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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9节

  ——凤印,皇后之印。
  “这就是,所谓的命定之人吗……”
  第6章 观想书文
  ◎【修】◎
  为保住性命,十天之内,云乘月必须临出合格的灵文。
  但现在,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个威胁。
  她沉浸在《乐陶墓志》丰富沉郁的精神世界当中。
  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
  她忘记了生死,甚至忘记了整个世界。
  在她眼里,只有黑和白组成的宇宙。一个个字、一道道笔画,宛如无休无止的时间起伏;所有的时间加在一起,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当她跟随书帖指引、心潮起伏时,她体内的力量也流转不止、奔涌不休。
  那些红色的、黑色的、金色的……所有她吸收过的灵力,都被捏和在一起,一点点融合。
  她置身于书写者或怒或哀、或苦涩或怀恋的情感起伏里,而她体内来路不同的灵力也在纠缠、搏斗、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体内的力量彻底融合,也彻底平息。
  杂色褪去,化为纯净无暇的白。
  也就在这一刻,云乘月福至心灵。所有在她神魂里激荡的情绪,全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祥和。
  她眼前的世界,无论是外部的真实世界,还是内在的情感精神——这一刻起,全都焕然一新。
  她眼睫倏然一动,目光已经变得更清亮明澈。
  她望着字帖。上面的每一个字,曾在她眼中掀起惊涛骇浪,但现在,它们重新回归为笔墨文字。
  回归为一撇一捺、一点一按;每一字态结构,她都尽收眼底。
  云乘月静静地看着。
  而后,她提起了笔。
  她收回了目光,再也不看这《乐陶墓志》,而是将笔尖揉按在宣纸上,悍然飞出一笔——
  一个字,又一个字。
  灵力顺着毫锋,恣意挥洒、纵情书画!
  云乘月感到自己仿佛一分为二,一半的自己在冷静地控笔、书写,另一半的自己则完全化身为了那位哀恸愤怒的书写者,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克制的背后是怒海般的波涛……
  哗啦。
  正是激昂之时,她手里毫锋突然一歪,脱出她的控制,划出一道难看的墨痕。
  原本连绵不断的情绪,也被突然打断。
  咦?
  云乘月一怔,从忘我状态中脱离。
  哒——
  笔,掉了。
  这时,她才感到身体在微微发抖,手指尖都失了力气,再也抓不住笔;丹田中流转的纯白灵力,现在也全部枯竭,一丝不剩。
  ……情绪再汹涌,灵力不够,就如写字无墨,哪里写得出来。
  云乘月摇头,只叹了一声,便收起了那缕惋惜。
  再看纸上,赫然是四个大字——乐陶墓志。
  可惜,最后一点却是歪了,毁了整个字。
  饶是如此……
  云乘月靠坐在椅子上,举起手,有点勉强地握了握拳,笑起来。虽然很累,可写字还真挺有意思的。
  “哎。”
  她抬头唤了一声,盯住青铜悬棺,也盯住那道静坐垂首的人影。
  墓主人也正看着她。
  他目光游动在她脸上,纵然隔了地宫苍白的光线,也像有冰凉的雾气扑上她的脸。
  云乘月指了指面前的字,有点得意:“如何?”
  他平淡道:“灵光氤氲,神采流转。对初学者而言,是上佳的灵文。”
  只是“对初学者而言”?
  云乘月猛一下坐起来,定定看了看成果。反复几遍,她仍然觉得,自己写出的字虽与原帖字迹不同,但其筋骨神魂,分明殊途同归。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她说,又有点促狭地一笑,“而且,谁说十天写出灵文的?刚才过去了多久?”
  墓主人终于扬起了眉毛。
  黑烟一散一聚,男人再次来到她身边。他大袖一拂,召来一壶琼浆,为她斟满一杯,衣袖流动如朦胧的阴云。
  他将酒杯递给她,苍白如玉的手指拈着杯子,更显无瑕。
  “你灵力耗尽,须尽快补充。”
  “谢谢。”云乘月端过青铜酒杯,小口小口抿了。放了杯子,她又笑眯眯,继续调侃:“十天?十天写出灵文?那我花了多久?”
