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那只手落在了他的脸上,拇指一点一点给他擦眼泪,耳边传来贺然很沉的声音:那种事,是什么事?
  许枕透过泪眼看他黑如墨色的眸,面无表情的脸,读不出里面的情绪,便有些惧怕了,扁着嘴不说话。
  贺然把他脸上最后一点泪拭去,脸凑过来,沉重的呼吸打在他脸上,不依不饶地问他:什么事?嗯?
  见许枕不说话,他自问自答似的,轻声说:你是指,我们昨晚在这里做过的事情吗?
  许枕恼羞成怒,眼梢儿吊起来对着他:是是是,你说呀。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最坏的答案的打算,眼泪已经提前积攒着,在刚被擦干的脸上大颗大颗往下掉。贺然又伸手给他擦眼泪,但眼泪流得太凶,单凭手是擦不干净了,贺然直接把唇贴过来,干燥的唇紧挨着脸,追着许枕躲闪的脸颊,追到了耳边,在许枕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哑着嗓音开口:没有。
  他轻啄了一口咸咸的泪水,才抬眼用直勾勾的眼神锁住许枕,我只有你一个。
  什么意思?
  贺然是在骗自己吗?
  许枕有些迷茫地止住眼泪,他的泪水向来来得快走得更快,此刻只剩下一双涟涟的眼傻呆呆望着贺然,像是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
  下午,许枕跟贺然一起出了门,去贝珊发过来的饭店,是校门口一家高级餐厅,学生们平时聚餐常去的地方。
  许枕坠在贺然身后,垂头盯着他的长腿发呆,脑海里不自觉重复着贺然那句我只有你一个,手摸到口袋里贺然送给自己的verdn。
  他希望自己再笨一点。
  到了香味源餐厅,许枕接到贝珊催促的电话。
  贝珊强撑的笑里夹杂着些微不耐:许枕,怎么还没到?我们先让上菜了。
  许枕迟钝地回过神来,慢吞吞回答:哦。
  挂掉电话后,他挪到贺然背后,揪着贺然的衬衫下摆,不安地说:贝珊在催我,她她不会再让我退学了吧?
  贺然转头懒散地看他一眼,没回答。接收到眼神的许枕却心虚地意识到什么,连忙软软地喊:贺然哥哥。
  甜得发腻,好像在嘴上抹了一层蜜糖。
  贺然眯着眼,抬手将拇指放到那粉色的唇上,带着点力道地抹过去,似乎真为了验证上面有没有沾着糖霜。
  许枕闭紧了嘴,唇上发麻,眼巴巴的,敢怒不敢言,才听到贺然的哼笑声:我在呢,怕什么?
  收回的拇指轻轻捻了捻,转过头,率先上了楼梯。
  许枕偷偷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从他听到贺然说过那句话以后,贺然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他不受控制地心跳过速。
  贺然真是个妖怪,不正经的妖怪,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香味源餐厅包厢里,许云泽脸色越来越难看,让他给许枕道歉已经很丢人了,许枕居然还敢让自己等这么久,真以为睡上贺然就能得意了?
  贺然那种大少爷,怎么可能真心实意,不过是玩玩罢了。
  等贺然腻了许枕,他一定要让许枕好看,许枕现在是怎么让自己难堪,他就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门外露出许枕清凌凌漂亮的脸蛋,许云泽看着就觉得火大,捏紧拳头正准备开口嘲讽,就见许枕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人贺然。
  许云泽手里的筷子掉到桌子上,直勾勾盯着贺然。不止他,许文昌和贝珊也下意识站起身,惊吓得手足无措。
  许文昌率先开口打破安静:贺少爷怎么也来了,小枕可真是,都不给我们提前说一声,好定个更好的地方。说完给贝珊一个眼神。
  贝珊更是憋气,接收到许文昌的眼色后,暗自咬牙,好容易扯出一个笑容:哎呀,我还准备下去接你呢,小枕,怎么到了也不给妈说一声。
  她虽然说着要给许枕道歉,但打心底看不起许枕,想着敷衍一下就行,请人吃饭连下楼去接一下都不愿意,哪料到许枕一声不吭带了贺然过来。贺然可不像许枕那么好糊弄,他若有心为许枕出头,今天怕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想到这,贝珊面色都苍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贺然唇角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笑,揽着许枕的腰,感受到手底下微弱的挣扎,又用上一点力道,许枕才老实下来,脸颊沾着绯红被贺然按到正对着那一家三口的座位上。
  随即,贺然径自坐下,说:我只是陪他过来,你们无视我就好。摆明了要给许枕撑场子。
  许枕瞬间觉得膨胀起来,看着对面三人十分难看的脸色,心里有些畅快。
  若是往日,他绝不敢在家人面前如此嚣张,只有挨骂挨打的份,偏偏今天贺然在这里,他忍不住呛贝珊一句:我刚才电话里给你说到楼下了,你没听到吗?
