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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烛 第8节

  负一层里面除了书房,会是装了很多他女友的东西吗?她知道那个姐姐叫温烟,温烟是美院的学生,画油画,出事的时候正读研一。负一层会是装满了温烟的画吗?或者装满了他们谈恋爱的那四年里,他们一切恋爱时的信物,比如她的衣裳,她的围巾,他们寒暑假旅游时买的纪念品等等等等。
  许清烛暗自想着,慢慢地坐到了楼梯台阶上,拿起那一沓合同,无意识地写写画画。
  游熠下楼后到酒柜前开柜门,随手拿了瓶黑字macallan红字40的威士忌出来,拎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翻出一盒豆角。
  他扶着冰箱门,停了两秒,扬声问坐在台阶上继续写字的人:“许清烛你吃猪肉还是牛肉?或者鸡肉?”
  许清烛,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他抬高了音量叫她,低沉的嗓音多了清朗的磁性,十分动听,她没看见他,却想象到了他喉结滚动的样子。
  但其实她名字更适合呢喃着叫出来,叹息着呢喃着念她“许清烛”,“清”字很轻,“烛”字尾音的舌尖后卷,吞进喉咙里,暧昧得空气都悄悄躲藏起来。
  许清烛放下纸,想象着让她耳朵发痒的声音,茫然地走过去:“小里脊。你要炒吗?”
  “嗯,陈姨不住家,她做完晚饭后已经走了。”
  许清烛:“!”
  游熠要亲手给她炒菜吃!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一句“明天再控制吧”是这个意思!
  “可是,”许清烛一瞬惊喜,一瞬灯灭,内扣着脚尖嘀咕着,“我们女明星晚上五点后都不吃东西了。”
  游熠正低头翻着里脊,抬眸掀了她一眼:“女明星明天有工作吗?”
  许清烛想了想:“明天没有,后天有。”
  游熠从冰箱里翻出里脊肉,拎着豆角一起走向厨房:“那你得保证明天还活着。”
  许清烛:“。”
  **
  游熠在厨房切肉,用料腌上。间歇时,加冰倒了半杯威士忌,喝了两口。他以前喜欢喝纯饮,近来喜欢加冰,也就是所谓的冰割,冰凉烈酒入喉很爽口,他长舒了口气。
  之后他洗豆角切丝,手法利落地在菜板上发出节奏加速的哒哒声,切得长度细度似毛尖,很快切完,又拿了一把辣椒放案板上准备切成丝。
  许清烛没走开,一直在旁边瞧着。她喜欢看他低头做菜时,三七分的两撮刘海垂下来的画面,有种沉静的温柔。直至见他拿了辣椒,她忙开口:“我不吃辣。”
  温烟和许清词都吃辣,游熠理所当然认为许清烛也吃辣了。
  游熠偏头看了许清烛一眼,知道她这在饮食这方面很挑剔,将辣椒放到一旁,应了声“知道了”。
  他这人脸型偏菱形,棱角格外分明,不带笑的说出这三个字,桃花眼尾下垂,给许清烛一种他此时心情不大好的感觉。
  应该不是她惹了他,许清烛想,估计是在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
  又或者是,他将她带到家里来,家里多了一个女生,让他想起了温烟,他在心里琢磨着温烟会不会不高兴之类的,一边他还要尽力照顾她,他很累。
  许清烛识趣地不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一直走到会客室,许清烛坐下,拿出古筝指甲来,熟练地用胶布缠戴,轻轻拨了两下琴弦。
  她抬头向透明窗外的厨房那边望去,看不到游熠的身影,却知道游熠正站在那里,切好了葱姜蒜,正在烧热油,不紧不慢并优雅的姿态在那里炒着菜。
  许清烛扬手,落指,古筝琴声如跳跃的泉水滴在岩石上,不停不灭地在房里轻快流淌出来。
  游熠炒完菜出来,将一盘肉炒土豆丝放在餐桌上,解了围裙放旁边,拿着酒走到会客室门口来,倚着门,单手插着兜,看向里面。
  他没看弹琴的许清烛的脸,只看着许清烛落在琴弦上的凝白纤细的手指,看她透粉的指甲在琴弦上忽勾忽摇的动作,戴着玉镯的纤细手腕忽起忽落,优扬漂亮。
  她弹的是《桃花笑》,一首很甜的曲子,琴声清脆明快俏皮,令人感到十分舒心愉悦,像有人正在开满桃花的院子里一蹦一跳,月儿在手中开呀怀儿笑(原句歌词)。
  游熠前一晚梦到了温烟,梦里的温烟从未和他说过话,但她站在雪地里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今日上班,他在公司与元老们吵架吵得不轻,老家伙们往公司里安排塞进来的人尽是些没本事的纨绔废物。临进家门前,车队的三哥打来电话请他带新婚娇妻去聚餐,试探问着他什么时候回车队继续比赛。事情不多,但他心情也说不上好。
  直到此时听见这首轻快的古筝曲,游熠眉间的那团雾散开了些。
  待许清烛弹完这一曲,游熠抬手鼓掌,因为手里有酒,敲了敲手背当作给她鼓了掌。
  许清烛抬头瞧见他,笑问:“好听吗?”
