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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缠 第26节

  松枝正燃,夜风柔吹,混乱的一夜在两个人的相拥中渐渐燃尽。
  第二天,温宁一睁眼,一片陌生感。
  入眼是一面顶上的石壁,视线往下,她才发现身处一个山洞里,朝阳斜斜地照进来,洒进些温暖的气息。
  温宁刚想起身,忽然看见一抹长长的影子从外面朝她靠近,一想起昨晚的事,总觉得有些难堪,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善意,慌乱间又闭上了眼。
  谢景辞现下全无病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看见温宁的睡颜,他停下了脚步,将盛满水的荷叶放到了石缝中。
  一缕日光倾泻进来,洒在温宁脸上,大概是怕她被这光芒惊扰,谢景辞转过身,站在她身旁,身影刚好挡住那落在她脸上的日光。
  一半迎着日光,一半落在阴影里,温宁稍稍睁开一点,便看见他半明半暗的侧脸。
  剑眉星目,隆起的鼻梁像一把刻刀分开了光影。
  明明看起来这样薄情,然而动作又无比温柔,手臂微抬,替她遮去这刺眼的光。
  温宁目光微凝,又重新闭上了眼,只是眼睫像洞外的野草沾上了露水般,微微有些湿润。
  “又难受了?”
  谢景辞以为她仍在梦中,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眼角,像昨夜一般,一遍遍吻过她眉眼。
  她后半夜就像现在这样,睡梦中哭了起来。
  一声一声,喊着“我疼”,指甲紧紧嵌进他的手臂。
  “哪里疼?”
  谢景辞抱着她,轻柔地抚着她微湿的额发。
  温宁说不出话,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拉着他的手贴到身前。
  “这里。”
  谢景辞的手贴到她心口,宽厚的掌心下是砰砰的心跳。
  可她却说:“疼的快溶化了。”
  她紧紧咬着唇,脸色煞白,仿佛五脏六腑真的化为了血水一般。
  谢景辞安抚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她这幅样子,与梦中的场景太过相像。
  当初在蝶园之时,忽然有一日起,温宁开始日日心悸,睡梦中总像现在这般哭着喊疼。
  初时,谢景辞以为她只是遭了噩梦,然而每次叫醒她之后,她眼中总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颤栗。
  谢景辞为她延请过太医,然而太医束手,说是“心病”;也请过佛子,但主持摇头,只说“红尘事。佛门难医”。
  俗世与佛门皆救不了她,最后还是一个道长勘破了天机。
  “病不在外,在你。”
  在他?谢景辞不信。
  然而“冷落”了她一段时间后,再入蝶园,一推门便撞见了她久违的笑脸。
  只是,那笑脸在看见了他的脸之后,便逐渐收敛,敛成了木头人面。
  那晚,谢景辞抱着噩梦中的温宁坐了一夜,第二日,便替她寻起了生身父亲。
  不过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眼前。
  温宁要保持距离,他随她的意。
  温宁总是在推拒,他也并不急。
  然而当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看时,那一刻谢景辞才彻底明白,他远远没有那么大度,没有那般不在乎,也永远不可能放手。
  她有病,病因是他,他可以改,可以假装离开,可以忍受她不爱,只要她一直都在。
  他就是这样温柔且卑劣,带上了假面,怕惊吓了他的惊弓之雀……
  清晨的日光还是有一丝透了进来,照在拥吻的人面。
  谢景辞的吻太过密集,一遍遍掠过她的眉眼,温宁心下一阵慌乱,手指微蜷。
  许是察觉到她微动的睫,谢景辞终于停了下来,直起了身体。
  温宁一睁眼,便是谢景辞那张半明半暗的脸。
  “醒了吗?”
  他声音如常,略有些低沉。
  “嗯。”温宁点头,许是昨夜吹了风,嗓音有些喑哑。
  谢景辞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取了一捧装满水的荷叶,递给她的时候,指尖一触即离开,让温宁不禁疑心方才的缱绻只是一场幻觉。
  兴许只是一时的错乱,温宁什么都没说,捧着硕大的荷叶,低下头小口啜饮。
  清甜的山泉一入喉,便驱散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喝了一小半,她抬起头时,泉水溢出了一点,顺着她潋滟的唇边滑落,谢景辞眸色暗了暗,指尖轻轻抹去那颗水滴。
  这触碰太过自然,温宁近来一直受他的照顾,倒也没生出反感,只是偏了偏头,移开话题:“这是哪里,昨夜我们不是在河边吗?”
