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修）冷千澈

  冷千漠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一身军装腰杆笔直，周身正气凛然，浑身的威慑力被他收起，只余一点冷气，气势沉稳。
  他的面前是一年迈的老人。
  老人两鬓发丝斑白，发量虽多却大多都是银丝，就像是霜雪而降，他脸上的皱纹很多，却每一条都是仿佛夹杂着风霜岁月的，一点点汇聚成了眼前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老人。
  “阿漠。”
  老人笑着，声音年迈苍老，已不复多年前的那股中气十足。
  冷千漠看着老人面上多出的皱纹，眼眸发沉，薄唇微微抿了抿，应了声。
  “爷爷。”
  眼前的老人，正是冷老爷子。
  冷老爷子笑得慈祥，人到暮年便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了，他说:“阿漠，听小路说，现在军营里有姑娘追求你啊？”
  他笑得揶揄，像是个老小孩。
  看来林路是有点闲。
  冷千漠面无表情，“嗯。”
  他从不会对老人撒谎。
  冷老爷子笑容更大了，“那你什么时候带她回家来看看?”
  冷千漠一顿，“……我没答应。”
  冷老爷子:“我知道啊，所以什么时候带她回家让我看看?”
  冷千漠:“……”
  冷老爷子见他面无表情默然无语的样子，笑得更欢了，“你瞧，你就是不经逗。”
  冷千漠:“……嗯。”
  他性子本就比较闷，对老人更是不知道说什么话，除了听老人说话也就是点头附和个“嗯”了。
  关键冷千漠的“嗯”很有分量。
  他点头的时候目光很认真，被他注视着的人都会知道他是认真的在听话，所以大多老人都很喜欢他。
  冷老爷子也不例外。
  他跟冷千漠又开了几句玩笑，才垂了眼睛，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
  “阿漠。”
  “嗯。”
  “爷爷是真的希望能在生前能看到你的孩子。能……亲手抱一抱。”
  冷千漠眸子一顿，他立刻抬头，眼神严肃认真，“您会长命百岁的。”
  声名在外的冷面首长在他的亲人面前也只是个普通的耿直孩子而已。
  冷老爷子笑，眼神慈祥温柔，“阿漠，我能活到八十我就满足了，还长命百岁呢。”
  冷千漠垂眸不语。
  冷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他那这些年渐渐浑浊的眼眸落在了窗外，窗外的大树轻轻落下一片微黄的叶子，从窗边划落。
  “阿漠。”冷老爷子没看冷千漠。
  冷千漠抿唇，“嗯。”
  “遇到合适的姑娘能试试就试试吧。”他的脸依旧对着窗户，冷千漠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法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分析出什么别的事情。
  冷千漠不言。
  冷老爷子似乎是也不想让他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阿漠，人生也就这么几天，遇到了自己有些心动的女孩，就先试试，你还年轻，未来还会有很多选择，可谁又能知道，你现在所做的决定会不会后悔呢？”
  冷千漠不喜欢他这种交代他后事的语气。
  “嗯。”
  冷老爷子笑了，“行了，走吧走吧，我也该吃药了，你们军营本来就事忙，你还回来看我这么一把老骨头，没必要。”
  冷千漠沉默，起身。
  军靴还未到门口，那道苍老年迈的声音又响起。
  “阿漠，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后悔。”
  冷千漠抿唇，“不会。”
  冷老爷子笑，“那就好，走吧走吧。”
  房门关上，冷千漠的表情略有些压抑，他的眉蹙起，眉宇间的褶皱感更深，眼眸垂下背靠墙，敛下的眼眸内透着点点悲伤。
  确实是悲伤。
  他仰头，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眼睛。
  良久后才放开，又恢复了雷厉风行的模样，面无表情气势冰冷，踩着标准的步伐离开。
  —
  少女冰肌玉骨在阳光下，莹莹发着光，一身红裙更衬她肤白貌美，她仰着头正视着太阳，眼眸微微半眯着，眼尾的弧度竟是像一只优雅又慵懒的猫儿。
  阳光撒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冷千漠在她身后几步停下。
  少女并未回头转身，只含着笑意道:“首长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冷千漠的目光自她身上离开，落在地上那浅淡的人影上，他问:“你说的是认真的?”
