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关于哆哆的梦

  看似嫌弃，其实金凤这等身份的人，也并不是往来都坐马车。
  确切的说，她们都没什么机会坐一次车，大部分时间都在绣坊呆着。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回去一次，坐的也都是牛车、驴车而已。
  马车？
  太贵了。
  她们有这么个手艺，也是家里面花了银子供出来的，为的就是有个稳当的活计，在出嫁前能补贴下家用。最主要的是，没准还能碰上什么公子哥，一旦被瞧上，那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其实呢？
  这都是幻想罢了。
  而绣坊内都是女子，一群女人在一起，总会有经不完的故事。三个女人就可以搭一台戏了，何况偌大的一间绣坊呢。
  所以，金凤还是厚着脸皮上了车，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稳当，然后等着出发。
  林小婉只是看着她笑，没有冷嘲热讽的说什么。而后对王大伯说：“大伯，咱们走吧。”
  随后林小婉也上了车。
  清莲和金凤都坐在靠后的位置，一左一右靠着护栏，背对着林小婉。林小婉在前面，牛车刚走，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实在是太困了。
  刚才在椅子上那一觉睡得一点都不舒服，而且还做了梦。梦跟哆哆有关，最后哆哆丢了，她一着急就醒了，然后就是听到银芷和刘氏和谈话。
  但是哆哆怎么丢的，林小婉想不起来了。
  再睡会？
  梦还能不能接着做下去呢……
  林小婉如此想着，有些坚持不住了，跟王大伯说了一声，然后在前面的空当处半躺下，有扭了扭身子，确定安稳后就闭上了眼睛。
  没多会，林小婉就睡着了。
  金凤和清莲两个人也好不到哪去，这一夜的担忧让她们的精神也相当疲乏。再经太阳一晒，牛车一轻摆，很快就也进入了梦乡。只是她们的梦不是美梦。
  林小婉呢，再次回到了那个梦里。
  她所在的位置是自家院子，院墙角落处有些散落的鸡毛，风一吹便在院子里滚开了。鸡毛下掩藏着一摊血迹，早已经干了。
  哆哆呢？
  林小婉喊了一声，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郭承翎，依然没有反应。这里除了她自己，没有别人。
  但是，忽的周围起了嘈杂的声音，有劝的，有骂的。有低声交谈的，也有大声喊叫的。
  林小婉皱着眉头，看向声音出来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家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你们看吧！我就知道是她养的那个野玩意儿干的！看院子里的鸡毛……哦哦哦，还有墙角那血！”
  “大姐，这也不能说明是小婉养的那狐狸干的啊。”
  “怎么就不能说明了？除了她谁还养狐狸了？没有吧！”
  “是啊，以前这鸡啊，鸭的从来都没丢过，自从林小婉养了那野东西，你看看村里还有多少活物么！”
  “就是！赶紧把那野玩意儿交出来。”
  “交出来！”
  林小婉就站在原地听着，脸色淡漠，没有其他表情。
  “真的是小婉家的那只小狐狸么？我看那狐狸挺乖的呀。”
  “应该不是吧？我看过小婉给哆哆吃的东西，简直比咱们吃的还要好。肉都是煮熟了的，哪还能出去偷生的。”
  “说不准啊，怎么说那也是个野的，不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它有野性，而且也惯偷。”
  “别瞎说啊，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听听前边那几个婶子说的，又冲又难听。”
  “行了行了，都听听小婉自己要怎么说。”
  林小婉四下看了看，淡然开口：“我家哆哆不吃生肉，也不喝血。所以肯定不是我家哆哆偷的鸡鸭。”
  “哦，你说不是就不是啊？”
  “对啊，既然你说不是，那你院里的毛和血怎么说？”
  “怎么还有个别的东西偷完了还要嫁祸给那只狐狸呗。”
  “林小婉，你还真把一只野狐狸当人了啊，还不吃生肉？难不成它以前在山里吃食还要生个火烤熟了么？”
  林小婉莫名有些词穷，说到底，这就跟人赃并获没什么区别了。拿贼拿赃啊，院子里的不就是脏么？要说不是狐狸偷的，难不成还是他们夫妻两人偷的？
  然后，林小婉就有些着急了。
  这不是真的……
  这是做梦呢！
  她反应过来，但是就算想到是在梦里，也无可奈何。好像有股力量在控制着她一般，她的豪横都被压制下去了，最后哑口无言。
  然后，那些来兴师问罪的人便咋呼起来。
  “走，大家伙进去，把野狐狸抓出来！”
  “进去，进去！把门窗的都把好了，可别让它跑了。”
  “滑着呢，都留点心。”
  然后一帮人就簇拥着向前，完全不顾林小婉的阻拦。
