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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马 第328节

  “陆昉……你要妈怎么办……这个家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听我的劝,你的理想和抱负,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实现,不是非要局限在这个家里,陆昉……你为了妈妈,不要再掺和进去了……和他们撇清关系。”
  陆闯微微狭眸,盯着何润芝——何润芝绝对话中有话,何润芝绝对是知道了点什么,才会突然如此积极主动地劝阻陆昉。
  陆昉跟何润芝强调:“妈,我的态度,刚刚已经跟你表明得特别清楚了。”
  猝不及防地,何润芝猛然一巴掌打到陆昉的脸上:“不孝子,你就是要我现在去死。”
  像是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而且何润芝这硬起来,一点也没有跟陆昉开玩笑的意思。
  杭菀见陆昉被打,即刻推开何润芝,查看陆昉的情况,对何润芝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婆婆,你再生气,也不可能这样对陆昉。”
  杭菀推的虽然只是何润芝的手臂,但何润芝原本在藤椅里就没坐实,身体的重心一歪斜,便整个带着椅子一并往地上倒。
  饶是陆闯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上去扶了一把,何润芝仍然从椅子里摔了出来。
  陆闯去搀何润芝。
  倒在地上的何润芝抬头,两只又黑又幽深的眼珠子盯住他,冷不防吐出一句话,如冰冰凉凉的蛇在他耳边吐着信子:“你也会非死即残的……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神经兮兮又神神叨叨的神婆,刚刚被鬼上过身,预见了未来,跟他吐露天机。
  “……”陆闯深深拧眉,倒是想问清楚,她究竟几个意思。
  可未及陆闯开口,何润芝两眼一翻白,瞬间晕了过去。
  杭菀即刻喊来佣人,把何润芝抬去她的卧室。
  陆昉想帮忙又帮不成,只在旁侧咳个不停,陆闯给他拿了药,推着他跟去何润芝的佛堂,何润芝的卧室和佛堂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陆闯第一次进入何润芝的佛堂。
  一点也不像个人住的地方,佛龛上供着尊佛,源源不断地燃着香和蜡烛,满屋子的烟油气息。
  佛龛前是用于跪拜的蒲团,蒲团前有个小铁盆,铁盆里堆积着厚厚的黑色的燃烧物,应该全是何润芝抄写过的经书。
  第518章 一体
  有些还没烧尽的纸片上能看见残缺不全的经文字样。
  她屋里的桌子上也压满她誊抄的经文,叠也没叠整齐,乱糟糟的。
  像个小型的作法现场。
  陆闯觉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可能神经些许不正常。
  类似方才何润芝跟他说的话,乍听之下更像在说怪力乱神的事情。
  当陆闯的视线重新从佛龛上的那尊佛像上一扫而过时,突然更觉得大白天的毛骨悚然——这佛像的模样……和他平常见过的佛像长得不太相像……
  陆昉见陆闯盯着佛像,为陆闯解答道:“……定做的。融入了一些我姐以前的样子。”
  陆闯:“……”
  有杭菀在,也不用专门等家庭医生过来。
  少时,杭菀便告知陆昉,何润芝没大事,就是哭得太厉害、情绪起伏太大,短暂性的大脑供血不足造成的昏厥。
  杭菀着重强调的一点是:“婆婆长年思虑过度,才是最需要我们关注的。”
  陆闯觉得自己听出了杭菀的言外之意:何润芝担心陆昉,除去那些陈年旧事,何润芝最大的思虑在陆昉身上,能不能消除何润芝的思虑,取决于陆昉。
  而陆昉要怎样才能消除何润芝的思虑?
  就是何润芝不久前软硬兼施的那番话了。
  陆昉没给杭菀什么反应。
  杭菀也未多言,只是提醒陆昉:“有佣人照顾婆婆,让婆婆休息吧。我们去给你的脸擦点药。”
  陆昉的脸因为过于苍白,所以何润芝打的那一记耳光留下了痕迹。
  想到陆昉今天还从轮椅里摔下来过,从那会儿摔到地上的方式看,估计膝盖之类的地方也淤青了,陆闯便也劝陆昉:“二哥,你今天因为我也折腾很久了,也去歇会儿吧。”
  陆昉的精神与体力看起来也已经快突破今天的极限了。
  杭菀推动陆昉的轮椅,陆昉并未拒绝。
  陆闯便也跟在他们夫妻俩后面离开何润芝这个阴气森森的佛堂,打算去问问陆家晟什么时候能放他离开。
  陆昉在半道上却又强行停住了轮椅,转头对陆闯说:“小闯,昨天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闯下意识瞥了眼杭菀。
  杭菀的似水平静的神情如常,一点没有因为陆昉的话产生波澜。
  陆昉今天已经把自己的母亲交代出来了,现在又要交代自己的妻子?陆闯建议道:“二哥,不急在这会儿,你的身体要紧。”
  紧接着陆闯补充道:“聂婧溪那边,警方已经在接触了。聂婧溪的手机会被完整地调查,通话和短信那些记录,即便删除了,警方也能通过电信公司查到。所以我多等几天警方的调查结果也没问题。”
  “我昨天跟二哥你说那句话,只是给二哥你提个醒,告诉二哥你,我之前已经给过机会了,这次不会再因为二哥你,去纵容了。”
  当着杭菀的面,陆闯也没指名道姓。
  杭菀倒是在陆闯讲话过程中看着陆闯。陆闯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受到了震慑,似乎很有自信,即便警方查到了她和聂婧溪有通讯往来,对她也造成不了影响。
  陆昉同样是当着杭菀的面但没指名道姓地说:“我知道你是在给我提个醒。因为你在茶具上,是不可能查出东西的。”
  陆闯斜挑眉:“这么说二哥知道是怎么给我下药的了?”