  “怪可爱的,”游熠懒怠地倚着门,不吝啬地评价,“你以后若是被封杀,可以去给小朋友们做古筝老师。”
  许清烛:“。”
  这首歌确实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她要是给他奏个看起来有难度的《溟山》也不适合现在的气氛啊。
  游熠心情好了些,语气嗓音都缓和了不少,叫她:“女明星过来续命吧。”
  本是随意一句调侃,说出来像他要了她命了似的,不恰当,遂改了口:“古老师过来吃饭。”
  许清烛:“?”
  第9章
  许清烛发现个事情,只要游熠喝了酒,游熠就会从冷淡矜贵模样变成散漫慵懒模样,眉间的匪气拽气也流露出来,嗓音轻轻懒懒的,偶尔还带笑。
  她看见他酒柜里的酒大多都是威士忌,度数高,应该是饮了酒后,酒精让他放松下来的。
  他可能有酒精依赖,许清烛猜想。
  许清烛第一次吃游熠给她炒的菜,她脸上是云淡风轻模样,心里其实难抑激动,嘴里细细品着尝着,不禁跟她爸炒的作比较。
  她爸炒菜喜欢在里面加孜然,会用生抽或者老抽的东西上色,颜色偏深,肉和豆角也会炒得比较老一些,口味偏重。游熠炒菜则是整体偏清淡,颜色清淡,味道清淡,肉和豆角也是刚刚好炒熟,点到为止的鲜嫩。
  说实话,她口味清淡,从口味上来说,确实比较喜欢游熠炒的菜,但她爸给她炒的菜里面有感情,她怎么吃都香,游熠跟她爸还是比不了。
  许清烛吃了会儿菜,对游熠表达了感谢,很认真地从色香味各方面进行了美食点评,说这菜真的很合口,还说要不是她五六点钟以后真不敢吃太多,她能把这盘子都给吃了。
  游熠正要喝酒,酒杯停在嘴边,抬眼看她,挑起的眼尾里凝着点端详。
  她说的这些场面话,让他想到了她在导演制片面前可能表现出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很能虚与委蛇。
  游熠放下酒杯,也对她进行了一番感谢。
  没用很郑重的语气,喝了酒,他犯懒,微微托腮,嗓音和语气都随意了些。
  外公知道他媳妇是女明星,生活开销大,想要撑场面的地方多,还了他一些钱,虽然不多,一半都不到,但也可以让她在娱乐圈里横着走了。
  许清烛听了挺高兴的,一边表态度,说会为了这份天价的月薪竭尽全力哄他外公开心,一边劝慰着他,如果外公保持好心情好心态,再加上医生的治疗,兴许外公就抗癌成功了。
  她查过,食管癌晚期也发生过一些治愈奇迹的,她希望他外公能再活得久一些。
  游熠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他对外公感情很深,他也很希望有奇迹发生。
  之后许清烛和游熠商量领证的事。
  许清烛这两天就能把她的要求和她的婚前财产理清楚,下周一就能去领证,但领证前,需要他这周末陪她回家见她爸妈。
  这是应该的,游熠自然答应,让她定时间,他会配合她的时间。
  两人在安静的餐厅里第一次共进晚餐,正式谈起他们结婚领证这件事的细节,以及婚后相处的界线等等事宜。
  两人谈得公事公办,甚至都有点相敬如宾。
  随后两人正式互相加了微信,许清烛的头像是一朵郁金香,名字是单字烛,朋友圈一片空白。她是明星,若是发了朋友圈,很容易被人截图发到微博上,因此她都是分组发朋友圈,新的好友什么都看不到。
  游熠比她还简单,头像是空白,名字是个y,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他这五六年没有发过朋友圈,之前发的朋友圈都隐藏为自己可见了。
  两人友好地加完微信,差不多谈完事情,许清烛继续低头吃菜,她垂着眼,敛着长睫,腮帮子在那儿一动一动的,吃东西像兔子。
  这是一张很大的圆餐桌,上面有转盘,两人面对面远距离地坐着,许清烛面前只摆了一盘肉炒豆角丝,他面前摆了五菜一汤,菜是辣菜,汤是辣牛肉汤,他手边还有烈酒,许清烛身材娇小低着头,一筷子一小条豆角丝。
  游熠饮尽了杯中酒,放下杯子,指尖抵着头,看了她半晌,忽然叹息出了声:“怎么好像我在欺负你。”
  被她姐知道了,她姐不得以为他在虐待她?