  听完这句的贝珊再支撑不住,直接塌到凳子上,一手扶着头虚弱地说:怪妈妈,你弟弟做了那么多错事,妈妈是被他气到了,身体实在不行,没有听到你的话。
  许枕不想听她说假话了,转而将头转向许云泽,看着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面孔上此刻两边高高肿起,凄惨得不行,他心情有些复杂地问:我们虽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我一直以为我们好歹算是亲兄弟,你为什么要找人对我做那么过分的事情,还造谣我让我退学,我不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连当时的气愤都不记得了,只静静等着许云泽的答案。
  他是真的很想问为什么,甚至还想问问,从小到大,所有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什么。
  许云泽却定定的不说话,眼睛咕噜噜转来转去。他从两人进来时就开始观察,目光从贺然胳膊上的痕迹,移到许枕只露出一点的脖颈,移到许枕肿起来的唇,红着眼睛看他们若无其事地互动。
  他们的一言一行,目光对视间都带着钩子,那是只有进行过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后,才能形成的默契暧昧,让许云泽嫉妒得失去理智。
  许枕轻易抢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这让他怎么不嫉妒,这些都该是他的,许枕早该跟他那个病秧子妈去死,他恨不得扑过去杀了许枕,把贺然身旁的人换成自己,想象跟贺然眉来眼去的人是自己。
  等贺然抛弃了许枕
  眼看许枕都等得不耐烦了,贝珊狠狠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许云泽的腰。许云泽才如同梦醒般回神,收起阴毒嫉恨的眼神,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下来,嘴里对许枕道歉,眼睛却看着贺然。
  哥,对不起,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受别人挑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贺然对上许云泽的目光,厌恶地皱眉,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贝珊连忙倒茶递给许枕,又对贺然讨好地笑:是啊小枕,你别跟你弟弟计较,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能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只要你原谅我们,我们以后不会再做错事,咱们还是一家人。
  贝珊的话音刚落,包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严厉的女声:你们真的有把他当过一家人吗?
  包厢里所有人都一惊,齐齐转头向门口看去。
  门被推开,贺老夫人拄着拐杖,明明满头华发,却精神奕奕地走进来,没看贺然,只对许枕招手:小宝贝,到奶奶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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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第 37 章
  贺奶奶。许枕下意识迷茫地看向贺然, 又迟疑地走到贺奶奶身边,整个人都是懵的。
  贺然站起身,表情意外地蹙眉问:奶奶, 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 姝兰的儿子被人磋磨死我都不知道。
  老夫人拉着许枕的手,轻飘飘坐到凳子上, 身后还跟进来两个让许枕吃惊的人,是贺叔叔和周教授。
  老夫人话音刚落,对面的许文昌和贝珊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许文昌恭敬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弯腰赔笑:老师, 您说的哪里话,姝兰的儿子也是我儿子, 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受委屈?
  贝珊紧张地点头:是呀, 我虽然不是两个孩子的生母,但从没亏待过他们, 您这样说, 可太亏我的心了。
  什么不是生母?她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除了自己,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好像只有自己不知道。
  许枕舔了舔唇, 问贝珊:你根本不是我妈?
  不等贝珊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所以, 你嫌弃我, 骂我是蠢货废物,是因为你不是我妈。
  你心情不好就把我关到黑房子里。
  你动不动就打我,用我撒气。
  我生病了你从不管我,我病得不能去吃饭,你把饭倒掉也不给我剩一口,跑出去打麻将。
  你不给我学费, 不给我生活费,让我穿许云泽不要的旧衣服,让我自生自灭。
  你逼我退学回家。
  他越说鼻音越重,死死盯着贝珊惊慌失措的脸,恍然地:原来不是因为我不讨喜,不是因为我很差劲,妈妈才不爱我,只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我妈。
  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你不要乱说。贝珊下意识看向老夫人。
  许枕不理贝珊,歪头转向许云泽,皱眉疑惑:可我还是不懂,既然许云泽也不是你儿子,为什么你就能对他那么那么好呢?
  贺老夫人冷笑一声,拍了拍许枕的手背,看向许文昌,许文昌,你说这是为什么?
  许文昌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老师,这这都是误会,贝珊可能是对小枕严厉了些,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怕不止是严厉,是虐待吧!老夫人狠狠敲了一下拐杖,声音颤抖:许文昌,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胆,当年是我看错了人,觉得你是个老实好过日子的,我还帮忙操办你们的婚事,还劝姝兰跟你好好过,你可真是有天大的胆子,骗过所有人,说许云泽是姝兰的儿子,借着姝兰的旧情让我给他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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