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试探
沛州的这个八月注定热闹无比，周家主仆在省城安排人手、采购甜食准备回家乡的时候，沛州钢厂终于把新型炼钢设备和国外工程师盼来了。
运设备的几十辆大卡车擦得锃亮，车前绑着大红花，在沛钢人的夹道欢迎中缓缓驶进专门为这批设备建造的新厂房，后面是载着外国工程师的吉普车。
技术人员队伍十几人，一群大鼻子里一位华侨工程师儒雅斯文风度卓然，是沛钢的老熟人董鹤轩。
董鹤轩这次是安装设备的三位总工程师中的一位，无论资历还是技术水平都是个中佼佼者，算得上是技术总监了。
一行人在厂门口下车，董鹤轩熟稔地跟厂领导握手寒暄，又亲力亲为给自己的英国同事们当翻译，热情地做起了双方沟通的桥梁。
他笑容俊朗言语风趣，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跟两边人的关系又都非常好，几句话就把气氛调节得轻松又友好。
让一群早早等着来欢迎他的前绘画班同学眼睛放光脸蛋儿酡红，俨然铁杆粉儿见到偶像幸福得几乎要晕倒的样子。
要不是世情实在不允许，挤在厂门口的姑娘小伙子们肯定要尖叫成一片了。
周小安站在夹道欢迎的人群里，用手里的小彩旗做遮挡，一直关注着董鹤轩他们这边的情况。
前世的美国设备变成了英国的，前世的美国间谍工程师斯宾塞?汉密尔顿也没有出现，那么这些设备和这些工程师还会有问题吗？还会出现前世的那些事吗？
热闹的欢迎仪式过去，工程师们被后勤部的人带去休息，大家也赶紧回去准备晚上的欢迎会。
这批设备国家花了一大笔外汇，在这个外汇储备极度短缺的年代，这几百万英镑简直是一笔巨资，要不是沛钢这一年来成绩实在太过突出，肯定争取不来这样大的项目。
所以这批设备入厂，不止是沛钢的大事，也是全沛州甚至全省的大事。
省委和市委都高度重视，派了专人过来监督、配合沛钢的工作，相关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几方人员开会协商解决。
所以周小安试图让工程师们住在厂里方便监督的打算并没有成功。
她试过多管齐下，一边间接说服厂领导，一边鼓动技术人员去提意见，想多跟外国工程师学习，也利用了厂里那批董鹤轩的铁杆粉丝的热情，最后整个沛钢从上到下都想把技术人员留在厂区，可这不是沛钢人能决定的事，工程师们还是住到了市里重新装修过的外事招待所。
晚上安排的招待会中西合并，先是最具中国特色的文艺演出，然后是欢迎舞会。
整个文艺演出周小安都有点心不在焉，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数那十五位工程师，连台上演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演出结束，宁大姐偷偷跟她说八卦，“顾月明今天没上台！听说以后都不登台了！唉！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能唱出她那么好听的《红梅花儿开》。”
工会的刘大姐也压着声音加入八卦，“艺术家讲究德艺双馨！那种作风不正派的，唱得再好听也是淫词艳曲！”
周小安即使满腹心事也被刘大姐逗笑，不知道顾月明要是听到这些话会怎么想。
不过她那么享受众星捧月的人，既然能下定决心不登台，肯定是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话吧。
不过虽然不再登台，顾月明却并没有打算以后完全退出人们的视线，至少在演出现场前几排就坐的领到里还是能看到她的身影的，演出结束的舞会她也出面参加了。
招待舞会现场布置得很用心，主人热情周到，客人彬彬有礼，连来凑人数的年轻干部和层层选拔出来的漂亮女工们都是最高规格的。
可领导来得却并不多，除了作为主人的沛钢领导们，市委班子的领导只有沈市长过来做了简短的致辞表示了一下欢迎，前后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外事接待最讲究对等，沈市长过来已经算是市委的破格招待了。沛州再重视这批斥巨资买来的设备，外国工程师们也只是一批技术人员而已，还没资格让沛州市委班子全体出面招待。
所以沈阅海即使想跟周小安一起来，也碍于身份不能过来。
沈市长走的时候周小安看到小梁在门口咧着一嘴晃人眼睛的大白牙冲她笑，她赶紧走了出去，小梁指指大礼堂院子角落的梧桐树林，周小安笑着跑了过去。
跑到树林边她忽然停住，看着顾月明穿着漂亮的乔其纱短袖旗袍披着印花真丝披肩从大礼堂走了出来。
“沈市长，能搭一段您的车吗？”顾月明袅袅婷婷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优雅得体，像音乐响起，她在一群伴舞演员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上舞台。
大礼堂里灯火辉煌，院子里却非常宁静，所有人都入场跳舞了，只能看到昏暗的路灯照在院子里的青色地砖上，翠绿的万年青和美人蕉显得更加端肃，顾月明一步一步走过来，像走在一幅怀旧的油画里，隽永风情，连周小安都看得一愣。
已经要走到大门口的沈市长停下来，微笑着等着她走过去，很绅士地给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这是沈市长的公务用车，按理说即使顺路带她一程，她也要坐在前座才算符合身份，可她并没有推辞，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优雅地坐进去，冲给她关车门的沈市长回了一个矜持的微笑。
沈市长坐上前座，车子很快开走。周小安看车子开没影儿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沈阅海从梧桐林的阴影中走出来，带着她走到灯光照不到的树下，“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得那样。”然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至少现在不是。”
周小安觉得有点乱，沈阅海并不想多说，给她披上一件衣服，“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她一向不喜欢舞会这种人多的场合，能不来是绝对不会来的。可今天沛钢是主人，她必须得出一份力，现在沈市长走了，组织接待工作基本算是完成，剩下的就只是跳舞了，她也可以回家了。
没想到周小安却摇头，“我等舞会结束跟宁大姐和工友们一起走，你喂一顿小熊再回去休息。”小土豆和周小全总是把小熊当玩具玩儿，照顾孩子还是沈阅海比较靠谱。
知道他是专程过来接自己，周小安靠近一步想去抱他一下却被他躲开了，“小梁留在外面等你，舞会上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就找顾云开。”
信息有点多，周小安先看了一下周围，冲他眨眨眼睛，有人？
沈阅海点头，很多暗哨。
周小安老老实实站好，心里的疑问也不敢再问了。沈阅海竟然让她有事找顾云开？她一直都觉得沈阅海不喜欢她跟顾云开多接触呢，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他了？
不过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又惦记那些外国工程师，说了几乎话就匆匆跑回去了。
刚走回大厅，迎面就遇上一位外国工程师，周小安一晚上已经把所有人都认全了，是三位总工程师之一的阿尔伯特?布朗先生。
“漂亮的小姐，能荣幸地请您跳一支舞吗？”布朗先生是位有着烟蓝色眼睛黑色头发的高大帅哥，笑起来很亲切，带点忧郁的气质，却并不阴郁，恰到好处地让人觉得他很有故事的样子。
莫名让周小安觉得他有点像指环王里的人皇阿拉贡。
周小安刚要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对不起，先生，这位小姐的下一支舞已经有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