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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芳 第75节

  第77章 77  为何这样做
  语罢, 相雪露很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容贵妃,很是不解她为何这般说。
  她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便又见到容贵妃冷笑道:“慕容曜倒是对你相氏下了很多功夫,不仅将相家女扶上了后位, 还将你也夺到了手里。”
  相雪露皱起了眉:“贵妃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
  她瞧容贵妃吐词清晰, 说话也不似没有逻辑, 不像是正在发疯的样子。但她话语间的意思又实在是莫名其妙。
  姨母登上后位,又和慕容曜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他们比现在更生疏,平日都无什么接触。彼时,一个是朝堂上光风霁月,监掌国政的太子, 一个是后宫里不争不抢,安静柔顺的贵妃。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利益牵扯。
  还说将她夺到手里, 便更像是无稽之谈了。就算慕容昀之前去看望她的时候, 没有提他们成婚的事, 容贵妃也不至于偏离到认为她和慕容曜有种很深的纠葛。
  要么就是容贵妃真的疯了,幻想出一些没有根据的话,要么就是她知道或者听闻到些什么,才会有如此发言。
  “还在明知故问吗?在本宫面前还装什么。你小时候入宫时, 本宫就不太喜欢你, 小小年纪便狐媚得不像样子, 皇室子弟个个都把眼睛往你身上瞧。”容贵妃面色越发不善。
  “招惹了慕容曜和慕容越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来祸害本宫的儿子。还装作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和你那姨母一样, 讨人厌的很。”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来什么,诡异地朝相雪露笑道:“本宫自己不敌,输了夺嫡之争,成王败寇,什么后果本宫都认了。你以为你被慕容曜看上,就一定是件好事吗?”
  “本宫这几年与他交手过数回,没有一回讨得到好处,即使是事后回想起来,也不一定能明白此人的心思筹谋。他年纪这般,便有了这么深的心思,对待别的看重的东西,都是如皇位一般,非他不可,便是不属于他的,也要一并抢回来。”
  “这种人,其实可怕至极,你永远看不透他。也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容贵妃盯着相雪露,唇角微勾,“你现在待在他的身边,白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可知道代价是什么,就是要永远被困在这种人的身边,对于他的恩宠也好,别的也罢,你都不能拒绝,只能接受。”
  语罢,她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宽阔的宫室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悚然。笑声停止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相雪露的手腕上。
  “哈哈哈这个手镯竟然被他送给了你,真是有趣啊,这可是先皇后的生前最珍爱的首饰之一。”
  她慢慢地走进前来,靠近相雪露,然后突然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
  相雪露存了防备,下意识地一躲,却没想到容贵妃亦是反应极快,从另外一个方向拦住了她的动作。
  她躲避不及,半个身子撞上了靠墙的柜子,只听得咔擦一声,她的手镯因撞击,扣着的锁被撞开了,应声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声脆响,这只镶嵌着红石榴石的灿金手镯掉在了地上,重重的碰撞使得上面有一两颗色泽鲜丽的红石榴石从镶嵌的托槽上掉落了下来。
  相雪露先弯身去捡,却被容贵妃得了先机。
  她率先将那摔坏的手镯捡到了手中,捏起了脱落的红石榴石,又按了按剩下的镯体,放在鼻尖轻嗅,闻了两下,她便道:“本宫就知道,他将这镯子送给你定是有所意图。”
  “竟然找到了侵骨香的解药啊,难怪难怪。”容贵妃自言自语道。
  随后,她将镯子丢还给了相雪露,似是失去了兴趣一般:“你还不知道吧,你再仔细瞧瞧,这镯子有什么玄机。”
  相雪露心中莫名一紧,她接过镯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原本本应镶嵌着红石榴石的地方,现在光秃秃的一片,却因此显露出了托槽的底部上的小孔。
  她捏着镯子的手紧了紧:“这是什么?”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解药啊。里面装着解药,透过小孔缓慢释放出来。”容贵妃满怀着恶意的笑容,看着她,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变动,“没有这东西,你早就死了,他也真是煞费苦心。”
  说完这句话后,容贵妃的眸光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她开始四处张望着,口中不断呼喊着:“昀儿,我儿,我儿!”
