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九百九十九章 画的意境
馄饨没有写字，拿到纸笔之后，小脸紧绷的做了一幅画。
张雨绮、陈巧巧、韩老鬼三人即便满脸惊讶，也没有出声或者阻止馄饨。经历了这么多，很多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好看！”面条儿一直瞪圆眼睛盯着，甚至眼泪都滚落好多颗，依然看不明白哥哥画的是什么。面条儿很想抢哥哥的笔，在那百余台阶的尽头画上自己。
如果自己站在最高的地方，哥哥又在下面爬，那自己就超过他了。
妈妈说了，自己超过哥哥的时候，便可以谈恋爱。妈妈当年与爸爸谈恋爱，便是因为个子足够高。谈恋爱很好玩呢，妈妈与爸爸谈恋爱生了自己。等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再生一个，那样就有人陪自己聊天了。
“画完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馄饨神情疲惫的画完那副画，放下画笔的那一刻，声音微弱的说了一句。身体一软，向后倒入张雨绮怀里。
张雨绮没有惊慌，抱住儿子，右手掌心放在馄饨后心的位置。与此同时，陈巧巧快速封住面条儿昏睡穴道，抱住她之后，顺势坐下。
韩老鬼盯着那副画，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一百个台阶，倾斜向上。云雾缭绕之间，那个男人趴在第九十一个台阶上。
画面很简单，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人的名字，更加没有特殊线条和符号标注。
使用黑色水笔，简单勾勒出鹰魂冢周边的地形地貌。那明明只有数百米的凹陷地形之中，馄饨居然勾画出了倾斜向上的既视感。
张雨绮、陈巧巧没有进过鹰魂冢。即便那附近，两女也只经过几次。韩老鬼说的没错，鹰魂冢地形复杂，常年白雾缭绕。再加上鹰魂冢入口布置了幻阵，普通人根本不能进入。
当年韩老鬼奉命守护鹰魂冢，布置幻阵。后来，韩飞长大之后，又重新对幻阵进行了布置。对于鹰魂冢，韩老鬼自认为很熟悉。可是，眼前的这幅画——
居然不认识，甚至看不懂。
瞧见馄饨画出一副陌生的地方，最初的时候，韩老鬼还松了一口气。小孩子胡言乱语，随便他画好了。
可是，当馄饨画完第一百个台阶的时候，韩老鬼的目光却落在第一个台阶上。
只望一眼，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凝望第二眼的时候，韩老鬼脸色变了，然后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馄饨没有学习过画功，最适合学习画画的年纪，燕城动荡，华夏国动荡不安。张雨绮、张家忙于各种事情，哪里还有时间辅导馄饨学习琴棋书画。
等一切都恢复正常。馄饨又痴迷于修炼，对于书画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在张雨绮的记忆里，儿子从未画过画。即便拿着树枝在地上乱戳，馄饨也不会画画的。瞧见儿子画画的时候，张雨绮心情紧绷。不是担心画的内容，而是担心儿子丢人。儿子居然选择画画，胆子真够大的。
都是家里人，丢人便丢人吧。于是，张雨绮任由馄饨认真的作画。
看不懂！
张雨绮的画功虽然不算出类拔萃，却懂得欣赏。馄饨从画下第一笔的时候，张雨绮便知道，儿子没有画画的天赋。线条乱七八糟，勾勒大山的轮廓居然画了一刻钟的时间。
先画一个人，趴在空白的地方，也花了一刻钟。
最后再画台阶。不是从第一阶台阶开始，而是从那人趴伏的地方向下画，歪歪扭扭的台阶，犹如精神错乱的病人，从九十一到一，然后再从九十二到一百。
馄饨画的每一个台阶，其实只有那么一条横线。初见之下，那些火柴棍一样的横线似乎没有差别。可是，凝视久了，便会发现那每一条横线的不同。
张雨绮的目光落在第二个台阶上，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丰富多彩。
那画面很有意境！
从左至右，歪歪扭扭的一条条横线。这个台阶画的真失败啊，即便想要体现台阶的残破，线条可以凹陷，那也不应该在最右侧突兀的出现一大块啊。
