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许芊定的七点钟的闹钟准时开始“嗡嗡嗡”的震动，陆昊泽先一步掐掉了闹钟，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继续把许芊圈在怀里，“怎么这么早？”
  许芊虽也只是睡了短短不到两小时，却还是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就清醒了，“第一次来你家，我怎么说也不能睡到下午吧？”
  许芊说着，推开了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快步走进卫生间里，进去了几秒钟又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我们为什么在你的卧室？”
  陆昊泽一只手支着脑袋，嘴角勾着笑说道，“你那个床昨晚还能睡？”
  许芊回想起昨晚两人的激烈，丝毫没有因为不在自己家而有所节制，镜子里的自己粉白的皮肤上布满红印，有些甚至有些泛紫，脖颈上竟然还有清晰的牙印，遮瑕怎么盖都盖不住。
  “都怪你！”许芊握拳刚要锤过去，就被陆昊泽包裹在掌心里。
  陆昊泽一只手从背后环住她，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几分，嘟囔道“怎么能都怪我？是你太诱人了，我根本把持不住。”
  许芊把他的脑袋往一边推了推，“强词夺理。”
  陆昊泽任凭她推推搡搡，仍旧是将半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只对你这样。”
  两人在楼上磨磨蹭蹭了接近半小时才下了楼。
  许芊走在楼梯上才猛地想起自己凌乱不堪的卧室，小声在陆昊泽的耳边问道，“我屋的床单怎么办……”
  “一会儿会有人上来收拾。”陆昊泽也配合的低头在许芊耳边说道。
  许芊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就被发现了？”
  “逗你的。”陆昊泽看着许芊难得紧张的小模样，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交给我就行了。”
  林慕坐在餐桌前，面前放在一杯咖啡，手里虽然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去瞄许芊和陆昊泽二人，两人说悄悄话的情景落在她的眼中就是耳鬓厮磨。
  看到二人离自己愈来愈近，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装作是在看面前的书。
  “阿姨早上好，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这才不到八点呢，还早得很，往常我也才起。”林慕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不断地徘徊，笑着说，“快坐下吧，一会儿早餐就好了。”
  陆昊泽拿起放在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妈，看这么久的书怎么还在看目录啊？”
  林慕杏眸微怒，“你个臭小子！”
  陆昊泽低头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说道，“还有点工作要做，先上楼了。”
  “把牛奶喝了再上去，说了多少次了，要记得吃早餐。”林慕说道。
  陆昊泽回身拿起牛奶，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接着电话上楼。
  林慕伸手示意许芊来自己身边坐，“我们先吃早饭，我昨晚翻出来了好多昊泽小时候的照片，一会儿我拿给你看。”
  “好。”许芊乖顺的笑着说道，“叔叔和小汐不下来吃早饭吗？”
  “啊，你叔叔他早上起来先出去遛狗，还有半小时才能回来呢，小汐这孩子哪还有早上啊。”
  两人说着，陆昊泽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刘妈一会儿帮我把这床单洗了吧，我刚才牛奶不小心洒在上面了。”
  林慕起身，“怎么了？”
  陆昊泽站在二楼的走廊俯身说道，“刚去卧室里面拿文件，一个不注意把杯里的牛奶洒到床上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慕蹙眉，“那我去给你那一床新的吧。”
  “不用，我今晚和芊芊挤一挤就行。”陆昊泽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去忙了。”
  林慕愣了几秒，回头看到不自然的抚着脖颈的许芊。
  “阿姨，要不然我今晚就回……”许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不用回去，你今年过年就在阿姨家住着。”林慕笑着握着许芊的手，“其实你不知道，昊泽他不太常在家里待着，你来了，他也能多住几天。”
  许芊点了点头。
  “阿姨也怕你在我家里待着不开心，昨晚和你叔叔担心了很久，芊芊，这里就是你的家。”
  林慕早就从陆汐口中了解到了许芊的经历，很是怜惜。
  两人慢慢吃完了早餐，就抱着几大本相册去了后院的花园里。
  林慕虽然有五十多岁了，但仍被陆振笙宠得像个孩子，后院里种满了郁金香，花丛中还有陆振笙亲手修建的秋千。林慕喜欢小狗小猫，陆振笙就在家里养了一只金毛一只金渐层一只布偶。甚至在餐桌上，陆振笙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给林慕夹菜吃。
  陆汐遗传了林慕的天真烂漫，陆昊泽遗传了陆振笙的温柔忠诚，一身的浪漫情怀全给了自己的爱人。
  “这张照片是他五岁的时候拍的，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长得可秀气了，领出去别人都以为是一个小女孩，再小一点的时候我还能偷偷给他穿小裙子，这个时候就不允许了。”林慕一张一张拿给许芊看。
  “这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别人偷拍发在网上被我发现了就洗出来了。”
  照片里的陆昊泽穿着一身白色的校服，深蓝色的校服外套随意的搭在肩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冲着镜头桀骜的笑着。
  “这张应该是上大学时候的了吧？”许芊指了指旁边的一张。
  “对，这是一次他参加学校辩论赛，校报上的照片。”林慕抽出一张照片，“这是我逼着他穿的学士服，当年他提前交了毕业论文就出国了，没赶上毕业季，我总是感觉心有遗憾，所以就网购了一套衣服让他穿。”
  许芊认真的看着每一张，似乎了解陆昊泽更多了一些。
  “哎？这是什么？”一个文件夹夹在几本相册的中间，林慕打开倒出来几张照片，“这是？”
  林慕有些疑惑地看了几张，却恍然想到了些什么。
  许芊偏头看去，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有高一开学时他们班级的一张大合影。
  还有她帮几本杂志拍的广告图。
  有她参加全国竞赛时登在报刊上的获奖照片。
  甚至还有许氏晚宴时她模糊的照片。
  每一张都规整得裁剪好，放在文件袋里。
  最后的两张照片，解开了她一直以来对陆昊泽的手机壁纸的疑惑。
  一张是他现在的背景图，女孩站在银杏树下伸手接落叶的背影，另外一张是女孩转过身来恰巧对着镜头笑。
  那个女孩，是七年前的她。
  她手指颤抖着转过照片，背后是他苍劲有力的笔迹。
  “摄于2015年9月23日”
  下面有一行更小的字迹。
  “你头发乱了。”
  林慕悄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许芊压下心头的酸涩，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村上春树说的一句话。”