  “你在哪里啊,怎么不来见娘亲,相雪露那个女人她不值得你喜欢,她早就和慕容曜厮混在一起了,还带着他送的镯子,解药哈哈她有那个人给她的解药。”容贵妃又笑了起来,话语和笑声越发癫狂。
  相雪露腿有些打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脑中却反复出现容贵妃方才说的话。
  什么解药,又和慕容曜有什么关系。
  方才容贵妃提到了已逝的慕容昀,她突然想起,慕容昀去得似乎就很不明白,只是之前无论是仵作也好,还是太医也罢,都说没问题,就是普通的肺痨之症。
  她曾也在夜深人静之时,短暂地觉得,晋王会不会是死于某种毒物,毕竟最后时刻,他口吐鲜血,以至于七窍流血的样子,实在让她永生难忘。
  但是在所有专业人士都说没问题的情况下,她单是怀疑也无根据,更何况,给堂堂亲王下毒,而不留下一丝痕迹的,这世间几乎没有。
  但是——方才听容贵妃话间的意思是,若她不是有什么解药保着,恐怕也像晋王一样中毒身亡了。这其中和晋王身死之间的联系……相雪露的手颤抖了起来,她几乎不敢深想。
  解药放在镯子里,而这镯子是慕容曜在她新婚之际,通过慕容昀之手送给她的,这其中的意味……她不信慕容曜对此毫不知情。
  她抱着双臂,走出了殿门,又走出了撷芳殿,她的身子连同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一同颤抖着,她不敢想下去又不得不想下去,越想越可怕。
  慕容曜为什么要给她解药,是因为她周边有某种毒吗,她的周边为何会存在毒,想毒的目标又是谁。
  他一向不做无用之事,不可能没事给了她某种解药。
  那必然……那必然……她的身边,疑似中过毒的也就慕容昀一人,而她作为他名义上的枕边人,也同他一起近距离相处过,却毫发无损。
  会不会,正是因为这解药的原因?
  慕容曜既然送了她解药,必然知道那毒的存在,如果毒的是晋王,他为何装作无事,甚至看着他走向死亡。
  相雪露的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但是却看起来最接近真相的想法,那便是这毒,慕容曜从始至终都心知肚明,因为这毒便是他下的,毒的对象就是晋王。
  至于他下毒的原因,也许很复杂,或许牵扯到夺位之争的旧怨,或许牵扯到……
  想起方才容贵妃说的话,她忍不住瑟缩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不想去相信那个原因。
  只是,若晋王之死,都是他的算计,乃至于更深的,不为她所知的计划中的一环,那便十分可怕了。
  她一个人走在宫道上,也没让侍女跟在身后,因为她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十分想静静。
  许多平日里都没有怀疑过的事,在此时又重新显露了出来,成为了她怀疑揣测的对象。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最近的事,为何她和慕容曜双方都身子康健,但是努力了那么久也未见到成效。
  此时的她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居处,回到室内,她找了处椅子坐下来,刚好抬眼过去就是不远处桌子上的茶壶,便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的时候,她想到,慕容曜似乎将一罐茶叶寄存在了她这里,他向来讲究,几次通过密道来找她,闲暇时喝的茶水都与她不同,是用他自己单独拿来的茶叶炮制的。
  她当时没太当回事,像这种上位者,在某些地方挑剔精致些,也实属正常。
  但此时……她神思微微一动。走到了放置茶叶的地方,将它拿了起来,转身就出了殿门。
  今日刚好绵绵放在她这里,临走前,因她突然哭闹,她也将她带上了。
  她径直出宫,没有一刻的耽搁,在京城中找了处医馆,一坐下来就直接将茶叶拿给了郎中:“请您帮忙查查,这里面有什么成分。”
  过了半晌,郎中查验完毕了,他的面色颇有些古怪:“这里面确实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实在是少见。”
  相雪露一听,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是什么?”
