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 · 之二

  隔日,乔橣是被痛醒的,头疼。就因自己一时任性造成身心疲倦不堪,她独自冷笑,有这么脆弱吗?叹气,将吹风机插头插上插座,她把毛巾扯下,心不在焉的吹着头发,看了看时间,恰好从凌晨三点五十九转成四点。
  再次躺下床,发现自己睡不着了,乔橣只好盯着天花板,她喜欢一个人,一个人会想很多事,许多悲伤的事,她可能也是骗人的。
  「好累。」她灵魂空洞喃喃自语,「我只是想遇到真正爱我的人,为什么这么难呢?我每重新站起一次就失去更多自我,每重新开始就摔得更痛,我真的好想被爱着⋯⋯」无法克制地,又流下泪水,浸湿了枕套,她侧着身紧抓棉被,红了的眼匡感到无比心酸。
  是孟夏,早晨七点半不到,太阳光却炙热地亮眼,乔橣勉强清醒,自己压根没睡好,洗完脸随便穿就出门。早餐店过了学生热门时段,只剩下零散的老人与赶早上八点的上班族们。
  没有热到晕厥却称不上多清爽的天气,乔橣撇头早餐店选择去便利商店吃点东西打发时间,自动门感应开啟,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冷气依旧,瞬间感觉体感温度舒适多。鲜奶茶、肉松饭糰,思考时间不用几秒。
  「要会员集点吗?要加热吗?」
  「不用。」她停顿下,「要。」
  「要加热?」店员边说边把食物放进微波炉。
  「嗯。」简短回覆,可乔橣并没有摆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与语气,她甚至浅弯了嘴角。
  微波时间叮响,店员交给她接着帮下一位客人结帐,乔橣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吃着。上班地点离她住处不过十分鐘远,就算她消磨分针走过的距离或准时打卡皆绰绰有馀,个人位子面对着大片落地玻璃窗,她嘴里咬着食物,思绪放空一口口嚼着。
  听说,一个人每天平均会与两千位陌生人擦肩而过,无论是讲到话或没讲到的,更甚是连看都没看到却在同个区域的。
  前任的联络方式她不打算删,即使对方都让她伤心难过,乔橣坚守自己的原则,除非是自己不要的,否则她持续留着。
  念旧的人有什么坏处吗?她抿着唇撑着右颊,念旧的人有什么好处吗?
  大概就是提醒自己别再犯贱吧。
  她想起自己传给第二任分开前最后一条讯息是,就算不爱了,你的生日我也会记得,每年都会祝你生日快乐。
  距离当时已过五年,乔橣一次也没落掉这个约定,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聊天频率成一年一次,生日快乐、谢谢。
  她一直在等待有个人出现拯救她,儘管希望被她浇毁,于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丝丝期待有个人能提着灯走向她。
  她明白她很可笑,强硬说着放弃一切却这么捨不得收手,她是有记取前几任的教训了,不要随便摊开内心给他人看,不要聊着生活琐事成习惯。
  乔橣比任何人都清楚习惯可怕的原因,它太伤了,正是因为会让人成癮,乔橣才觉得可怕。
  玻璃窗上浮现了她不认识的人影,她定睛一看,长相看来险恶身材魁武,全身上下都散发噁心油腻的老头笑咪咪的拉开椅子坐在她旁侧,她感到莫名其妙地在心里碎念,「真是⋯⋯那么多位子为什么偏偏挑这里⋯⋯」乔橣刻意回避视线,一口气喝光奶茶离席。
  从便利商店到公司会过五个斑马线和不晓得几条街的人行道,乔橣以前有车,但自从爸爸的机车被偷后,乔橣就把自己的给他了。
  斑马线的红绿灯长短不一,离公司最近的那个秒数只有十秒,她每次都得跑,在别人来看,她就像是懒惰晚起才压线去上班的人,乔橣从未因情绪不佳而翘班,虽然她其实想翘,可强迫症太严重了,必须做的事,一次疏失,简直要她的命,不是别人拿刀威胁,而是自我意识提刀架着她的颈子,逼问她为何是个烂货不遵守社会法则。
  不知从何开始,她每天必须与自己拉扯,一个个列出条条罪状迫使她认错,另个自己频频道歉苦苦哀求放过,原本骂她的再转为向她求情,最后她们合好,但乔橣心力交瘁。
  有一天就突然成这样了,总有个契机,乔橣还是将此往偶然的分类丢去。
  「已经绿灯了!小姐!」
  乔橣回神,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情况下身体被强烈拖走,脑部反射性使双脚离地奔跑,还在喘气,乔橣就听见男人焦急大叫:「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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