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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不慈 第86节

  这是在为难谢家主。
  可事实上,因为民间的笑谈,谢家主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某些时候更沉默一些,自然有诸多人替他的行为补充注解。
  效果确实是好,但每每,谢家主也是真的无言以对。
  不过借着这个时机,谢家主向昭帝请示,将谢钦外放。
  昭帝神色之间颇有几分意外,但随即便心有所动,忽然提及:“朕隐约听闻,景明同科的探花郎褚卿即将外放岭南?”
  谢家主见昭帝竟然会关注褚赫的去向,不动声色地如实禀道:“回禀陛下,犬子与褚遥清同科进士及第,关系颇好,臣听犬子之言,是褚学监有意外放,且恰巧吏部有空缺。”
  “如何选了岭南?确有些远了。”
  以谢家在朝中的势力,若是有心活动,定是有更好的去处。
  谢家主稍稍沉默。
  昭帝这些日子见了几次他这般神情,顿时提起些趣味,问道:“其中可是有何缘由?”
  谢家主语气颇有几分不赞同不理解地答道:“褚遥清秉性不羁,乃是为一览大邺河山,方才选至南之地。”
  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游山玩水。
  昭帝忽而朗声大笑,“好一个放荡不羁的探花郎!”
  而昭帝笑过,方打趣道:“谢卿莫要太过古板,年轻人如此,不正说明我大邺国泰民安吗?”
  谢家主便躬身附和,称颂大邺泰平。
  至于谢钦外放一事,昭帝并未直接否决,只教谢钦不必急着回朝,养好伤为先。
  这其实便是不反对谢钦外放,只是何时外放,外放至何地,尚未可知。
  谢钦并不急迫,既然无需回朝,他便放缓脚步,享受有记忆以来难得的悠闲。
  正好春闱一日日临近,谢钦虽说知晓韩旌所画的桃花于尹明毓没有特殊的涵义,但对韩旌还是有些不便言说的小心眼,便教他每日来谢家“指点”。
  尹明麟也是一日都逃不脱,每日和韩旌按时按点来谢家点卯,因着春闱尤为重要,全家都让他注意些韩旌,还玩笑自称是韩旌的“伴读”。
  可惜韩旌饱受春闱的压力和煎熬,根本无心玩笑,且日渐消瘦。
  尹明麟担心韩旌在谢钦的高压之下太过紧绷,为了帮他缓和情绪,顶着谢钦冰冷的视线故意控诉他“严苛”,神态之夸张,十分讨打。
  于是谢钦便会给他留更多的功课,满足他贪婪的诉求。
  尹明麟:“……”
  他分明没有任何贪婪的诉求。
  韩旌被尹明麟逗笑,但他其实极为感激谢钦,于他而言,谢钦的严厉,反倒在埋头苦读中给了他指引,教他安心踏实。
  尹明麟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看着韩旌的眼神极其诡异,隔日就到谢钦面前替韩旌求更多的“指引”,抚慰他自己因为自作多情遭受的折磨。
  韩旌:“……”
  虽然高压之下,两人都进步飞速,但是……两败俱伤。
  而谢钦作为蟾宫折桂的前辈,这时候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竟是也能够理解当初褚赫在国子监任学监的乐趣了。
  这期间,谢钦亲自送走了外放岭南的褚赫。
  当日他从城外回来,便随口问了尹明毓对外放的看法。
  尹明毓以为谢钦是因为与好友分别,才有此问,也就随口安慰了一句:“岭南是有些远,不过总待在京城里属实无趣,权当是游山玩水了。”
  谢钦闻言,温和地说:“若能一览大邺的风光,也算是不枉此生。”
  尹明毓点头,若能游玩儿当然是好的,不过岭南实在太远,舟车劳顿赶去赴任,她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敬谢不敏。
  这年月车马极慢,天各一方再见无期,她只能在心里对褚赫表示祝福。