  “河边会涨潮,我找了处山洞。”谢景辞擦了擦手指。
  他身体一向很好,温宁并不意外他下半夜便好转了。
  然而一瞧见他齐整的衣襟,温宁才猛然想起昨晚自己的衣衫都披在了他身上,夜里还好,看不分明,可这白日里一切都无所遁形,是以她立马查看身上的衣着。
  一低头,她的外衫,里衣都穿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不规矩。
  然而问题也正在于此。
  温宁抬起头,所以,这是谢景辞帮她穿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清冷系的男主,但是越写越觉得男主太温柔了,温柔中好像还有一丝丝变态……怎会如此?(沉思.jpg感谢在2021-06-20 19:35:48~2021-06-21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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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吾爱
  她眼中的疑问太明显,只一眼,谢景辞便明白。
  他别过眼去:“失踪了一夜,府里该着急了,我们要快些回去。”
  谢景辞看起来太过坦然,坦然的让温宁一度觉得自己的羞赧有些不合时宜。
  衣带束的太紧,脸色一热便有些出汗,她稍稍松开一些,岔开话题:“这里荒山野岭,道路湮灭,该如何回去?”
  “山腰有座佛寺。”谢景辞凝望着那对面的半坡道。
  顺着他的视线,温宁极目远眺,果然在绿树掩映中发现一抹灰瓦,隐约还能瞧见从山脚蜿蜒而上的青石长阶。
  “都说深山藏古寺,没想到这里也有一座。”温宁有些诧然,随即又想到,“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执掌刑狱,手上沾了不少血,不像是会拜佛的人。
  谢景辞凝眸,许久才出声:“有所求。”
  有所求,他有什么可求的呢?长公主为母,首辅为父,出身高贵,仕途坦荡。
  然而离了那红尘俗世,此刻,他的背影看起来却有一丝落寞,温宁便也没再问下去。
  上山的路并不容易,那庙宇看着不远,但走起来极累。
  石阶陡峭,两侧遍布着荆棘和灌丛,时不时的伸出枝丫勾住飘逸的衣摆。
  谢景辞在前面开路,温宁牵着他的衣袖,勉强走到了半坡。
  山间云雾缭绕,温宁昨日赴会穿的是红纻丝绣鞋,柔软轻薄,只适合走坦途,一旦到了这青苔遍布的石阶上,踩到了石子尚可以忍受,但一踩上青苔,便胆战心惊。
  谢景辞刚开始牵着她,走到陡峭之处便半扶半抱着,后来,当看到温宁被磨得通红的嫩白脚尖,他忽然驻足,俯下了身。
  温宁看着他伸出的手臂,眼眸微垂,本来走的就慢,再推拒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到,最后抿了抿唇,双手只得攀上他的颈。
  她身形纤细,谢景辞两只手臂便把她抱得稳稳当当。
  一路寂静,只有山间的风柔柔地吹,她的发丝偶尔轻轻拂过他的面。
  待及山门之处,远远地看见有身着青衣的小和尚在扫落叶,谢景辞便将她放到了青石上。
  “能走吗?”
  他褪下了温宁磨得半损的绣鞋,入眼,莹白的脚掌红的快要滴血。
  “可以的。”温宁低声回道,脚心微蜷,偏着头避开他的注视。
  忽听得“刺啦”一声,温宁看过去,发现谢景辞撕下了一块他的里衣,紧接着,那柔软的棉布便缠绕到了她脚上。
  垫了两圈,再踩上去便松软了许多。
  “谢谢。”温宁扯了扯衣摆,不太好意思。
  “嗯。”
  谢景辞垂着头,并没松手,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她脚尖,替她穿上了红绣鞋。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山门,一踏进去,一个洒扫的小沙弥便一脸仁善地迎过来。
  “二位施主也是昨日端阳落水被冲过来的?”
  “‘也’字作何解?”温宁有些疑惑。
  小沙弥解释道:“昨晚师兄们下山捡到了不少落水的人,一问才知是龙舟出了事,他们如今正在庙里养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么多落水的人里,昨日只有他们二人在那山谷,只因其他的都被带走了。
  说话间,一个披着袈裟的人走了过来。
  “许久不见,施主安好?”
  这话明显是在向故人打招呼,可温宁并不认识这位白眉主持,那这故人指的便只有谢景辞了。
  果然,她一回头,便见谢景辞还了一礼:“尚可,多谢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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