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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75节

  “不说?”秦冬霖瞳色极深,他目光居高临下地在星冕那张破碎的脸上扫了一圈,转向那棵摇曳的绿色小树,“你也不说?”
  小树原本还抖着的枝叶顿时动也不动了,风平浪止,凝绿的颜色,像一棵假的雕刻树。
  秦冬霖便彻底没了耐心,他垂着长长的眼睫,神色漠然,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停歇,婆娑剑重重嵌入星冕脖颈,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齐齐断裂的红线。而与此同时,更多的红线铺天盖地缠绕上婆娑剑,一根断裂,另一根就接着补上,无穷无尽,没有止歇一样。
  “你现在,胆子大了不少。”秦冬霖看着那些疯狂涌上小臂,缠上发丝的东西,清冷的瞳孔里涌上一点点银色的剑意,能将人灵魂割裂的锋利,他扯着嘴角,瞳色胜雪,“你可知,死在我手中的血虫与叛族,足以填平剑冢。”
  “我最看不得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婆娑剑蓦的分化为千万柄,悬在空中,朝着他们所处的方向,骤雨般不分轻重地落下来。每落下一柄剑,红线便断裂出一大股,散落在星冕脚边,有的像鲜血一样飙出,重重地喷出来,到了空中,又软哒哒地落到地面上。
  情状狼藉,惨烈无比。
  那些红线断裂得太多,星冕眼里的生机渐渐落了下去,没了那些东西的缠绕,他的手指骨节,还有脚掌,一根根落了下来,骨碌碌滚到地上。
  最后一剑,秦冬霖一剑掷出,将他重重地钉在了墙上。
  世界树终于动起来,它一动,满树枝头的叶片摩挲,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仔细听,那是六界众生,万物生灵的欢声笑语,是孩童的稚言稚语,是春风拂过大地,花开遍地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落在秦冬霖耳里,便与提醒无异。
  秦冬霖并不搭理它,提剑踏过去。
  “程翌,在哪。”秦冬霖居高临下地斜瞥着星冕,明明身上全是伤,人却站得笔直,气势一如当年在朝圣殿上端坐。
  星冕笑,吐字清晰:“臣,无可奉告。”
  这就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秦冬霖眼中蓄起骇人的风暴。
  世界树却阻隔出一道绿色的屏障,将两人隔了开来。
  “他还不能死。”新生的世界树分出一道朦胧的神识,声音如老人般的沧桑,“没了血虫的养分,我与分枝无法重合。”
  良久,秦冬霖轻嗤一声,转身朝外走。
  “咳。”世界树的神识跟在他身后飘,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正儿八经地问:“你什么时候再走一次天道,不然那群老东西醒不过来,最近在地底下闹得厉害。”
  秦冬霖脚步一顿,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将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道:“我再走一遍天道。”
  “再当一回君主。”
  “再做一回孤家寡人吗?”
  天道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脊。
  秦冬霖摁了摁眉心,突然道:“我再走天道,行,你告诉我,那根骨在哪?”
  天道还来不及欣喜,便又痛苦地捂住了脸:“这个不行,星冕跟我做了交易,我不能说。”
  在中州,一个大活人,能让他感应不到气息,何止是不能说这么简单,只怕世界树的叶子都分了几片下来,为程翌遮蔽气息。
  秦冬霖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这个君主,谁爱当谁当。”
  秦冬霖出现在湖面上,顿时,蹲在树下用枯树枝画圈圈的湫十眼睛一亮,仰着小脸朝他招了招手。
  皎皎和涑日自觉离他远了些。
  他提步,行至湫十跟前,须臾,也跟着半蹲了下来。
  其余人都被皎皎遣散去四处寻找机缘了,淞远跟着他们,锁着眉勉强做了一次看护人。
  湫十用干净的白帕子一点点地去擦他眼尾的血,细声细气地问:“都解决好了?”
  “算是。”秦冬霖肩头放松下来,他问:“吓到了?”
  湫十摇头,只是抬眼看他,偷偷的,带着点打量的意味,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他开口。
  “你现在,是中州之主,还是秦冬霖啊?”
  第75章 说出
  ——“你现在,是中州之主,还是秦冬霖啊?”
  宋湫十问这话时,眼神在他身上打着转,一双好看的眼里,情绪明明白白地堆叠着,疑惑,新奇,还带着点探究似的试探。
  样子有点儿乖。
  秦冬霖难得见她这样,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手掌上的血渍一点点擦干净,而后朝她伸过去。
  “干嘛呀,都看着呢。”湫十细声细气地嘀咕着,飞快地往皎皎那边看了一眼,见没有被注意到,才做贼似的飞快将自己的手递到他掌心中,不满似的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呐。”
  秦冬霖眉梢微动,想,她这哪是会怕,会忐忑的样子。
  别说是中州之主,就算是造物主,只要他还顶着这张脸,这副嗓音,她都不见得会害怕一下。
  湫十几根手指在他掌侧安安静静地搭着,突然往后蜷缩着退了一下,他似乎不满意这个动作,捏了捏她尾指的骨节,动作不疾不徐,声音有些淡淡的哑:“你希望我是谁?”