  而谢钦自以为确认了她的态度,颔首道:“如此,我便知道了。”
  尹明毓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了,正要问,婢女进来禀报,说谢夫人请她。
  两人的话题便终止,尹明毓起身去西院,谢钦则是思忖外放还未定下,便决定留待日后事定给她一个惊喜。
  谢夫人找尹明毓,有两件事,一是二月初五柳家老夫人的寿宴,给她和白知许打了新的头面;二是为了二月十二大娘子的祭日。
  二月初五当天,尹明毓和白知许戴着新头面,随谢夫人前往柳家。
  与上一次极为不同,如今的谢家主官至右相,位高于柳尚书,各家态度亦有所转变。
  而另一方面,如今的尹明毓也与上一次初嫁入谢家的新妇不同,她是满城闻名的剽悍娘子,即便她眉目含笑、端庄有礼,众家女眷看向她的眼神皆颇为复杂。
  从尹二娘子到谢少夫人再到如今的“白狐女侠”,她给众人带来的观感是时时见时时新。
  大家有什么顾虑似的,见礼后便离开,离开了还时不时瞥过来。
  分明是柳家的寿宴,谢家三人却有些喧宾夺主,哪怕非她们本意,亦有几分失礼。
  谢夫人不想尹明毓在身边影响交际,便教她带着白知许去别处,还冠冕堂皇地说:“二娘,你带知许去认识些年轻娘子,不必陪在我身边。”
  尹明毓笑容不变,仿若没有看出谢夫人想要摆脱她的意图,一福身后带着白知许退开。
  柳家是东道主,柳夫人按理应该打圆场或者教身边的柳二娘和柳三娘尽一尽地主之谊,但她没有不说,还让嫡女柳三娘去别处招待娇客。
  这便有些明显了。
  白知许跟在尹明毓身边,抿了抿唇,有些许不平道:“表嫂,她们似乎都在避着你……”
  尹明毓看见了,但她不承认,还指鹿为马道:“是你容貌太盛,小娘子们怕与你同行,黯然失色。”
  白知许见她还有心情玩笑,无力之下,满眼皆是“表嫂开心便好”。
  尹明毓颠倒完黑白,瞧她神色,也有些啼笑皆非,便握着她的手笑道:“今日主要是带你出来见见人,不必在意那些。”
  白知许点头,视线落在她身后,一顿,问道:“表嫂,那是与你相熟的人吗?”
  尹明毓回头,便见戚大娘子和文娘子相携过来,两厢对视,冲她们颔首示意。
  戚大娘子依旧美得教人倍感压迫,一过来就直奔主题,道:“你那事儿我听说了,那种可恨的拐子,就该狠些教训。”
  文娘子也点头,一脸嫉恶如仇地说:“我当日也去了灯会,可惜没遇见二娘子,否则定要帮你一起踢那拐子几脚才是,好教这些恶人知道,小娘子和孩子也不是能随意拐的。”
  白知许瞧着她娇小温柔的外貌,再听她反差极大的话,微微瞪大眼睛。
  她们正说着话,姜四娘子也带着姜合过来。
  姜四娘子大大方方,姜合则是扫了白知许一眼后,扭捏地叫了一声“表嫂”。
  而她们几人靠近尹明毓,就像是某种信号一般,很快又有其他娘子凑过来,围着尹明毓她们说话。
  白知何时在这么多娘子中间说过话,许闻着脂粉香,耳朵里听着娘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声音,脑袋发晕。
  事实上尹明毓有一句话实在没说错,她从前在扬州,确实因为容貌和母亲说话得罪人,在小娘子们中间不甚得意,这是头一次。
  以至于白知许陶然之余,越发崇拜游刃有余的表嫂。
  尹明毓可不嫌吵,她颇享受被小娘子们包围,瞧一眼那个,再瞧一眼这个,心里一面检讨先前的小人之心,一面遗憾自个儿没有三头六臂,好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远处,正好平南侯夫人问及白知许,谢夫人侧头看见尹明毓在一众娘子们中间,微微一笑,随即吩咐婢女去叫白知许。
  白知许出来,走到谢夫人身边,鼻尖还萦绕着散不去的香气。
  谢夫人笑道:“知许,这是平南侯夫人。”
  白知许听着“平南侯”三字,笑容僵了一瞬才福身行礼。
  谢夫人注意到她那一瞬间不明显的变化,若有所思。
  平南侯夫人却是直接握住白知许的手,毫不掩饰地夸赞道:“不愧是谢家的表姑娘,模样真是好!”