  “是避子药的成分。不过……似乎是用在男子身上的。”郎中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避子药倒是见过不少,不过都是用在女子身上的,多是出现在后宅之中或者秦楼楚馆里面。还是第一次在日常接诊中见到男子用的避子药。
  寻常男子,若是不想有子嗣,给女人服用就行了,通常哪会自己服用,倒不是伤不伤身体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会想到。
  相雪露的面色变了又变,她不由自主地捏住了那罐茶叶——果然如此。原来不是他们运气不好,而是他刻意为之。他服用了避子药,那他们自然无论如何也是做无用功。
  可是他又为何要这样做,是不想让她所出的孩子将来对皇位的继承有威胁吗,但看他前后的举动,又似乎不是这样的。
  恰在这时,她又想起了上次在枝城的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商贩与她说的话——你这个孩子,看上去倒不像是早产的。
  第78章 78  强夺皇嫂
  想到这里, 她将怀里抱着的绵绵给郎中看:“还有个事情需得您帮忙看一下,就是我这个孩子,当时生她的时候早产,现在身体可还有什么问题。”
  郎中望向绵绵, 伸手为她把起了脉, 又顺带着看了看她的眼睛, 舌苔, 以及指甲,头发等等各个地方,有些微讶地道:“您确定这个孩子是早产的吗?我观察她,依照这么多年的经验,一看便是足月出生的孩子。”
  “是的。”相雪露脸色一时有些发白,“这个孩子我生她的时候, 确确实实是提前了一个月。”
  郎中随即浓眉紧缩,又看了一会儿绵绵,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您这个孩子, 看上去也不超过三个月, 若是早产的,怎会是如今的样子,再大些或许看不出来,说的过去。”
  “我这么多年, 也算是接诊过不少婴孩了, 尤其一岁以下的, 每个月都是不同的样子,光看外表,就能基本判断月份。您的孩子如果是早产的, 现下决计不是如此。”
  “更何况早产的孩子难养成,就算养成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虚弱。在母体里缺少的生长的时间,会体现在出生后比寻常孩子小。”郎中引用自己过往见过的例子,有理有据地说到。
  相雪露原本就已经无什么颜色的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抖着手整理孩子的襁褓,似乎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您看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大概是在去年六月吧。”郎中凝眉道,“十有八九不会错。”
  “去年六月……”相雪露喃喃道,随即抓紧了襁褓上的布料,那不就是晋王去世的那个月。
  也是她奇怪梦境的开始,从那以后,好像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走向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她的生活也因此被打乱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那一次,她还有什么机会怀孕。绵绵的相貌看上去就绝对是慕容曜的亲生骨肉,孩子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点不会造假。
  相雪露虽然不是知识广博的学问人,但也知道,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怀孕的,那只能说明,在那之前,在六月,她与慕容曜发生过什么。
  记忆滚滚而来,她的脊背,身体不禁轻轻颤抖了起来,除了那次酒醉之外,她并没有其他和慕容曜之间的经历,那还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从一开始,那些梦境就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她自以为荒唐而因此感到羞愧的心思,并不完全来自于她的幻想,而是真实的事情。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馆,青柠见她很不对劲,怕她摔着了,主动帮她接过孩子,让绿檬上前去搀扶着她。
  直到相雪露混混沌沌地上了马车,仍是似脱力般地靠在马车壁上,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的头此时突突地疼,过往与慕容曜相处的日常如浮光掠影一半快速在她的面前飘过,是那般的真实,但是又快得令她抓不住。
  他以往温和的笑容,对她关切的神情,将任何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包容,以及过分的宽容,和对她额外的厚待。
  这些的背后,又包含着他多少的心思,多少的隐瞒,仅仅浮现于水面上的就已经令她细思极恐,那背后的,还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到底还有多少。
  从前人们就说,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深不可测,她也想过他也是这般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将这等心思,用在了她的身上。
  也难怪她这么久都没有发觉,毕竟那可是他用于朝堂上掌控人心,战场上决胜千里,争位中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心思。她一个常在闺阁后宅中的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他现在不在她的眼前,她很想上前去质问他,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重重算计,因此而费的心思,足够他谋划多少大业。
  忆起他当年光华昳丽,一双潋滟眼眸微挑,唇角含笑地在她大婚那日祝她新婚愉快之时,她还当真觉着,真是一个颇守礼制,宽待兄嫂的帝王,曾心怀感激,想着以后定要恪守君臣之道,效忠天子。
  亲自驾临府上予以恭贺,扶她起来,又免了礼数。或许是当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致于后来,她在许多事情上便从未起过疑心。
  想到这里,她想起他曾带她去看过的晋王的别院,那一对母子,当时在他的引导下,她下意识地就相信了那是晋王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还为此消沉了一段时日,觉得被自己曾经的夫君欺骗了那么久,很是不忿。
  也是自那以后对晋王旧事淡了心思,从此不愿去参与与他相关的事务了。
  但现下回想起来,当时他从未亲口,明明白白地与她说,那是晋王的外室和私生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在他的引导之下,那个女子透露出来的,然后在他或多或少的暗示,以及环境渲染之下,她忍不住联想猜测出来的结果。
  她不禁想着,如果,连这个所谓的外室和孩子,也只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凭空捏造的呢。或许,这些都不过是一整套严丝合缝的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织成了一张庞大的网,将她牢牢地束缚在里面,她却浑然不觉。
  当时她之所以那么震惊,愤懑,失望,与她曾经的经历脱不开关系。因她的生父便是瞒着她的母亲以及相家在外面偷养了外室子,后来真相揭穿,对幼年的她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亦给祖父和姨母带来了不浅的影响。
  因此,她对此类情形,一度都是深恶痛绝的,甚至对沾染了此类行径的男人,都是避而远之。
  相雪露现在甚至怀疑,慕容曜正是利用了她的心结,知晓她遇到这种情况,很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而被记忆唤起,充斥着本能的感情。
  或许她这样的揣度太过甚了,但是经历了前面那些事情以后,她丝毫不觉得,这是他不会做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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