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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节

  如果想喝点味道不那么重的水,有三种选择。
  一是花钱买城外运进来的水,一斗水大概2l,十个钱;
  二是花钱买酒喝,仍然以斗算,从十钱的劣酒到五十钱的醇酒都有;
  三是击穿一千八百年的科技树,把井打到承压层,喝深层地下水;
  ……考虑到带来的装备里并没有钻探机,咸鱼犹犹豫豫的还是选择了买水喝。
  张缗将她送至客舍后便忙着回去交差了,除了约定第二天带她去见那位屠户之外,临走之前坚持着给她留了一千钱的生活费。
  她心算了一下,住宿100钱,条件尚可,好歹是个单人间,不用跟别人挤通铺;
  早晚两桶热水4钱,保证基本清洁;
  一斗矿泉水10钱,省着点儿喝也能凑合喝两天;
  一顿便饭(一碟菜一碟肉一碗粟米饭)大概30钱,咬咬牙当一把铁公鸡,出门买一册饼回来就着白开水吃的话,30钱能吃个好几天。
  ……但,别人在大堂里喝酒吃肉,她躲在房间里啃饼子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尤其这个饼子并不是白面饼,而是比吃糠强点但不多的麦饼,一口咬下去,有时还能清楚看见和面大姐那两只手塞进麦粉里之前都干了点啥。
  ……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转头去点了一碟烤笋,一只烤竹鼠,一碗豆腐汤。
  暮色笼罩在雒阳城的上方,几处火堆点亮了半边夜空。
  远处传来击鼓的声音,混杂着犹如叹息般的祝祷与吟唱。
  天子已经卧床许久,市井间都在猜测,到底哪一位巫师才是真正身怀法力的大巫,能够救天子脱出苦难。
  巫师们在城中总会将高傲的头颅扬得更高一点,连金吾卫也不敢对他们表露出一丝不敬,若是他们乘车经过时,哪一个升斗小民表现得不够恭敬,更是可能被当场格杀。
  但如此恭敬的背后是整座雒阳带有疑虑的目光——自光武以下,皇帝中鲜有长寿之人,而今这位皇帝在位足有二十年,寿数亦有三十余二,虽说放民间还大有可为,但在大汉皇帝里,已算数得上的耄耋天子……
  光武中兴至今已过百余年,在时疫与旱灾轮番摧残过这个王朝后,百姓们已经记不起贤明天子的模样,也不在意下一个皇帝是否昏庸,大体上来说,总不会比当今的天子玩得更刺激了。
  ……毕竟这位天子可是连三公的位置都能拿出来卖钱。
  ……要价还挺高,一千万钱一个三公的位置。
  ……而且任期也不长,因为天子总会找点理由把三公罢免了再卖一轮。
  ……纵使如此,买的人也不少,据说走走门路还能打个折,比如“有重名于北州”的崔烈就走了天子傅母的门路,只花了五百万买了个司徒,让天子心疼不已,简直赚翻了!
  听过了各路八卦流言的咸鱼躺在床上,屋内不见一点灯烛之光。
  虽然她有黑暗中视物如昼的能力,但其实夜里点一盏豆灯还颇有情调,尤其有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冰冷黑暗的山洞,来到了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但,灯油也是要钱的。
  今天一天算下来,她已经花了175钱。
  多的那一枚钱买了一根绳子,得以将饼子挂在房梁上。
  饥饿的老鼠在黑暗中发出了狂怒的声音,不过她并未被这点动静打扰,睡得十分安心。
  第4章
  张缗为她寻的这个卖肉老板姓羊,因在兄弟中行四,所以可以称他为羊四伯,街坊邻居还给他起了另一个外号——“大将军”。
  外号的来历也很简单,屠户们能每日收羊收猪,必然颇有家资,虽说这行当说出去不太上得台面,比不过那些读书做官的士人,但好歹有个权倾天下,咳嗽一声就能让整个雒阳城抖一抖的同行呢!
  ……没错,大将军何进就是个屠户,只不过人家不在广阳门这儿卖肉,据说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做这行的,到了何进这一代生意做得尤其红火,进了金市去。而后从小黄门开始一个个结交,终于把自家年轻貌美的妹子送进了皇宫。
  ……听了一耳朵八卦之后,咸鱼觉得这事儿主要还是人家妹子基因好,这位何皇后脸蛋又美,肚子又争气,据说宫中六十年没见过成活的皇子,硬是在她这儿养活了一个!
