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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 第17节

  蔺知宋回来时就看到荀白露,她坐在银杏树下弹琵琶。
  原来她还会弹琵琶。
  站了有一会,柏冬至过来了,“你的太太好像不太开心。”
  也许是吧。
  蔺知宋:“把琵琶卖我。”
  柏冬至斜了他一眼:“你回回来蹭吃蹭喝就算了,现在连我的琵琶都惦记上了,你可真行。 ”
  “她喜欢。”
  柏冬至没好气的瞪了他眼:“这琵琶有些年头了,我买的时候三十万,看在咱俩是亲戚的份上,卖你六十万好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蔺知宋瞥了她一眼,柏冬至丝毫不心虚:“小叶紫檀,只涨不跌,你不亏的。”
  本来可以白吃的一顿饭,蔺知宋花了六十万。
  柏冬至:“还是蔺总阔气。”
  蔺知宋告诉荀白露他把琴买下来的时候,荀白露哭笑不得:“我就是单纯的弹弹而已。”
  “你也可以买回去继续单纯的弹。”
  荀白露知道他花了六十万的时候,甚至表示了肯定,“她没有骗你,小叶紫檀的料子,很多年前就是几十万了,她应该真的给你便宜了。”
  蔺知宋不懂这个,他更想知道,琵琶背后的故事。
  “你的琵琶,是你母亲教的吗?”
  荀白露沉默半晌,点了下头。
  她是全世界眼里的坏女人,道德败坏,寡廉鲜耻,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不堪,她甚至自私,她卸下温柔面具的那一天,还要带着荀白露一起死。
  可是,她是她的母亲。
  生养,抚育,在荀白露十五岁以前,她是最好的母亲。
  她一直想念她,可是从小到大学过的道理,培养的道德感,让她没办法提起她。
  不堪的到底又是谁。
  荀白露一直很平静的诉说那些过往,大多数是十五岁以前的鲜活。
  起码,那时候的她,是真的好好的活着的。
  荀白露还抱着琵琶。
  “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好。”
  弹的是偏欢快的曲调,荀白露希望,有一天,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离开她。
  终了,蔺知宋帮她把琴收了起来。
  他拿了一个盒子递给荀白露。
  “荀白露,生日快乐。”
  缩短行程,提前两天回来,只是想陪她过生日。
  以后每一年他都会在。
  第15章
  仔细算来,已经有十三年没有人跟荀白露说过生日快乐了。
  那些模糊的印象里,只剩美丽而温柔的母亲。
  在她十五岁之前,荀何每一年都有理由错过她的生日,那时荀白露经常会想念他,也不止一次的问妈妈,为什么爸爸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少,妈妈说,他工作太忙了。
  荀白露信以为真,当荀何回家的时候,她也从不闹脾气,还关心着他的生活。
  荀何也会过问她的课业,以及兴趣爱好,还会带她去游乐园玩。
  他们也曾父女情深。
  可谎言就是谎言,说一千遍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他工作忙是真的,异地出轨也是真的,所有的美好被戳穿以后,他连荀白露一并厌恶。
  没有那个女人的寻死,折腾不休,他出轨不会被发现,岳家不会找他的麻烦,他也不会焦头烂额,导致公司的项目出现问题。
  荀白露母女二人是罪魁祸首,多年来他都那样认为。
  他终于不再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了,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在,荀白露也不会被带回荀家,那是他无数次恳求妻子换来的。
  毕竟,他们血脉相连。
  荀白露总算不用做没人要的孩子,只是从此失去了过生日的权利。
  她怎么配呢,在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家里。
  大多数时候荀白露都会安慰自己,其实过生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不过。
  多年来都已经习惯,如果不是蔺知宋,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过生日。
  那年荀时程就说了:“你的出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这辈子都不配。”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觉得她配。
  荀白露从往事中抽离,看向蔺知宋递过来的礼物,是一套绝版书,依旧合她心意。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她问这话的时候有点艰难。
  蔺知宋答:“我问了时昱哥。”
  荀时昱估计也是从荀何那里知道的。
  荀白露轻笑了下,难怪。
  她有点想哭了,但很多年都没掉过眼泪,那种感觉稍显陌生,眼眶的酸涩感被她逼回去。
  荀白露把东西放下,靠近蔺知宋,一步,两步,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蔺知宋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准备开口询问时,荀白露忽然抱住他。
  蔺知宋错愕表情持续了很久。
  那个拥抱实在是太轻了,仅仅衣物相贴,感受不到彼此身体的起伏变化,更听不见心跳,可它就是美好的。
  荀白露那么怕异性接触的一个人,主动拥抱蔺知宋。
  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依然有人爱她。
  荀白露将头埋在蔺知宋胸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轻盈的声音如羽毛划过,她道:“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我想你开始喜欢我了。”
  不管以前怎样,都从现在开始。
  ……
  蔺知宋无比清晰的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荀白露来说有多艰难。
  荀白露的性格缺陷,他在高中时有过猜测,有过验证。
  荀白露长的漂亮,性格好,成绩好,喜欢她的男生实在是太多了,她那里情书都是一沓一沓的丢的。
  但是在当时,有传出过她很不近人情的事来。
  别人表白一次,她就拒绝一次,一次比一次冷漠,无论好坏,女同学私底下问过她,她只说:“我还是想认真学习,没有早恋的打算。”
  她话说的明白,许多人也就歇了心思。
  在高二的时候,荀白露有一个男同桌,用班里人的话来说,他们从头发丝般配到脚尖。
  荀白露数学很一般,那位男同桌恰巧是数学课代表,荀白露总是问他问题,他也很耐心解答。
  教与学的画面出现,大家就又多了谈资。
  渐渐的,大家都说他们在一起了,荀白露甚至还被老师叫去谈话过。
  由于都是好学生,老师说话委婉到不行,甚至是让他们不耽误学习就好。
  都是清北的苗子,哪舍得下狠话。
  荀白露当时很严肃的澄清了,但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同桌后来真的跟她表白了。
  十七八岁,正是叛逆的好时候,又是那样的家庭环境,荀白露真的很难接受这种喜欢。
  她已经尽可能的把话说的好听一些了,大家是同学,而且他学习上帮助她许多。
  再往后,那个男生穷追不舍,荀白露话就说的重了些。
  那是一种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她忍不住去想未来的他们是怎么样的,会跟荀何一样吗,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荀白露吗。
  她只要一想到就会难受的想死。
  她有病,她不要别人的喜欢,像荀时程所说,她就该不幸一辈子。
  所以,关系很好的两个人从那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从那以后,这种场景就不少见了,荀白露不愿意跟他们说太多,向她表达喜欢的男生她都会躲的远远的。
  关于她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
  蔺知宋听过见过,他觉得荀白露不太对劲,甚至自己去问过心理医生。
  这种情况,叫做ptsd。
  蔺知宋查过资料,这种情况有很大的概率会伴随终生,患抑郁症以及自杀的概率是正常人的六倍。
  犯错的人死了,活着,遗忘,消失。
  只有无辜的荀白露承担了所有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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