可是。再次审视这个台阶的时候，画风忽然变了。
不对！
不是画风，确切的说，那意境变了。那个台阶碎裂成数不清的黑点儿，那些黑点儿又变成了天地山川，花鸟虫鱼，变成了鲜活的人，变成了热闹非凡的城市，也变成了沧桑古朴的小镇。
台阶起笔的地方蜿蜒着，犹如一列呼啸而来的火车。咣当咣当的铁轨声震动，张雨绮的记忆被硬生生的拉回到火车里。
嘈杂的绿皮车厢里，自己与那男人坐在一起，那男人正在吃泡面，一副小心谨慎，又无比渴望期待的贪婪模样，远处，一个老婆婆东倒西歪的摇晃着，挤过人群正向那男人靠近……
张雨绮的目光迷离了，呼吸变得急促却不自知，甚至，细汗从脸颊滑落而下，张雨绮都不想抬手擦拭。
从燕城开往杭城的火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没有那次坐火车，自己不会与韩飞相遇。后来的所有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如果没有遇见韩飞，自己或许会读完大学，然后找一所学校，成为一名教师。当自己累了，倦了。便会谈恋爱，生孩子，然后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枯燥生活。
如果没有韩飞，自己肯定不会修炼。如果那样，燕城动荡的那一次。自己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在洪水的浸泡中膨胀，发臭，然后崩碎，消失在墙角，或者被不知名的鸟兽吃了。
韩飞的出现，硬生生的改变了自己的生命轨迹。因为韩飞，自己学会了修炼。因为吞食养颜丹，自己依然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样子。
韩飞呢？
张雨绮忽然变得慌张了。那种迷失在美梦里，然后独自在白雾缭绕之中呼喊，却有始终找不到任何依靠的慌张，
“蓬蓬——”
那是心跳声，还是奔跑的声音？周围的一切快速向后退去，自己已经在空中飘荡了，甚至能听到元气摩擦衣衫的声响，可是，前路漫漫，无比的艰难漫长。
累了，倦了。元气耗尽，降落到地面上，奔跑变成徒步。最后变成了爬行，向那趴在地上的男人爬去。
好累啊！
陈巧巧的目光被第三阶台阶吸引了。那是一个小旅馆，逃婚的自己敲响了房门，韩飞打开门，瞧见自己之后，居然无视自己的美貌。
陈巧巧，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啊！深夜进入男人的房间，这成何体统。
陈小虎出现了，嬉皮笑脸的金进了房间，于是。从那一晚开始，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个师弟，多了一个男人。
他卖馄饨，自己便卖面，趁他不在的时候，陈小虎偷拿钱。华灯初上，江边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那升腾的热气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残影，断断续续的画面犹如密集的雨滴涌来。陈巧巧想要抗拒，不想去想以前的事情。可是，瞧见韩飞那张脸的时候，陈巧巧放弃了所有抵抗。
因为吃醋哭过，因为分别哭过，因为韩飞喜欢张雨绮和百里嫣然，陈巧巧也哭过。可是，母亲不幸牺牲之后，如果没有韩飞，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解决那段仇怨。陈小虎那么调皮，如果没有韩飞帮忙管教，他肯定会闯祸的。
燕城的那场灾难，如果不是韩飞及时出现，陈小虎、父亲恐怕——
陈巧巧的目光变得痴迷了，可是，那痴迷当中又透着无助。陈巧巧尝试着看看其他台阶，可是，脖子僵硬的不听使唤。
不对，不是脖子。确切的讲，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强迫自己不能抬头，只能在迷惘中奔跑。可是，到底应该跑去哪里呢？
周围很安静，空气凝固了，冷风从那画卷掠过，吹拂着，飘荡着飞向鹰魂冢的方向。
韩老鬼、张雨绮抱着馄饨，陈巧巧抱着酣睡的面条飘身而起，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