  讲这句话的时候,陆闯回敬了杭菀的目光,也看着杭菀。
  其实怎么给他下的药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确定了就是杭菀干的。
  而杭菀竟然主动开口,和往常一样,很有长嫂如母的意思:“小闯,乔小姐问我的时候,我给她分析过下药的几种方式。”
  既然现在从陆昉的话里得到确认,真的不是茶具,陆闯当时在房间里还干过的其他事情,就剩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给他做造型了。
  陆闯不由笑了一下。确实,他只是防着杭菀,在意入口的茶水食物,却忽略了其他。
  杭菀彼时也多少表现得对茶水有点刻意的样子。
  终归是防不胜防。
  现在杭菀并不算承认是她干的,陆闯也以提问的方式请教一个他更感兴趣的问题:“我那时候是临时决定离开房间的。如果我没主动出去呢?是不是也准备了其他方法让我出去?”
  杭菀站在陆昉的身后,双手搭在陆昉的肩膀上:“小闯,你出去也可以,不出去也没关系。”
  “……”陆闯醍醐灌顶。
  他的目光稍稍往下垂落,从杭菀温温柔柔的笑意,转移到陆昉清癯的面庞上。
  想一想,如果他不出去,最后昏迷在房间里,房间里也只剩一个陆昉,并没有其他外人。
  杭菀这意思,与其说是陆昉一一个残疾之躯阻止不了她,莫若说是,陆昉根本就不会阻止她。
  “二嫂,我听错了吗?怎么你好像在挑拨我和二哥的关系?”陆闯的语音里携裹兴味儿,讲话对象仍旧是杭菀,但他等着的,是陆昉给他一个答案。
  陆昉闭着眼睛,像回避和陆闯的对视,又像还在考虑什么。
  杭菀轻轻摇头,回答陆闯:“没有挑拨。我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闯:“什么事实?”
  杭菀:“小闯,我和你二哥是夫妻。我们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
  陆闯微微狭眸,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杭菀格外温柔地握住陆昉的一只手:“或许以后,你和乔小姐以后结了婚,一起生活得再久一些,才会真正明白。”
  陆闯承认他似懂非懂。
  粗浅上来讲,他可以理解夫妻之间一致对外、包庇对方。正如乔以笙讲过,杭菀和和陆昉终归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夫妻,陆昉不可能对杭菀毫无了解,也就不可能对杭菀背后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但比起之前杭菀挑拨他和乔以笙的感情,现在暴露出的杭菀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了。包庇应该是有个度的。何况陆昉一直以来的位置也不是他的对立面,到今天为止陆昉都还在坚持要和他同一战线、统一阵营,不愿意分道扬镳。
  包庇杭菀,难道就是陆昉想与他继续维持联盟的诚意?
  陆闯横眉冷眼,还在等着陆昉。
  杭菀要带走陆昉:“小闯,你二哥累了。”
  第519章 窒
  之前在乔以笙问他,陆昉爱不爱杭菀时,陆闯回答过乔以笙,在他眼中,杭菀很爱陆昉,陆昉和杭菀的感情很好,他们是彼此的亲人。
  陆闯也告诉乔以笙,陆昉的一句原话是:比起爱情,他和杭菀之间因为婚姻而培养起来的亲情更可靠。
  乔以笙对比评价过:可靠的不是亲情,而是杭菀对陆昉的爱。
  现在杭菀对他说,她和陆昉是一体的,与当初陆昉形容自己和杭菀的关系时,给陆闯的感觉是一样的。
  感觉他们陈述的都是事实。
  虽然因为陆昉的病体残疾之躯,陆家里头的一些人认为陆昉好欺负,但只要陆昉心中的抱负不曾完全消磨,陆闯就相信陆昉并非任人宰割之人。
  所以即便现在杭菀暴露出某些小动作,陆闯也不认为陆昉是被杭菀完全拿捏住了,才有了方才他就体会到的,陆昉不是阻止不了杭菀,而是不会去阻止。
  关键也就不在杭菀,而在陆昉。
  陆闯等着看陆昉,要么给他一个解释,要么陆昉就像和何润芝发生冲突那般,也激烈地反抗杭菀。
  可是,没有发生后者。
  陆昉爆料了何润芝,却没有爆料杭菀。
  陆昉只是暂时让杭菀无法推动轮椅,然后他看着陆闯说:“对不起,小闯。我目前能给你的交待是:我离不开你二嫂。”
  陆闯竟然不意外。
  陆昉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对阿菀的猜忌具体有多少,我能保证的是,无论阿菀做了什么事,她的出发点和我母亲一样,就是希望我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陆闯没办法给出陆昉一个笑脸,他没什么表情地问:“二哥,你觉得在这种随时又有可能被二嫂背叛的情况下,我能不坚持和你划清界限吗?”
  陆昉自嘲地苦笑:“我知道对你来讲很难,我倚仗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年来的兄弟情。”
  说着,陆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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