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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她戏多嘴甜 第452节

  那个主人,是他的长兄温子谅。
  那年几岁来着?
  温子甫想,他好像是七岁还是八岁。
  家中游西子湖,他失手把温子览的木人落湖里去了。
  关公提刀的木人,挺小一个,是温子览当时最喜欢的一个玩意儿了,连出门玩都带着。
  温子甫那时候也皮,逗弟弟逗过了头,木人哐当落水,水花溅开,沉了个没影。
  两兄弟呆呆看着水面,温子甫脑袋空白,温子览扯着嗓子嚎哭。
  只是个木人,落到了湖里,不可能让人跳下去捞。
  温子览再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捞不回来了,又委屈得要命,一面哭,一面追着哥哥捶。
  待回府后,温子甫拿着年节里存的压岁钱给弟弟买礼物赔罪。
  买回来的木人好看归好看,却也不是落水的那一个。
  温子览恹恹的,温子甫也无精打采。
  温子谅把他叫进了书房,一手木料、一手刻刀,笑着说:“你刻一个给他,你用心了,三弟就不生气了。”
  当时,温子甫刚学着刻印章,初初入门,水平极其有限,还要温子谅帮忙。
  一个不小心,刻刀一划,割破了温子谅的大拇指,鲜血直流。
  温子谅没喊痛,反而还安慰温子甫。
  最终,那只粗犷无比的木人哄住了温子览,也许,是他被长兄受伤给唬着了,没有再提落水的木人。
  温子谅止住了血,偏那伤口一直愈合得不好,成了一道疤。
  现在,温子甫在这卷文书上,看到了这枚带疤的拇指印,仿佛也看到了曾经翻看文书的长兄。
  毕大人说,当年为了沟通案情,光顺天府,夏太傅和温子谅就来了不止五次。
  那么,这份万评的手书,温子谅又看了多少次?
  连日奔波,思虑太重,以至于神情恍惚,连手指上沾了墨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留在了这上头。
  隔了差不多三年,与温子甫的拇指,重叠在了一起。
  第546章 承诺
  温子甫靠着椅背,垂着眼,呼吸沉沉。
  童年趣事,死别悲痛,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温子谅留下来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尤其是他入京之前用过的那些,都在临安的定安侯府里收着。
  侯府那么大,人又这么少,根本不缺地方收东西。
  前些年没有丢,等温子谅出事之后,越发不可能丢了。
  可温子甫从没有想过,会在他处,看到长兄留下来的痕迹。
  哪怕只是一个拇指印,都让他的嗓子涩得发痛。
  温子甫不会忘了长兄的模样。
  不用闭上眼睛,他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温子谅一遍遍翻看文书的样子。
  每一个字,温子谅都会看得很仔细。
  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在继续看。
  三年前,那是最无望的时候。
  平西侯府墙倒众人推,温子谅和夏太傅等人的坚持,在那股力量之前,不过是蚂蚁撼树。
  可饶是如此,他们都没有放弃。
  今时今日,局面已经不同了,现在,要被推的是沈家。
  温子甫深吸了一口气。
  他更不该气馁了,他又怎么可以气馁呢?
  前一刻生出来的那点儿灰心,散开了。
  坐直了身子,温子甫重新看着那枚拇指印。
  三年前,温子甫觉得,他能替长兄做的事情很少。
  孝顺母亲,代长兄的那一份一块尽心;照顾好宴姐儿和章哥儿,失去父母的孩子心灵脆弱,他不求他们成龙成凤,让他们衣食无忧、能自在满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翻案、复仇,温子甫只是做梦时想想,他的能力有限,只能如此了。
  却是没有想到,这些时日,家中变化不少。
  有难,也有喜,受过委屈,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温子甫更敢做梦了。
  万一呢?
  万一真有平反的那一天呢?