  男人苍白的嘴唇轻轻下压,做出一个略有不悦的形状。
  他不说话,只侧头望着她写出的大字,再看向原帖碑文,目光难明。这副神态阴鸷疏冷,但他披散的长发轻盈柔顺,竟又带来一点朦胧的脆弱。
  “……一个时辰。你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写出了灵文。”
  他到底说出了事实,又看向她,还是带着那点微微的不悦:“云乘月,你的确比朕想的更好。”
  淡淡赞赏之语,也说得纡尊降贵、宛如恩赐。
  云乘月却更笑起来:“谢谢。原来写字没有我想的难,也很有意思。”
  墓主人轻轻一敲桌面。他面上平淡,心中却震动不已。
  他其实故意挑了一副难度很高的名帖,想给她个下马威。《乐陶墓志》笔力深厚、情绪浓郁,是大修士挥毫一气呵成,字字都蕴含了大能的喜怒哀乐、对天地人道的理解——而大能的精神力,又岂是初学者能够承受的?
  初学者贸然观赏大能字帖,多半会气血翻腾、头晕目眩,至少要休养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
  换言之,这是他设下的陷阱。
  可她不仅真的做到了,还只用了一个时辰?
  墓主人生出了一点微妙的忌惮,只又缓缓点头,重复道:“很好。”
  云乘月还在笑眯眯。她无法读心,看不穿墓主人的具体想法,不过多少她能猜出他给她挖了坑。
  挖坑就挖坑吧,她还能打他一顿不成?也不是不想,关键是打不动。
  反正她应该很有天赋,这点是真的,那不如开心点。笑口常开是长寿秘诀。
  她再给自己添一杯琼浆。琼浆有滋养灵力的作用,滋味也好,还能自己祝贺自己成功。
  这回她喝得慢,啜饮了一口,心中思量一番言辞,才道:“既然我写出了书文……”不如来谈一谈合作条件?
  墓主人没听完,只摇头打断她。
  “书文?这不是书文,仅仅是灵文。”
  他负手说:“以灵力书写文字,称为灵文。从灵文中观想出一缕观念,将之化为文字、容纳进识海,从此随心运用,这才叫书文。”
  灵文……不是书文?
  云乘月立即发现了微妙之处:“书文要从灵文中观想?我写出的灵文,自己还不能直接用?”
  “自然。书文是一个人内心信念的投映,上承大道、下启己心,岂能随便得到?”
  墓主人又看了一眼她的字,目光再次停驻片刻:“朕要你写灵文,的确是考验。等你通过了,朕也可以与你谈一谈将来。但朕什么时候说过,考验只有一项?”
  “书写灵文,只不过是一道最基础的门槛。书文,才是朕真正要看到的。”
  啊这……
  云乘月蔫了。她望着他冷肃的神态,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说:“可你之前也没说不止一项考验。那这次你能不能一次说清,到底要我怎么样?”
  不怎么认真的抱怨,再加上她音色本身轻柔婉转,令这抱怨听着更像娇嗔。
  墓主人原本居高临下,目光极具压迫感,这会儿却忽然偏开脸。
  “云乘月,你胆子很大。”他仍是淡淡,语速却不觉快了一些。
  “朕是要用你,才会教你,却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如此放肆,须知……朕杀你也易如反掌。”
  “你,果真不怕?”他长睫如浓影,看来的眸光像探究,也像笼了杀意,“你——不想活?”
  云乘月被他看得一愣。抱怨一句就要收到死亡威胁?这……好吧,谁让他拳头大,还是当过皇帝的人。
  “我想活,我当然想活。”她坐得端正了些,实话实说,“所以你让我筑基、写字,我都认真做了。可我做不到卑躬屈膝。如果你还觉得我态度放肆,那……”
  她为难片刻,还是叹口气:“那你要杀我,就杀吧。我就是这样,改不了的。”
  虽然她的梦想是当只乌龟,可如果做乌龟不能自由地在泥地里摇尾巴,跟死乌龟有什么区别。好像某位圣人说过类似的话,云乘月深以为然。
  墓主人定定望了她一会儿,眼神幽邃莫测。
  忽而,他微微一笑:“也好。”
  “云乘月,朕还有最后一样考验。通过,朕就听一听你的条件。”
  他伸出手。
  不知何时,又一幅卷轴被握在他掌中。与刚才的碑拓字帖相比,这幅字的包裹更精美、更仔细,但即便如此,仍有隐隐一层灵光透出。
  而随着墓主人将卷轴打开,更有一股青翠盎然的生机扑面而来。刹那之间,春莺红杏、清风煦阳、晴湖烟柳……
  种种春日情态,全都一一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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