳垂上白色的三角耳坠晃来晃去,人站在蒋柏图面前,她乞求的眼神望着他,“阿图,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蒋柏图嘲讽一笑,摇摇头说:“我觉得没有这样的必要。”
李思颖却仿佛有些得意,笑笑说:“既然觉得没有必要,那你刚才为什么停要下?”
蒋柏图无语凝噎,冷淡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那晚回到浅水湾,他找出那幅被他丢在杂物间的画,点了一把火,将画烧尽。
似乎已经没什么可留恋了,前情旧怨,恩断义绝。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看着画布烧成灰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过去的情分,随之成为云烟。
第38章 对我挺好
陈佳弥带小姑一家去宝斯大厦看牙,遇见了文秘班的同学李慕。
李慕没回老家,她趁着假期来洗牙。两人相见,喜出望外,互相问候工作情况,才知道彼此的工作地点离得不远。
李慕住的地方也在这附近,且正好她在找室友。
陈佳弥心血来潮,等李慕洗完牙,她撇下小姑一家,跟李慕去参观房子。
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李慕住一间,还有另一个室友据说是做卖车的,剩下的一个空房间陈佳弥左看右看,挑不出大毛病,于是当下就决定租下它。
那晚全家人吃饭时,陈佳弥先宣布了自己转正的消息。全家人为她高兴没一会,她接着又公布了自己想搬出去住的想法。
郑芳如的脸色立马变难看,说话语气也不好:“干嘛非得搬出去住呀?家里又不是住不下,你搬出去住白交房租浪费钱。”
陈佳弥早料到会遭到这样的质问,她筷子挑着饭粒,没情绪地说:“租的房子近,我上下班方便,没那么累。”
郑芳如不认同,她逻辑缜密地计算给她听:“再近路上也要花时间的啊,我算你一天来回省一个钟好了吧?这一个钟你能干嘛?这一个钟你能把那房租赚回来吗?不能吧,那不就是浪费钱呐?我们这些普通人,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了。”
“二嫂,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计算的。”陈华爱说,“我觉得身体健康最重要,二妹觉得住得远太辛苦,那搬去近一点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就算一个月多存下一千几百,也不会因此而变成大富翁,少存一千几百,生活也是一样过。二妹这么大个人了,你就由得她自己做主好吗二嫂?”
弟弟陈佳维也帮腔:“我觉得小姑说得有道理,那么远让每天来回跑我也不乐意。妈,你就让二姐自己做主吧。”
郑芳如瞪他一眼,他没皮没脸地笑,转头问陈佳弥:“二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桌上有十来个人,一双双眼睛都看着陈佳弥,陈佳弥说:“明天我回去看阿公阿嫲,住三晚,六号回来就搬。”
父亲陈志彬立即吩咐女婿:“正洲,到时你开车送送二妹,帮忙搬搬东西。”
章正洲连忙应声说好。
郑芳如没再反对。
晚上阿怡跟陈佳弥住一间房,陈佳弥在收拾明日回老家的行李,阿怡歪在床上玩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八卦地问:“表姐,你跟你老板……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佳弥蹲在行李箱旁边,叠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说:“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他还是没有认出你咩?”
“我不知道。”陈佳弥盖上行李箱,“但……他最近对我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会叫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就这样而已,算什么对你好?”阿怡大失所望,仰在床上,摘了眼睛,眼睛骨碌碌地转,片刻后说,“表姐,你有没有觉得舅母对你好像特别……阴尖,我看她对表姐表弟明明很好的,就对你差,她为什么这么对你啊?”
“我也想知道。”陈佳弥幽幽地笑笑,把行李搬起来放到墙边,回头问阿怡,“阿怡,明天要不要跟我回去看望阿公阿嫲?”