  当然,这场美梦,他对桂老夫人都是点到为止,他怕母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有时候母亲兴致高涨时,也会寄望那一日,温子甫会附和,却也不敢全情投入。
  他也怕失望。
  一边期盼着能有曙光,一边在心里留下一条退路,胆怯也好,小心也罢,长兄不在了,他和三弟得扛着这个家,他是哥哥,责任更重。
  可现在,定定看着这枚拇指印,温子甫的心绪无法平静。
  皇上那儿催得急,这案子要快些办妥,应该能在这个春天有个了断。
  等三年期满,库房清理这些旧文书时,他与毕大人说一声,把这一沓讨回去。
  他想让母亲,让宴姐儿、辞哥儿,都能看看这个拇指印,看到三年前的温子谅是多么的执着与坚定。
  伸出手,温子甫把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了上头,很用力,用力到指甲盖泛红。
  隔着光阴,他要给温子谅一个承诺。
  这一回,他会竭尽全力,给长兄证明,给平西侯府一个清白。
  温子甫转头看向窗外,雨依旧下着,他视物模糊。
  很是湿润。
  他想起了江南的春雨。
  淅淅、沥沥又绵绵。
  那被春雨腾起的西子湖的水气,像是全涌进了他的眼眶里。
  与此同时,沈家大宅之中,毕之安收拢了手中的伞,走进了花厅。
  管事请他入座,又安排好了随行的几个官员,一一奉茶。
  毕之安抿了口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与进来的沈烨四目相对。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礼数周全:“沈少保。”
  “辛苦毕大人了,”沈烨拱手,在主位上落座,“两位老太爷身体抱恙,不能过来,还请毕大人见谅。”
  毕之安笑了笑。
  在沈家被围之后,毕之安就来过一次。
  归德府递上来的案卷,狄察妻子的控告,他来询问沈家人。
  当时沈沣答得很简单,他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临客气些,多说了几句:“武安规说,他奉了沈家的命,可他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奉了沈家哪一个的命,狄夫人说狄察被逼死,逼死他的书生模样的人,我也不清楚是哪里找。我这么说,并非是为难毕大人,而是,讲究证据,不然,都是空口白话。”
  毕之安何尝不知道呢?
  沈家的自辨就是沈临的那几句话,再之后,他们一直沉默着。
  沉默到了今天,重查尤岑之死,毕之安就必须再来问问。
  结果,沈临、沈沣双双称病。
  毕之安道:“尤侍郎的死,恐是谋害。”
  “老太爷前回就说了,讲究证据。”沈烨道。
  毕之安道:“尤侍郎若是被害,那封遗书就是假的,是诬陷平西侯府,当时,沈家一力主张赵家通敌。”
  沈烨皱了皱眉头:“是,时至今日,我还是质疑平西侯府。但是毕大人,不能因为我们质疑赵家,就说尤侍郎是被我们害了。”
  “尤岑作为兵部侍郎,他想要告发,有很多办法,他甚至可以直接面圣,”毕之安整理着思路,道,“他不需要用自杀这样的法子来告。”
  沈烨摇了摇头:“这些问题,当年朝堂上就已经辩过了。”
  尤岑若怀疑平西侯府,他可以私下搜罗证据,一旦证据在手,直接上呈御书房,他一个侍郎,还能被“无法直达天庭”给难住?
  倘若是收集罪证时打草惊蛇,平西侯府灭尤岑之口,还能让他留下一封遗书吗?
  “当年,没有人提出定门关运达的物资缺斤少两,运输途中有人夹带私运,”毕之安道,“当年,一团迷雾,没有人知道,这可能才是尤岑不得不死的原因。而那封遗书,不过是遮掩。”
  当初,尤岑没有其他必死的因由,所有人才会都被“自尽揭露平西侯府通敌”给牵着走。
  一旦发现了尤岑还有其他被灭口的可能,案子自然就不一样了。
  沈烨一听夹带私运就胸口冒火。
  今日这破事都是朱钰惹出来的,而且尤岑的死,也是朱钰算计了他们。
  思及此处,沈烨气得就要把“朱钰”的名字给说出来。
  毕之安要查,就去查朱钰啊。
  让皇帝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的儿子在捣鬼!
  可最终,沈烨还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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