  总而言之,自从何进当上大将军,屠户们都跟着面上有光,自从中平元年黄巾起义,何进被封为大将军以来,据说光是雒阳城里起了这个外号的屠户就至少三个。
  ……大概他们是不开什么互联网大会的,否则论资排辈儿,掂量一下这个称号的含金量的话,场面估计还有点儿尴尬吧?
  作为一名本职跟刀子打交道的屠户,羊四伯不仅善于协调人与猪之间的关系,还十分善于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帮人排忧解难。
  比如说谁家娶妇下聘时扯不出几尺丝帛,发送老人时想买板材银钱不凑手,都可以来找羊四伯,根据亲疏远近,这个“排忧解难”可能会加点利息,高低不等,总体来说还是公道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东三道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如果遇了什么事急用钱,跑来找羊四伯借钱的话是不收利息的,因此还额外获得了“公正而好义”的美名。
  羊四伯听张缗讲起这位少年的品行,十分爽快地表示可以留用他,“小郎君如此英雄,必有出头之日。”
  承他吉言,但咸鱼更关心薪资待遇问题。
  这个时代的工资可以用铜钱发放,也可以用布帛或者粮食,但考虑到现在的粮价有点飘逸,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布帛或者粮食这种硬通货。
  咸鱼收到的这份offer大约是每个月两石,也就是80斤黍米,按市价计算,大概是1200-1500钱。春秋再发两匹麻布,基本没啥假期,有事可以请假,请假就要扣钱。
  跟各路封侯拜相的龙傲天万户侯们相比,这个薪金待遇并不算高,但和洛阳城底层平民比一比,就相当过得去了,别说自己过日子,结婚生娃也还能凑合一下。
  ……当然,她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考虑到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她还是又多嘴问了一句。
  “除却屠宰牲口之外,还有什么事需要在下留心吗?”
  羊四伯和张缗忽然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这位“大将军”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
  “除却运送牲口,看顾摊铺之外,我家这点小生意,本来也没什么操心之处。”
  咸鱼仔仔细细的盯着这位五十多岁的大伯看了一会儿,对方一脸真诚。
  作为一个7感知的天然呆,她怀疑自己的察言观色败了。
  待遇虽好,包吃包住,但没有单间。
  雒阳城寸土寸金,羊四伯家不过中产阶级,还没混上亭台楼阁,三进院落。她要是住这,得凑合跟另外几个帮佣睡一间房,帮佣们看起来都还算是正经人,但问题是性别为男,同榻而眠这种事对咸鱼来说,非常不可,绝对不能商量。
  ……如果不跟同事住一起,那就只能跟猪住一起了。
  ……这就是咸鱼必须自己出来买房子的原因了。
  东三道上的这间小客舍里,摆了两三样菜肴。
  经历过一冬的严寒,荠菜刚探了头,立刻就被汉朝的人民群众充分发掘,洗净焯水,油盐凉拌,一脸菜色地端了上来。
  咸鱼伸出筷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还是伸向了旁边的那盘狗肉。
  张缗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贤弟欲置屋否?”他伸手为少年倒了一盏酒,“兄当为尔谋划。”
  “买是想买……就是不知多少钱?”
  张缗摸了摸下巴,这少年不肯住在羊四伯家倒不出他的所料,一路行来,言谈中便察觉到这人年纪虽不大,但颇有傲骨,再加上之前所猜测的出身,自然不愿与帮佣下役同室而居。
  但问题是雒阳的房价不是“傲骨”能解决的,尤其是经历过黄巾之乱的现在。
  “贤弟想要什么样的居所呢?”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至少两间房,自带一个小院就行。”
  独门独院,不能离工作地点太远,环境也别太差。
  ……要求还有点高。
  原本张缗考虑过,若是悬鱼只想要个小偏厦,纵使囊中羞涩,他也能帮忙添补一二,但这样一套小院子明显超出了他能帮忙的范围。
  “这样一套院落,恐怕不止万钱。”
  “不止万钱……”少年想了想,“那到底是多少钱?”
