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纤细脖子上的手轻柔地擦过她落下的泪珠,她流着泪,吐出的话语却淬着毒药,萧敛竹叹息道:“你不用再贬低自己试图激怒我。”
  他无视萧蕴龄的抗拒,将她拢于怀中,他靠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香气,疲倦道:“你不要和我闹。”
  他规劝着她,如同从前许多次一般,谆谆教导,“龄龄,你方才看到了,商人在那些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类,你嫁给他,日后便要忍受这些人的羞辱和世人的冷眼。”
  “你再等等我。”他压着她的腰靠向自己,声音如出鞘的利剑,泛着冷然的寒光,“待我如愿,与我并肩之人是你,受万人尊崇,万民跪拜。”
  萧蕴龄推他的手臂缓缓落下,她无力地垂下手臂,被迫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此时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惊恐,也没有了将要冲破心脏的惊喜。
  她凝望着诱人的宝物,只期待着触摸的惊喜,殊不知宝物所在之处,常有恶龙盘踞。
  那时她太轻狂,骄傲于自己的小聪明,高估自己的重要性。
  “我会被抛弃的。”她轻声道。
  她不似刚才情绪激动,所有动荡的愤怒和委屈都被压制在平静的湖面下,不见丝毫涟漪。
  最初她接近萧敛竹是为了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兄长,她目的不纯,可后来她投入的情感越来越多,她甚至失望萧敛竹不是王霓的儿子,她和他终究隔了一层。
  十三岁冬日,萧敛竹将身世的秘密告诉她,这位她亲近的兄长,另有高贵身份。
  彼时他神情迷茫,对前路惶惶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争夺原本可能属于他的皇位,还是在永州当一辈子庶子。王妃已经诞下嫡子,他的处境愈发尴尬。
  “如果哥哥是皇帝,我会是公主吗?”她双目尽是憧憬,带着不谙苦难的天真。
  萧敛竹从回忆中抽离,他闭上眼,脸颊眷恋地贴在女子温凉的脖子上,许诺道:“我不会抛下你,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可哥哥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萧蕴龄避开他的触碰,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摇晃的树影上,语气悲伤。
  “龄龄,那个自作主张的手下已经被我处置了,以后不会有人牺牲你。”
  是吗?萧蕴龄的手轻轻环上男子的后背,真的是手下自作主张,牺牲她的名声保全主子的秘密吗?
  她转头深深凝望哥哥,他一点都不知情?即使他真的被蒙在鼓里,当父亲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当众目睽睽下她被从被子里拉出来,跪在寒风凛冽的石砖上时,他为何不发一言?是因为她已经被设计了,索性将计就计,物尽其用吗?
  她认为的感情深厚的哥哥,还是抛弃她了啊。
  如果她拒绝他的提议,知道他身世秘密的她,会不会被又一次放弃呢?
  “我很讨厌他。”她说着王万利,心中的委屈好似宣泄出来,泪水落在他的衣袍上,“从前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现在我却要忍着恶心和他交谈,对他微笑,因为我怕成亲后他待我不好,毕竟我名声那样坏了,没有人愿意娶我,只要他不嫌弃我。”
  萧蕴龄从他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委屈道:“哥哥,以后我都要过这种日子吗?”
  萧敛竹审视她,她像被湖边水草中湿漉漉的毒蛇注视,萧蕴龄呼吸逐渐缓慢,她克制紧张,抗拒又依赖地靠近他。
  他抚摸她的脸,吐出的话却不近人情:“去拒了他。”
  她猛地向后退,直到后背靠在桥柱上,她红着眼,情绪激动道:“哥哥从不为我考虑,世人对女子名声多苛刻,若是我拒绝他,我还怎么活下去,你要逼死我!”
  “还有姨娘,姨娘的病不能再受刺激了,我已经是一个失败的妻子,我不能再做失败的女儿。”
  他的妹妹总是过于柔软,顾念虐待她的姨娘,顾忌世人看法,而他是要下地狱的人,她应该陪着他。
  萧敛竹怜惜地看着她,“我不逼你。”
  萧蕴龄心中迟疑,她面上怔愣地问道:“真的吗?”
  他又将她拉入怀抱,道:“你出嫁途中,我会安排的,那商人不敢声张,你姨娘也不会知晓。”
  寒意自她脚底往上,她抖着唇,问道:“安排什么?”
  “誉王府五小姐仍会嫁给他,你会有新的身份,和我一起。”
  萧蕴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过度气愤。
  “好。”她哽咽道。
  玉石碰撞的清脆声音自头顶响起,发髻上坠着沉甸的重量,萧蕴龄伸手触碰,指尖摸到垂下的珠串。
  “及笄礼物。”
  今天是三月初十,七日前本是她及笄的日子,但姨娘只知道三月二十二日是她的婚期。
  那天晚上她关紧门窗,将仅剩的一根木簪郑重地插入盘好的头发中。
  萧蕴龄摸着垂落下的玉石珠串,心中冰寒,她主动靠向萧敛竹,沮丧道:“只有哥哥记得我。”
  此时萧敛竹只想将天下宝物都送给她。
  -
  萧蕴龄和萧敛竹分开,她让萧敛竹先回去,她的眼睛有些红了,她需要整理仪容。
  路上,萧蕴意拦下萧蕴龄,她睁大了眼看着她头上的步摇,红色的宝石在日光下璀璨生辉,细糯的玉石被分割成珠子点缀其中。
  萧蕴意越看越觉得那剔透的宝石碍眼,玉石轻碰的声音亦十分聒噪。她伸手要去拔,萧蕴龄避开她,怒斥道:“强盗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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