阿怡有些遗憾地说:“去不到喔,香港国庆放假没有内地那么多天,我后天就要返校啦。”
晚些时候关了灯,阿怡先睡着,陈佳弥起床出去上洗手间,听到楼下传来人声,仔细一听,是小姑和母亲在说话。
小姑说:“二嫂,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那件事吗?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些年来你有时对二妹又确实是过分了点。那时候她那么小,根本就什么事都不懂嘛,而且认真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她的……”
这话陈佳弥听不懂,她心里有万千疑问,人愣在那里,便听郑芳如说:“别说了,喝完了早点睡觉吧,我先上去了。”
脚步声近,陈佳弥第一反应是躲,她没进洗手间,转身仓促地回了房间,在郑芳如到达前,她把门轻轻合上。
背脊靠着门,听脚步声近了又远了,郑芳如上三楼去了。陈佳弥靠着门愣神,两眼空茫,遍体生寒。
小时候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实在想不起,自己小时候做过什么事情,足以让郑芳如记恨那么久。
第二天,陈佳弥佯装无事发生,她按照原计划,独自一人踏上了去看望阿公阿嫲的路。
早上出的门,国庆假期期间,高速公路上堵车严重,她黄昏时分才到达。
夕阳照在村前的田野上,巷子里有猫四处流窜,阿公养的小黄狗趴在屋前睡大觉。养这只小黄狗之前,阿公已经养过了两只大黄狗,每一只狗寿终正寝后,阿公都会再养一只。
他说只有这样不停地养,才不至于因为失去大黄狗而太难过,再养一只新的狗才能弥补自己心灵上的创伤。
从巷头到巷,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陈佳弥都熟悉,小时候她常会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暗暗等待父母回来带她去大城市生活。
陈佳弥拉着行李箱缓慢走近那一座房子,邻居家的老奶奶在巷口看见她,收着衣服笑呵呵地问她:“二妹,又回来看你阿公阿嫲啦。”
陈佳弥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次回来她没提前跟阿公阿嫲讲,她想给老人家一个惊喜。前些天通电话时,阿公问她国庆回不回来,她谎称国庆要加班,没时间回来,当时她明显感觉到了阿公的失望。
小黄狗认识陈佳弥,跟她摇尾巴,陈佳弥示意它别叫,它就真的没叫。
陈佳弥提起行李箱跨过门槛,轻轻放下。她在天井站了一阵子,在厨房里忙碌的阿公阿嫲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进了屋。
阿嫲说:“哎呀,别放盐了,这是腌肉已经够味了。”
阿公说:“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下可能就太咸了。”
阿嫲提高音量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是你没听见。”
阿公哈哈笑起来,说:“是我的错我的错,耳朵越来越不好使了。”
陈佳弥闻着饭菜香气,听老人在厨房里斗嘴,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幸福。她抿着唇笑一笑,脚步轻轻走到厨房门口,喊:“阿公,阿嫲,我回来了。”
阿嫲坐在土灶边生火,抬头看过来,愣了好久才笑起来,“哎二妹回来啦。”
阿公提着菜铲迟钝地转过身来,看见陈佳弥,他顿时开心得像个孩子,脱口却责怪她:“怎么回来也说一声?没做你的饭怎么办呐?”
“那我就饿着呗。”陈佳弥开玩笑,走过来接过菜铲,继续翻炒锅里的肉,“阿公你歇着,我来做。”
“怎么能让我家二妹饿着呢?”阿公笑,“阿公这就去买你最爱吃的牛肉丸,管你吃到饱。”
炊烟弥漫,温馨家常,陈佳弥感觉心情平静而安全。
晚饭后,阿公兴致大起,找出许久没碰过的二胡,一番擦拭后坐在客厅拉《东方红》。
明明是大气磅礴的一首曲子,可用二胡拉出来就完全变了味。
那乐声悲戚戚,听得人想落泪。
陈佳弥眨了眨眼,起身去翻行李箱,从里头拿出两盒茶叶放茶几上,又再度去翻行李箱,拿出两套新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是给阿公和阿嫲的。
阿嫲说:“又买衣服呀,以后别买啦,别浪费钱,我们衣服很多,都穿不完。”
“阿嫲,这衣服不贵的。”陈佳弥拿衣服在阿嫲身上比划着,觉得大小正好,她玩笑说,“你和阿公穿了新衣服,才好跟邻居们炫耀说二妹孝顺嘛是不是?”
阿嫲喜欢这衣服,将衣服铺在膝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然后看一眼茶几上的茶叶,问:“茶叶也是你买的?”
“茶叶是小姑托我带回来的。”陈佳弥将茶叶收到角几上,“小姑昨天过来深圳看牙一起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