  一套从进大门开始,有过庭,有正堂,有厢房,有院落,有池塘,有仙鹤的宅院,必定建在贵人所住北城,用料无一不精,百万钱起跳;
  有正堂,有厢房,有院落可以种点菜,还有口井不必出门买水的那一种,如果是在士人聚集的北城区,砖墙陶瓦,朴实坚固,甚至还可能带个火墙,十几万到几十万都有可能;
  如果是在平民和商贾较多的南城区,环境跌一档,建房材料跌了一档,自然也没有火墙这种高级保暖设施,某些小院子里连石砖都没有,至少也要几万钱;
  城墙边儿一片接一片的贫民区,泥墙草顶,能不能遮风避雨要看今天刮什么风,下什么雨,虽然冬天保暖效果特别差,但胜在通风条件良好,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大几千钱还是得拿出来;
  对于咸鱼这种“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进城务工人员来说,贫民区的茅草屋也能遮风避雨,奈何环境太差,没隐私可言,对她来说简直还不如在羊四伯家包吃包住。
  贫民区的泥墙草房和良民的小院子两档之间还有一种偏厦,其实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违建房,条件比草房强些,挑个朝向好点儿的,关上门自成天地,除了隔音差些之外,谁也望不见屋内。
  这种偏厦性价比高,大概几千钱到上万钱都有,有些甚至还带了基础家具,堪称东汉般精装公寓,很适合逐梦雒阳城的打工人,因此张缗十分推荐她买一个。
  但她算了一笔账。
  历史再差的人也知道黄巾之后汉朝将尽,乱世将起,如果这样的话,哪怕这时代没有炒房团,雒阳房价也会继续上涨。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梦想虽好,现实却有点残酷。
  这几个月坚持不懈殴打黄巾流寇虽然没有获得exp,甚至让咸鱼怀疑自己可能是无法升级了,但并非一无所获——每个黄巾都有武器可以loot,运气好时甚至是汉军制式武器环首刀,卖到附近村镇可以获得300钱,干粮和零钱另算,日积月累,身上竟然也有了五六千钱的积蓄。
  除此之外她还有75枚从格拉里昂位面带过来的金币,工艺精美,被这里的商人当做大秦金币,每枚给出了500钱的收购价。
  入职前的这两天假期都被她用来四处乱窜问询买房的讯息了,大部分房子她买不起,少部分她瞧不上,去看买不起的房子时经常会被中人羞辱,轮到自己瞧不上的房子时,又会被房主认为是在消遣他们。
  饶是她处处小心,还是被一家□□捉住不放,见她坚决不肯买自己的茅草房,好歹也要赖10个钱去打酒,才算放过了“却不是特意来消遣我”的这张生面孔。
  ……最后还是张缗拯救了她。
  东三道上还真有挺符合要求的这么一套房子,房主是御史中丞陈翔的族侄,当年也算是正经的世家子,只是党锢之祸后陈氏大半回了汝南,独留这一家人在雒阳。
  虽不再为吏,但靠着抄书和收房租也能换一口饭吃。最近黄巾之乱既消,这家人动了念头,准备将一个用来租出去的小院落卖出去,得钱也出城置办些田地。
  ……听起来大家都觉得动乱已经过去了,可以赶紧买田买地,安排新一轮投资了。
  张缗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再没有比这套院落更合适的,“这是阳嘉年间盖起的房子,永寿时又修缮了一次,可以说是极新的。”
  ……对不起,她听不懂年号计算法。
  “那究竟是多少年上的房子呢?”
  “只有四十四年呀!”张缗眉飞色舞地说,“这一条街上,再寻不到这样的新房!”
  ……可能他们对“新房”定义有点小小的不同。
  这个小院落足有几十年,显见的破旧,不足五十平的院子,连石砖都没有,只一条土路,两旁乱七八糟堆了些杂物。里外两间屋子倒是收拾得颇干净,杂木的榻几案橱褪了色掉了漆,但还及时擦拭过了灰尘。
  阳光透过窗绢上的洞落进室内,照进这间小则小矣,倒还四角俱全的屋子里。
  ……这么一套又小又破的二手房,居然开价足足三万钱,她的确是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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