  林小婉呢，突然觉得无助。刘氏不在，林振也不在，郭承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就只有她自己在这里。
  就好像，他们带着哆哆逃走了。
  一时间，无尽的凄凉感涌上心头，然后蔓延到整个身体内。她抱着手臂缓缓蹲了下来，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迅速晕开，又迅速蒸发。
  “没有啊！”
  “肯定是提前就放它跑了！”
  “不行，得追回来。”
  然后一众人乌泱泱的，出了门走了，剩下林小婉一个人在院子里蹲着。
  哭着哭着就醒了。
  王大伯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小婉，怎么还哭了？”
  林小婉这才意识到，在梦外面自己也哭了。赶紧擦了擦，说道：“没事，做了个梦，然后被梦里的事儿感动哭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林小婉在说完后又问道：“我睡了有多久？”
  “睡了一路了。”王大伯指了指前面，“那，你看，前面就到了县城了。我刚才还想着什么时候把你叫醒呢。”
  “睡了这么久啊。”林小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她能感觉的出，牛车的速度比平日里还要慢一些的，肯定是为了让她睡的舒服些，才有意控制的。
  转头再看，清莲和金凤两个人也还在睡着。只是手臂勉强撑着脑袋，时不时就会垂下去，然后又猛的抬起，只是不见她们醒来。
  看得出，她们睡的并不怎么舒服。
  林小婉简单伸了个懒腰，说道：“真不好意思啊，大伯。我应该陪你聊聊天的。”
  这一路来，三个人都在睡觉，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没事儿，我随便哼两句曲就到了。”王大伯笑说，然后问林小婉道：“进了城去哪啊？”
  林小婉想了想，她也不知道绣坊在哪里，更不知道有多远，索性不去那里，人就送到花溪阁就是了。相信佟掌柜肯定能处理好的。
  “去花溪阁吧。”林小婉说。
  王大伯显然不太认识，便说道：“路大伯不太知道，到时候你给大伯指指路。”
  像花溪阁这等地方，哪是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消费的起的，所以也从来没特别关注过。
  实际上关注了也没用，如果不是林小婉租给了他牛车，他都说不准多久才会来一次县城。来了之后也不会去逛这些店面，最多找找米铺、粮油铺子罢了。
  林小婉应道：“好。其实很好找，就沿街往里走，走到正当街后向右一转，一打眼就能看到了。铺子地界好，显眼。”
  “好，我知道了。”
  很快，进了城。
  四周嘈杂起来，清莲和金凤也被吵醒了，抬眼看了看，才知道人已经在城里了。四下看了看，清莲问林小婉：“这是要去哪里？”
  要去绣坊也不用进城。
  林小婉说：“去花溪阁。你们两个一直在睡，没法问你们绣坊在哪，索性就去佟掌柜那，到时候让他带你们回去就是了。”
  金凤这时候还困着呢，眼睛也涨得难受。听林小婉这么说，不满道：“就不会把我们喊醒了问问么？多麻烦的事儿啊？而且这破车，坐的一点都不舒服，怎么能睡好。”
  林小婉冷笑：“怎么？觉得这就到地方了，也不用怕让你自己走着了？”
  “你说什么你，我才没这么想过。”金凤赶紧否认道。
  实际上，她确实么这么想。
  如果是在她绝对清醒的时候，说不准真的会有这种想法。从而，把心里的憋屈都朝林小婉发泄出来。
  对她而言，横竖都肯定落不下好，倒不如潇洒一回。
  但是，林小婉也没给这个机会。
  无视掉金凤的反应，林小婉说：“带你们去花溪阁也是为你们好。提前跟佟掌柜把话聊明白了，到时候姚夫人问责的时候他还能帮着你们。你们要是觉得没必要，我也无所谓。我让大伯直接送你们回绣坊就是了。”
  金凤刚要怼林小婉，清莲抢先说道：“还是谢谢小婉姑娘考虑周全了。就听你的，去花溪阁就好。”
  并且，瞪了金凤一眼。
  林小婉不再说什么，转而对王大伯说道：“大伯，等会把我们送到了，您可以去转转，晚些时候就在城西等我就成。我还有点别的事，也说准什么时候办完，所以时间就定晚一点好了。”
  “刚好，我家那口子啊，非让我买点调料回去不可。她又馋那口胡辣汤了。”王大伯笑说。
  “我看您也馋吧？”林小婉瞧着王大伯的脸说道。
  胡辣汤那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分明咽了咽口水。
  王大伯笑说：“那是，那么好喝的汤，肯定得馋啊。”
  说笑着，车已经停在了花溪阁门口。
  林小婉下了车，说道：“辛苦了，大伯。您先去买调料吧，回去的时候您也可以捎带着几个人一起，不过别太挤了就是。”
  “好的，没问题。”王大伯道。
  等人走了，林小婉才迈步向花溪阁里走去，完全没管后边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