  诚然,他只是随口一问。
  湫十却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并且很快给出了答案。
  “希望你是秦冬霖。”她一脸“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嘛”的神情,但为了避免某种情况的发生,她还是尽量将话说得圆满些,勉勉强强补充道:“其实中州之主也不错,你看方才,多威风,你一出剑,涑日都不敢说话了。”
  秦冬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人说的每个字眼都极好听,连在一起,就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爱听。
  “人死不能复生。”秦冬霖慢悠悠地应她:“秦侑回在当年中州巨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再说。”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中州之主再如何威风,也还是不得你喜欢。”
  “不是不喜欢。”湫十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胆子大了许多,白玉似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一下一下点在他瘦削的手背上,“我那是对前辈的尊敬,景仰,敬佩,你不要乱说。”
  尊敬,敬佩。
  真行。
  宋湫十气人的本事有所长进。
  秦冬霖好似突然来了些兴趣,他将半蹲着的人拉起来,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哦?”
  “那对我呢。”
  这从小到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总有一个古怪的现象,湫十可以在人前人后,将秦冬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唯独面对着他这张脸,这个人,半个字都形容不出来。
  除了“长相好看”这一点上,她并不吝啬,常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来夸赞他。
  “你啊。”于她而言,秦冬霖,比妖帝好形容多,也熟悉多了,她拿眼瞅着他,声线拖得长长的,“性格不好,脾气臭,经常板着脸,冷冰冰的,常年下来话都不说几句,木头一样。”
  秦冬霖在那句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已后悔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气得笑了一声。
  湫十见他一副吃瘪的样子,乐不可支,弯着眼笑嘻嘻地去闹他。
  半晌,她见秦冬霖没什么反应,用手肘碰了下他的手腕骨,像是在三言两语间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你现在什么修为了啊?”
  “湖底那是个什么地方?星冕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你将他杀了吗?会不会惹麻烦啊?”
  殊不知,秦冬霖现在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星冕。
  他重重地闭了下眼,眉宇间是藏也藏不住的阴翳之色,不过控制得好,不过顷刻间,就被强压了下去。
  湫十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去捏他的手指,重重的,带着催促似的力道。
  秦冬霖忍无可忍似的睁眼,看了她一会,问:“问完了?”
  湫十:“我暂时就想到了这些,你先回答了。”
  “宋湫十。”秦冬霖喊她,面无表情地问:“你会说话吗?”
  “我在你面前站着,全身都是伤,你不问我,三句话里两句在问别的男人?”
  自从进入秘境以来,秦冬霖的臭脾气在湫十面前变好了许多,但这么多年的习惯,骨子里生来带的性情,一经刺激,便又轻易被勾了起来。
  湫十抬起手悟了捂耳朵,诶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嚷我。”
  “我问问还不成吗?”
  秦冬霖黑瞳墨发,见了她的动作,半晌,也伸手捏了捏她藏在青丝后的耳朵,软软的,小小一只,他的手落上去,她的眼便睁圆了,蓦的跳远了些。
  秦冬霖便蓦的想起,她还没有那些记忆。
  而那些缠绵悱恻,那些浓情蜜意,他踏着长长的阶梯,忍着悸动又再经历了一回,而那种眼睁睁眼看世界树将她和星冕的神识凝聚着绑在一起时钻心刻骨,痛彻心扉的滋味,他也结结实实挨了一遭。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他的胸膛里,除了痛楚和烦乱,生不出什么别的滋味。
  如他方才所说,中州之主秦侑回已经死了。
  而秦冬霖,不会去走天道。
  不会再坐上朝圣殿。
  湫十慢吞吞地踢着脚下的枯树枝,踩得嘎吱嘎吱响,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宋昀诃,说起莫长恒,又说起自己,顿时一口气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你说你们一个个的,不管身份上有没有玄机,都各有各的机遇。”
  “只有我,从进来到现在,两手空空。”
  “你当年给自己留机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我准备一份啊。”湫十在他耳边嚷嚷,这会完全没觉得自己吵,偏偏她声音好听,即使一句接一句往外蹦着字句,每个字眼也都是好听的,带着女孩子独有的绵甜。
  “我怎么办啊。”她双手捧着自己那张小脸,愁眉苦脸地叹:“六界盛会,我岂不是要垫底了。”
  她真要哼唧起来,能把秦冬霖三个字使唤出花样来。
  秦冬霖不厌其烦地应。
  等她话说完了,情绪好了,盯着平静的湖面指望宋昀诃和伍斐能带出点好东西上来的时候。
  秦冬霖突然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宋小十。”
  他近来都是这样喊她,不同于从前连名带姓的疏远,也不跟着宋昀诃叫小十,透着一点点不易令人察觉的亲昵,可由他清冷的声线吐露出来,又让人感受不出半点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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