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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_分卷阅读_24

  “……我操你祖宗!”对方破口大骂,资深爱好者,眼里只有物件儿了,到嘴的鸭子一飞,恨不得六亲不认,蛮不讲理。
  纪慎语帮老头擦鼻血,他不擅长骂人,不由得想念起丁汉白。等那人骂够了离开,他扶着老头到街边打车,好人做到底,再去趟医院吧。
  一检查不得了,除却外伤,老头原来还有癌症。
  纪慎语懂了“救命钱”是什么意思,交住院费的时候没含糊,再加上七七八八,两万三去掉大半。他守在病床边,拧毛巾给老头擦脸,擦完脸擦手,发现老头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我姓梁,梁鹤乘。”老头说,“生下就是六指儿,没吓着你吧?”
  纪慎语摇摇头:“爷爷,我怎么联系你家里人?”
  老头说:“孤家寡人,你不该管我。”
  纪慎语沉默片刻,把剩下的钱掏出来,自己留三百,余下的塞到枕头下:“爷爷,我陪你到晚上,钱你留着花吧。”
  老头一把浊泪:“我哪能要你的钱,住院费我也得还你……”
  “我师父说——”问起来还要解释,纪慎语改口,“我爸说,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有忙不帮,错过是要后悔的。”
  老头又问:“你这个小娃娃,怎么随身带着那么多钱?”
  对方已经太可怜,纪慎语不忍欺骗,把自己做青瓷瓶的事儿一五一十讲出来,眨眼间陪对方到了晚上,外面暮色四合。
  他告辞,拎着空荡荡的背包搭车,脑中过电影,一帧帧一幕幕,演到最后这刻只有失落。池王府站下车,他下车后在街口遇见丁汉白,丁汉白聚会归来,染着淡淡的酒气。
  纪慎语终于见着亲人了,不算亲人,那也是熟人。
  忙活那么多天,手指尖至今还疼,到头来只剩下三百块。
  这叫什么呢,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纪慎语何其委屈:“师哥……”
  丁汉白发怔,寻思着他们不是吵完架在冷战吗?不记得和好了啊,他喝高了?恍惚的空当纪慎语已经凑上来,仰着头,巴巴的,似是讨他的安慰。
  他大手兜住人家的后脑勺,这次知了轻重,轻轻地揉,慢慢地问:“怎么了?”
  纪慎语自觉毁诺,面露难堪:“我不能送你礼物了。”
  丁汉白没料到这原因,不容商量地说:“那不行,你打了包票,现在就送,让你给什么就得给什么。”
  纪慎语慌了,等对方为难他。
  结果丁汉白重揉一把:“算了,你就随便笑一个。”
  第14章 苍了天了。
  刹儿街是条老街,街灯不甚明,把人影拉扯很长,把人脸上的笑打一层浅光。纪慎语笑得不自然,白牙露出来,可嘴角的弧度与平时不一样。
  他和丁汉白并肩朝回走,一米米,一步步,到大门口上台阶,经过前院回小院,走到廊下步至卧室外,同时立定,扭脸对上彼此的眼睛。
  无风,丁香花的香气被锁在空气里,掩盖住丁汉白身上的酒气。“早点睡,礼物就算你给了。”丁汉白说,“我体不体贴?”
  纪慎语已经推开门,回答:“体贴……谢谢师哥。”
  不料丁汉白补充:“用不着,以后少跟我犟嘴。”
  各自回房,丁汉白始终不知道纪慎语闭关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今天的颓丧是因为什么。而纪慎语服了软,还道了晚安,总之暂释前嫌。
  月落日升,丁汉白险些迟到,吃早饭时狼吞虎咽,动作一大又杵掉纪慎语的包子。到单位时仍然晚了,晚就晚了吧,顶多被张寅说几句。
  丁汉白做好挨批评的准备,结果张寅端着茶杯在办公室溜达,而后立在窗口吹风,像家有喜事。他伏案工作,片刻后肩膀一沉,抬头对上张寅的笑脸。
  “有事儿?”丁汉白纳闷儿,这厮今天好反常。
  张寅问他:“你不是吹牛一脚能跨进古玩圈么?那去过市里几个古玩市场没有?”
  多新鲜啊,丁汉白说:“去过,又不要门票。”
  张寅天生的挑衅脸,招人烦:“那你淘换到什么宝贝没有?”
  丁汉白答:“那里面没什么真东西。”他懂了,这人有备而问,想必是捡漏了。果不其然,张寅拍拍他肩膀,招手让他跟上。
  主任办公室的门一关,丁汉白看见桌子中央摆着一青瓷瓶,张寅满脸的显摆,等着听他说一句“佩服”。他弯腰伏桌上,全方位地端详,张寅还给他紫光手电,胸有成竹地说:“别整天吹,用真东西说话。”
  丁汉白目不转睛,连抬杠都忘了。
  “怎么样?”张寅逼问,“看出真假没有?”
  丁汉白看得出,器型款识哪哪都过关,那上面的脏污更是有力证据,证明这是件海洋出水的清朝青瓷瓶。但他纠结,他莫名其妙地感觉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他当然见过,这就是他扔掉不要的那堆残片。
  他当然又没见过,因为纪慎语捂得严实,脱手之前密不透风。
  张寅显摆够就撵人,丁汉白站直往外走,拉开门回头问:“你在哪个古玩市场淘的?卖主什么样?”
  “玳瑁。”张寅说,“卖主是个败家子,换完零花钱估计不会再去,你不赶趟了。”
  直到下班,丁汉白的心始终系在那花瓶上,分秒没收。怎么偏偏让张寅捡漏呢?他郁闷,郁闷得路上差点闯红灯。
  可心底又疑虑,那真是件好东西?他还想再看看,抓心挠肝地想。
  反观张寅简直春风得意,奔了崇水旧区,在一片破平房里转悠,斑驳灰墙窄胡同,各家门前的名牌一层锈迹。57号门口停着辆手推车,车上堆满废品,进门无处下脚,一方小院里也全是废品,逼仄不堪。
  冬天挂的棉帘子还没摘,张寅掀开进去:“在不在家?”
  就两间屋,穿着汗衫的老头从里间出来,不吭声不看人,先反身锁门。张寅找椅子坐下,讥诮地说:“防亲儿子像防贼一样,你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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