  许清烛抬眼摇头:“没有啊。”
  他都亲自下厨给她炒菜吃了,哪里欺负她了?
  游熠懒怠摇头,没说话。
  吃完饭,游熠习惯性地拿出烟盒倒出根烟。刚将烟放到嘴边,往对面瞟了一眼,按打火机的动作停住。
  游熠跟她说了声出去抽支烟,让她慢慢吃,起身往外走。
  经过她身边,游熠顿了下脚步,垂眼看她,跟她道了个歉:“今天不知道你不吃辣,明天让陈姨给你做些清淡的。你还喜欢吃什么,有空给我列个清单,我让陈姨给你做。”
  许清烛抬头看站在她面前和她耐心说话的游熠,暖黄灯光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出了点异域风情的温情。
  他眼睛天生漂亮,大概酒后看谁都这样,有点像酒吧里的浪荡公子,话说得很动听,惹人遐想于他的细心与温柔,其实他都不是真心的。
  因为她是许清词的妹妹,所以他才能容忍她的麻烦。
  许清烛乖巧点头,答应说好的。
  一边心想她才不要列什么清单给他,她想看到他在不经意间记住她的喜好,期待他亲自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她这个“亲妹妹”。
  **
  许清烛第二天早上没起来吃早餐,她觉得她得慢慢来,不能让游熠察觉到她对她和他一起吃早饭这事特别积极和期待的态度。
  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
  许清烛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出差工作,第三天去京市找了朋友婕妮,见了谷导,吃了顿三个小时的饭,详谈了下部戏的意向。过程谈得很愉快,但项目推进还是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拍上的。
  另外关于和游熠结婚这事,许清烛没敢跟婕妮说,怕婕妮骂她是个恋爱脑的疯批。
  第四天出差工作,到第五天下午,许清烛归来。
  这五天里,许清烛只有她走的时候给游熠发了条微信,跟他说了一声她去工作的事,游熠给她回了句知道了,两人再没有过任何联系。
  但许清烛从谢薇秘书问到了外公的电话,给游熠他外公打过两回电话。她很会哄人开心,又会撒娇,哄得游熠他外公很高兴。
  而游熠是从他外公那里听说许清烛去了趟海南的。
  当时他在病房里削着苹果,听外公问他“小烛在海南要待几天”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事。
  他不轻不淡地回了句“我还真以为她忙得没空给我发信息,原来是分人的,有空跟您打电话,没空给我发信息”,听起来酸酸的,好像他被许清烛给遗忘得委屈了似的。
  外公失笑到咳嗽,骂了他一句“心眼比针眼还小”,就忘了问许清烛哪天回来。
  **
  周日下午四点,许清烛从机场出来后,径直回到游熠家。
  他们俩约好五点出发去她爸妈家,游熠微信里的意思应该是五点来家里接她,她以为以为游熠不在家,自己刷脸开门进来,进门就脱衣服。
  许清烛刚将风衣外套脱了,正伸手到修身的紧致体恤里面要解开后背的内衣扣时,她一边抬眼,突然看到游熠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惊得一声喊,后背的内衣扣已经解开了,内衣往前鼓了起来,她下意识紧紧抱臂捂胸。
  游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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