  “什么？”
  “追求我。”
  可能他是世界上第一个把这么缠绵悱恻的三个字说的那么公式化的人了。
  少女轻笑一声，转眸看他，眼尾弧度挑起更似他记忆中的那人，使他又恍惚起来。
  “是。”
  “……嗯。”冷千漠一顿，垂眸颔首。
  “怎么?你要同意了？”
  “我若跟你在一起，对你来说你不公平。”冷千漠淡淡陈述着事实。
  “怎么说?”少女有了兴趣。
  “我有喜欢的人。”冷千漠道。
  “哦?”
  少女转身，红裙扬起在太阳下散发着点点的光，她像是个小太阳似的缓步到了冷千漠的面前，微微抬头看他。
  眼神含笑，却又藏着点点的失落。
  “我不在乎。”
  “嗯。”冷千漠竟是有种早料到的感觉，他抿唇，又加上一句，“你和他很像。”
  少女笑，“是吗？如果我说，我这个也不在乎呢？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在一起了？”
  冷千漠一呆，是很难让人看到的发现的呆愣，只是一瞬而过，他的眼睛又恢复古井般令人琢磨不透的模样，可那一点点一瞬间的呆愣却被少女完美捕捉到了。
  她的眼睛泛着星河似的，琥珀质感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兴味。
  这人……还挺可爱?
  要是让冷千漠手下的人知道了少女对他的评价后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坏了脑子。
  老大……可爱?
  是把他们摁在地上狠狠打的那种可爱吗?
  还是面无表情与匪徒搏斗，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砸了匪徒一脸把匪徒都惊呆了的可爱?
  如果少女知道的话。
  嗯……更可爱了。
  “何必这么……”冷千漠蹙起眉头，好像是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不疼惜自己。”
  他平静的看着她，眼眸很认真，“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心里装着别人还很有可能把你当替身的男人。”
  这是少女醒来他对她说过最长的话。
  “你该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他像是个老父亲似的这么说。
  少女定定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冷千漠:“……?”
  少女的目光落在冷千漠的脸上，脸颊白皙细腻到堪比女生，那薄唇久久的抿着。
  那里该是有个酒窝的。
  少女突然这么想着。
  记忆里，这里确实该是有个酒窝的。
  少女笑:“说起来，你还没对我笑过呢。笑个试试?”
  像是个调戏小姑娘的流氓。
  冷千漠蹙眉，薄唇抿了下。
  或许是因为对少女的同情，也或许是这三年内唯一一个不怕他冷气的人，更或许是她很像少年……总之，他竟是对少女的放肆有些纵容。
  疯了。
  冷千漠略略烦躁。
  但他表面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喜怒皆于言表的人。
  这些年从未有人能看透他的情绪。
  少女却道:“别气，我道歉。”
  她唇角含笑，眼眸也含笑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娇纵的小娇妻似的，有点……宠溺。
  气势也很攻。
  当然，冷千漠并不了解这些，他只是觉得这少女简直不像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女性。
  这么的……
  他无法形容。
  冷千漠生平第一次面对一个人产生了一种想要转身就跑的感觉。
  他冷声道:“没有。”
  少女笑:“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她眼眸一转，“那，你算是接受我了？”
  冷千漠蹙眉。
  突然不太明白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明明是想让她死心的……
  心中有人还要再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不亚于男同性恋娶妻。
  恶心又可恨。
  特别他还是把她当做少年替身的。
  更是恶心。
  冷千漠:“你现在还小，不懂什么爱情，只是觉得我们救了你，所以才……”
  少女打断他的话:“不不不，你说我年纪小我认了。可不懂爱情实在是冤枉。”
  冷千漠蹙眉。
  少女就像是叛逆期不肯承认似的。
  对待这种人，需要耐心劝导，不能逆着来，不然很有可能就会让她越来越错，到最后已经回不了头了。
  冷千漠干脆揭过这个话题，“你接受不了你的爱人把你当替身的痛苦的。”
  他眼眸微暗。
  就像他接受不了少年离开他一样。
  少女笑:“爱他自然就可以全然接受。”她撇撇眸子，有些累了，“直说吧，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冷千漠立刻张口就要拒绝。
  少女却抢在他前面笑道:“你今天能来找我不就说明你的内心已经动摇了吗？既然你认定我是不爱你的，要不我们在一起试试，如果不合适就再分开，不然这样下去我追得痛苦你也不舒服，对吧？”
  “如果不合适，我就立刻跟你分手，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怎么样？”
  冷千漠垂眸。
  少女也不逼他，只是含笑看着。
  良久后他才抬眸。
  “好。”
  —
  于是等第二天众人发现冷千漠和少女并排走在一起并且坐在同一桌吃饭时他们简直是晴天霹雳。
  有人道，果然哪怕是冷血无情的首长，也躲不过美人计啊。
  有人痛哭流涕好不容易来的美女竟然就这么被首长收入囊中了。
  林路还特地给冷千漠发消息问他哪天摆酒席，他份子钱已经准备好了。
  冷千漠冷淡着眼眸，看到消息后“呵”了一声，发了个消息回去。
  林路兴奋一打开，立刻蔫了。
  【既然这么闲，今年新兵就你带吧。】
  两人说是在一起了，可是冷千漠并不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他与少女在一起的那一日他之后再回想才发现少女一直牵着他走，实际上他与少女没有一丝联系，他拒绝少女也不会如何，可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他的内心颤抖着。
  无法拒绝。
  冷千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耻过。
  与那些渣男也无异了。
  他就仿佛是做任务般的，只是在等着少女受不了提出分手。
  少女何尝看不出冷千漠的想法?