  她说着,直接从手腕上拔下镯子,便要给白知许作见面礼。
  白知许对她的身份和行为有些别扭,不愿意也不敢收,便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教她收了,恰巧瞧见另一位相熟的夫人,便与平南侯夫人告辞,待到走远了,才轻声问白知许怎么回事儿。
  白知许小声说了。
  谢夫人霎时无语,再想起平南侯夫人方才的作态,便有些膈应。
  偏偏随后姬夫人过来,也对白知许有些兴趣的模样,她家那位姬三郎是什么情况,当人不知道吗?谢夫人自然是兴致缺缺,便又挥手教白知许去找尹明毓。
  白知许也觉得表嫂身边儿舒服些,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回去找表嫂,却发现人都没了。
  一问方知,是去了外头,白知许找出去,就见尹明毓和一众娘子们正在瞧什么热闹。
  她走到尹明毓身边儿,踮脚看出去,只见远方柳二娘子面色痛苦,而她身边一位神情紧张担忧的俊秀郎君正扶着她。
  不远处,姜家姐妹正站在姜夫人身后,冷眼瞧着他们。
  “表嫂,这是怎么了?”
  尹明毓回头,悄声道:“别管,先看。”
  原来白知许离开后,众娘子们与尹明毓聊了一会儿便渐渐散去,唯有文娘子留下跟她说话。
  姜合则是一副想与尹明毓说话又不好意思的模样,站在不远处。
  没多久,尹明毓便注意到柳二娘子一脸歉疚地过来找姜合说了什么,姜合满脸不耐烦,却还是跟着出去了。
  这场景,尹明毓当即就敏锐地察觉到闹剧的味道,便让人去告诉姜四娘子,然后和文娘子一起出去。
  时机就是那么恰巧,她们一出去便看见,柳二娘子和姜合像是发生了什么口角,姜合转身就走,柳二娘子忽然痛苦地跌倒在地,紧接着,姬三郎就出现了,马上站在柳二娘子一边指责姜合。
  姜夫人和姜四娘子过来,也将方才的一幕看了全乎,揭穿了柳二娘子的行为,可姬三郎猪油蒙心似的认为她们是一家的,自然偏心姜合。
  后来更多人听到动静过来,于是便有了白知许看见的场景。
  这时,一众夫人们从里头走出来,姬夫人一瞧见那头的人,脸色立时便冷下来,喝道:“三郎,你还有没有规矩?过来!”
  姬三郎不放心柳二娘子,面露为难。
  柳夫人忽地热情一笑,挽住姬夫人的手,微微使力,提醒道:“瞧你,咱们两家的关系,三郎就是关心二娘罢了。”
  大庭广众之下,又有柳夫人提醒,姬夫人马上调整好僵硬的神情,弯起嘴角笑点头,声音温和了些,问道:“三郎,二娘怎么了?”
  姬三郎愤怒地看向姜家姐妹,正要说什么,姜夫人忽然打断,描述了一番方才的事儿,随即别有意味地恭喜道:“柳夫人,你们两家的关系,一对儿小儿女郎情妾意,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吗?早些定下,好教我们喝两家的喜酒,也省的攀扯不相干的人。”
  姜夫人说这些时,看了尹明毓一眼。
  尹明毓微一挑眉,姜夫人便又收回视线,并未攀扯尹明毓出去。
  姬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不满意的不是柳姬两家的婚事,不满意的是柳二娘子,可姜夫人如此直接地捅开来,难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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