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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52节

  宫娥入内,收拾了东西下去,她便又拿了帕子轻轻擦拭唇角。
  “皇后方才在练字?”顾祯也放下羹匙,放缓了声音问她。
  赵懿懿微一颔首:“回陛下话,是在练字。”
  风朗气晴,金光铺地,顾祯便缓步踱了过去,看她尚未来得及收好的几幅字。
  这才发觉,皇后写得一手好字。
  其实早便见过她写的字,却从未留心过,也未曾仔细看过。
  他恍惚想起,淮安文宣侯的字,便被时人品评为上上。
  是了,有这样善书的祖父,懿懿的字,又怎会差。
  对皇后,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她时常做了吃食给自个送去。夏日是各种开胃糕点小菜,冬日是滋补炖汤,间或时令小食。
  很合他的口味。
  赵懿懿沉默跟在他身畔,看着他在案几上一张张翻看她临的帖子,直至翻到堆叠在下面的宫务时,她趁机抽出一本,轻声问他:“六尚那边这些日子都在忙亲蚕的事,这是尚仪局拟出来的单子,妾身已做了批复,陛下瞧着,可行呢?”
  亲蚕一事,一向是由皇后主持的。
  因仪式太过繁琐,与天子亲耕一样,实则不必每年都办,便是太后尚在做皇后时,也没办过几次。只因今岁是改元头一年,才不得不将各种琐碎典仪办一次。
  匆匆扫过一圈,顾祯道:“既是古礼,六尚那边都有旧例可循,不必有什么变化。大体上差不离,便足够了。”
  赵懿懿温声应了是,却眼睁睁看着他将本欲放回去的宫务,又重新打开摊在桌案上。
  “陛下?”她有些懵,以为是哪儿出了差池,便趁着脖子想要看看。
  顾祯却提笔舔墨,又在那宫务上加了些东西。
  桌案上的青玉博山炉燃着青桂香,被窗牖进来的风一吹,顷刻消散开,画作烟雾升腾而去。
  那烟雾缭绕在俩人间,使俩人相隔的那一尺距离,显出了几分朦胧。
  赵懿懿眸色如那软糯的香,又顺势取了一份宫务出来,打开后,轻声道:“妾身今日处理时,瞧着有些困扰,正巧陛下再比此,便想问一问陛下。”
  粗略看过以后,顾祯眉心微蹙。
  “怎的把这给你送来了?”他问。
  赵懿懿怔了几下,不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顾祯又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不妥之处倒没有,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宫中旧例,若无更改,无需日日送往你这,过段时日一道送一次即可。”
  原是如此。
  赵懿懿点了点头,轻声回他:“多谢陛下提点。”
  她其实,也觉着这些东西琐碎,又无甚区别,想要叫尚宫局不必日日送的。却又不确定是否如自个所想,便索性留着了。
  侧首看着她如画的脸,顾祯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从前母后带着临川住在行宫修养那段时日,父皇并未令宫妃暂代宫务,而是由他自个统领。然前朝政事又多,管过一段时日后父皇便觉着烦,一概丢给了他。
  因此,他做太子时,倒是管过一段时日的宫务。
  依稀记着,这些东西早就形成旧例,怎会在这个时候送来给皇后?
  摩挲着那张纸页,顾祯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接下来,赵懿懿又问了他几样事情,小心翼翼地征询着意见,似是对他依赖极了,眸色柔婉若一汪春水。
  俩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缓和下来,比从前还要柔和绸缪几分,却像是隔了些什么。那般的压抑,那般的沉闷。
  仿佛一道天堑横亘在中间,就这么将俩人给生生阻隔开了。
  他无论怎么跨,却总也跨不过去。
  直至再次静下来时,他终是有些受不住,随即轻声唤她:“懿懿。”
  顾祯欲牵她的手,然赵懿懿却像是被吓着了般,猛地往后一缩,身子也是一个瑟缩,而后又缓缓放松下来,勉强笑道:“陛下怎的突然唤妾身,倒叫妾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想起,昨日她曾说过,能不能不要这么唤她。
  她不喜他唤她的小字。
  思及此,顾祯神色陡然一沉,难掩心悸地开口:“朕今日,已然下旨令何太妃禁足,至于何二姑娘,母后不日也会将她遣返回去。”
  此事赵懿懿已经听说了,又听他这般说了一遍,便微微垂首,轻声道:“妾身知晓了。昨日……多谢陛下。”
  顾祯细细观她面容,有些失望的发觉,她这一声谢,可谓是十分诚恳。可听在他耳中,却不像是道谢,倒像是想同他撇清关系一般。
  “你与朕是夫妻,不必言谢。”顾祯笑了笑,“且,此事朕本便有责任,给了人欺辱你的机会。”
  是他做得不够好。
  他生而早慧,父皇奇之,又兼是嫡子的缘故,便将他带在身边抚养。自五岁起,父皇与众臣议事时,他便隔着扇屏风在后边旁听。
  每每议事过后,父皇还会问他见解。
  犹记得一日午觉中途惊醒,父皇以为他还睡着,同宫侍笑言:“你说,太子这到底是像谁,皇后可没这聪慧劲。”
  涉及皇后,宫侍自是不敢答话。
  半晌,父皇又自个说:“都道外甥肖舅,说不定是像何明守那狗东西,也不对……太子比他生得好看多了,也比他沉稳。”
  那时他便知晓,父皇是看不上母后的,非但看不上,言语中甚至还有几分鄙薄。
  可父皇宠宫妃是一回事,宫中的事务,却是全然放权给了母后,包括妃嫔与皇子女,亦是交由母后打点。
  无论宠哪个人了,也不会叫那人的座次越过母后去。
  除非母后惹他不虞的时候,很少置喙半句。
  后来他曾隐晦向父皇打听过,父皇沉默许久,淡然回他:“你母后是朕的皇后,朕自然要给她些体面,于人前也要给她些面子。否则,她如何在这宫中立得住?”