  只是她装作看不出，也在等。
  等她确认心中的感情。
  到底……归属于谁。
  —
  很快一周时间就到了。
  允席柳把少女带进封闭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直到第二天早上。
  少女出来时是戴着口罩墨镜的。
  允席柳解释是脸还没恢复完成，等明天下午就好了。
  冷千漠沉默地看她一眼，静静在原地等她，而后送她回她军营所在的房间。
  路上，少女突而轻笑。
  冷千漠垂眸看她。
  少女抬眸，口罩下似是绽开了一个笑容，“首长大人。”
  冷千漠“嗯”了一声。
  少女语气中含着笑:“你好奇我的脸吗？”
  冷千漠冷淡摇头。
  少女笑:“我从未知道，自己竟是这种身份，我会离开。”
  冷千漠一顿，而后轻点了点头。
  “这很好，恭喜。”
  他说。
  少女墨镜下的眼眸弯弯，对他道:“我到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去看个电影怎么样?我一走，我们的关系就断了。”
  冷千漠似是一愣，而后点头。
  也许是即将要摆脱掉她，此刻竟是难得主动说了句“好好休息”才离开。
  他并未发现少女看他的背影含着深意。
  少女进屋关门。
  阳光自窗外而来，映在地板上的那身影伸手摘掉了脸上的墨镜口罩。
  惊世绝俗般的脸仿佛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她如桃花般的眼睛带着浅浅的深思。
  允席柳在她睁眼后对她说:“你最好隐藏身份离开，要是让老大知道的话，你们家里怕是会闹翻天呢。”他露出搞事的微笑。
  少女问他:“我是谁。”
  允席柳的眼睛瞧着她，轻笑:“可以百度一下，‘冷千澈’三个字在网上的热度还是很高的，网络，可以帮你得知一些事情。”
  他笑得像个狐狸，“我再帮你把一些你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发给你，记得看邮箱哦。”
  少女抬眸，拿出手机。
  那一夜，宿舍的某一间房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
  冷千漠敲响了少女的房门。
  很快门就开了。
  少女身着休闲装，面容被隐藏在墨镜口罩之后，语气与平时并无两样。
  “首长大人这么早啊。”她笑。
  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冷千漠略一蹙眉，“昨晚很晚睡?”
  少女笑，“首长大人慧眼如炬。”
  冷千漠眼皮微掀，没有说话。
  “今天是假期，首长大人不会还要工作吧？”少女道
  “不。”冷千漠道。
  少女笑:“那今天就在外面吃饭怎么样。”
  冷千漠无所谓，“嗯。”
  少女墨镜下的眼睛闪过一点暗光。
  她跟在冷千漠旁边，心中思绪万千。
  冷千澈。
  这名字合该是她的。
  她心想。
  失踪三年?
  她心中冷笑。
  最好不要让她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不然……
  似是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冷千漠一顿，他看向冷千澈。
  冷千澈仗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唇角肆意勾起，眼尾略弯。
  虽然允席柳说三年前因为冷千澈失踪冷家族老害怕冷千漠趁机夺家产而将冷千漠逐出冷家，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背后之人很有可能不知道。
  呵……
  果然狗屁爱情。
  祝愿世间所有情侣终成兄妹。
  冷千澈完全有理由相信幕后之人肯定与她有深仇大恨，要么是对她，要么是对冷千漠。
  外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冷千澈觉得不尽然。
  强行按情绪这种事情对于冷千澈而言似乎是不怎么难以接受。
  可惜背后之人算计错了。
  她的情绪不高，唯有深藏心底的那股子没被调动起来之外，其他的，都是狗屁。
  想左右她?
  一些情绪而已。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