  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的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的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的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哦。
  在那一瞬间，零散的回忆涌入她脑海中，曾经那些她从不理解的陆昊泽奇奇怪怪的行为全部都有了答案，她想要立刻去和他确认。
  许芊放下怀里的相册，“阿姨，我我，我有点事情，不好意思……”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屋里。
  她径直跑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陆昊泽打电话的声音，停住靠在门口的墙边，她感受到自己心跳快得不得了，她手在兜里摸索着药盒，颤抖着打开拿出几片药片，直接干咽了下去。
  白色的药片并未包裹糖衣，口中分泌的唾液快速融化着它的表面，难言得苦涩快速弥漫在她的口内，她大口呼吸着，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陆昊泽在屋内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快走了几步打开了门，看到蹲在门口的许芊，连忙伸手拉她起来。
  “怎么了？”陆昊泽关切的问道，“是和我妈吵架了吗？”
  他话音刚落，许芊却是直接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怀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慢慢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过了半晌，许芊才开口，“陆昊泽，下次我的头发乱了，你可以帮我拨好吗？”
  “什么？”陆昊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今年的9月23号，我们回高中吧。”
  陆昊泽的手停在空中，他僵硬着听到许芊的话，一字一字的落入耳中。
  “银杏树又该飘落叶了。”
  林慕坐在秋千里发着呆，直到陆振笙牵着大金毛出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老婆，怎么了？”
  林慕目光有些许呆愣，缓缓开口，“我终于明白儿子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了。”
  陆振笙疑惑地看着她。
  “他出国前，和我说过一次，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让他带给我看看，他说了句太小了。原来一直都是芊芊一个人啊。”
  “你是说，小泽这么多年喜欢的一直都是芊芊？”陆振笙发问。
  “是的。”林慕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
  整整一天，陆家一直都陷入在一种奇妙的安静氛围中。
  直到夜晚，陆昊泽洗完澡看到许芊已经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刚一躺下，一个软乎乎的身体就滚入了他的怀中。
  “没睡？”陆昊泽问道。
  “嗯。”许芊闷声回答，“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不准骗我。”
  “好。”陆昊泽应道，调整了一个姿势，让他正好能看见许芊的脸。
  “当年，那个匿名邮箱账户，是你对吗？”
  “是。”
  “每年过生日，陆汐都会送我两份礼物，有一份是你送的，是吗？”
  “是。”
  “有一次我生病住院，昏迷的时候我感受到有人在照顾我，醒来却发现人不见了，是你对吗？”
  “是。”
  “我第一次拍摄MV，被经纪公司骗了，小汐说的那个好心帮我打官司的律师，也是你对吗？”
  “是。”
  “……”
  许芊接连问了几十个问题，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她近乎哽咽的问道，“那你，喜欢我很久了吗？”
  陆昊泽没有再隐瞒，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的呈现给了她。
  “是，七年了。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可我也深知，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孩，所以出国后我曾经想要压制过自己的情感，但我会无意识的去关注和你有关的所有事情，你受伤了我会着急，看见适合你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我会忍不住买下来。我看不得你受任何委屈，你就该像公主一样骄傲的被人捧在手心里。”
  所以家里满当当的衣帽间，是我对你每一次思念的见证。
  铺满整栋楼的地毯，是我知道你喜欢赤脚走着，却害怕你着凉。
  甚至连我们后来的第一次见面，都是我的刻意为之。
  你还会接受我吗？
  过了很久，许芊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和毛病。我不受家里人的喜欢，我容易冲动急躁，我会打架给你带来麻烦，我会有小孩子脾气，我会没有安全感，我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会害怕你对我的爱会因为真实的我而消失，我害怕你会像我的父母一样，会厌恶我，抛弃我。”
  “其实我有过一段很美好的生活，爸爸妈妈感情很好，我也是他们最爱的女儿。他们会给我买漂亮的公主裙，带我去游乐园玩，每一次放学回家，饭菜都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吃完晚饭，一家叁口可以一起看电视。”
  “可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他们无休止的争吵，甚至开始讨厌我。我被反锁在一个小屋子里很久很久，久到灯都不会再亮了。我待在无边的黑暗里，拼命地敲门哭喊，都没有人来救我。后来我晕倒了，我以为再醒来我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我后来才意识到，这是现实，而我的童年，才是一场不敢回忆的美梦。”
  “没有人会爱我。”
  陆昊泽感受着自己的胸前的湿润，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不会的，芊芊，我会爱你，一直爱你。”
  那一晚，许芊梦到，
  似乎是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她固执的站在树下，想要用那些枯黄破碎的银杏树落叶拼凑成一个心形，却总是弄不好。街上车水马龙，车身经过带起一阵风，把落叶都吹了起来，刚成型的心又变得狼藉不堪。
  她蹲在地上很难过，那个破烂的心形就像是她支离破碎的心。
  忽然一个男人出现，用手帮她一点一点的捡回了落叶，一个心形赫然呈现在了面前。
  任凭风怎么吹，它都纹丝不动。
  她似乎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
  “芊芊，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