  见他似懂非懂,父皇又道:“若是你母后立不住,这宫务少不得朕亲自处理,或是提拔旁的妃嫔。朕无闲暇,若是提拔妃嫔,无疑是叫宫中不得安生,如此,朕还不如废后重立算了。”
  父皇知他早慧,哪怕是这种长辈间的家务事,也未曾瞒过他。甚至连废后这种话语,也敢说与他听。
  那时,他是懂了的,也对父皇说自个明白了。
  可等到他自个来做,却没能做好。
  他曾暗想定要比父皇更出色,做那中兴之主,也曾暗想要比父皇活得更久些、要比他更清醒些,切莫沉迷那些虚妄的长生之道。
  他学了许多为君之道,去过漠北、下过南越、西去河西,见识了这世间的万事,立志开疆拓土、使海晏河清。
  心里头装了许多,装了天下、装了万民、装了霸业。可到头来,他却连这般最普通的道理,也没能参明白。
  凝着桌案上的那些个帖子,顾祯的指尖微微发颤,眼眶中隐隐有了些涩意。
  成婚近三年,他从未对她上心过,也从未在人前为她着想,给她留足脸面。叫她这个皇后,做得艰难万分,在宫中举步维艰,事事不顺。
  此事,是他有错。
  “往后,朕不会如此了。”他压低了声音,眸色渐渐缓和下来。
  她叉着手,身子微倾:“多谢陛下体恤。”
  顾祯神色微微僵硬一瞬,心头升起些难以言喻的恐慌,他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觉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怎么够都够不着。
  她道多谢陛下体恤,却没有再多的言语,若是以前……以前?
  以前的赵懿懿是什么样的?若是以前的她,该要如何?
  顾祯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信,两年多的夫妻,她说喜欢自个许多年,那便是从那年冬至宴时便喜欢上了。他不信,他不信她会这么绝情。
  然一抬起头,触及那双清泠泠、不然尘埃的眸子时,他却挫败的发觉,她好像,真的,不想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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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侯府,赵端端正领着人,在拾掇赵辰去往国子学的用具。
  国子学的师傅都是鸿儒,有许多还在朝中身兼要职,若是被其中一位瞧中引为门生,必然前途坦荡。
  然她心底却有些隐忧。
  国子学的学生都是显贵出身,三品官之子孙、二品官之曾孙、国公府子弟,无论哪个拎出来,都比他们这已败落的侯府要强。
  不过转念一想,他连父亲都能忽悠得住,平日里也是一群同窗簇拥,去那儿结交几个朋友,应当也不是难事。
  “二姐姐。”赵辰看着赵端端塞到他手中的钱帛,抿着唇说,“你自个的钱够花吗?”他知晓,二姐姐还得管那济幼堂的事儿,大多时候那边的账能平,偶尔少不得要二姐姐亲自填补。
  赵端端挥了挥手,笑道:“你瞎想什么,上回进宫,阿姐给了我可多东西呢,怎么会不够花?”
  赵辰眉尖微蹙:“可大姐姐给你的,大多是用具,很多还有宫中敕造的印记,岂可轻易变卖?”说着,他将那钱帛匀了些出来,塞到赵端端手里,“你可别都给我了,再说,我住在国子监中,要这么多钱作甚?”
  若是去往国子学读书,他便得一旬才能归家一次。
  长兄长姐与他差得岁数多,相比起那需得仰望的二人,他与赵端端则更亲近些。
  难免有些挂怀。
  云竹入内时,便瞧见这俩人推让钱帛的一幕,不由“噗嗤”一笑,同身侧另一女官道:“瞧瞧,瞧瞧,都还没到时候呢,俩人倒是先伤感起来了。”
  赵端端面色有些赧然,掩唇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二姑娘与二郎君急什么呢。”云竹无奈笑笑,“娘娘已给二郎备好了去往国子学的花销,大可不必在意这些。”
  几人说着话,前院来人,说是侯爷请二郎君过去说话。
  赵端端只觉有些不妥,起身想要随着一同去,却被那侍从给拦住了:“二姑娘,侯爷只唤了二郎去。”
  “那我呢?”云竹笑意盈盈,那笑却不达眼底,“也不是我自个要去,全然是替娘娘去瞧上一遭。”
  那侍从再没话说,只得默许了。
  正厅中,见着次子过来,赵维民先是温声关怀了他几句,倒叫赵辰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多少是渴慕父母关爱的。
  然父亲的下一句话,却叫他如坠冰窟:“你功课好、人也聪慧,阿爹向来是不担心你的,你也从未叫阿爹操心过。倒是你三弟,总是有些顽皮,叫阿爹替他操碎了心。”
  他说是操碎了心,眼中却带了三分笑,全无任何不满之色。
  “你功课这般好,连你祖父也是屡屡夸赞过的,在那儿都能学得好。阿辰,不若这国子学的名额,便叫你三弟去罢?”
  赵辰浑身冷到极致,他掐着手心回:“父亲,此恩典,是祖父为儿子向先帝讨来的,又如何能转赠?何况国子学要求年满十四,舜年还差上半岁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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