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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湿润的平原远比草原潮湿且温暖,李彬披着暖风细雨又再次踏上南下之路。
  李彬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与几个相熟的亲友打招呼便有随军出阵,这下闲暇下来也有了闲扯皮的时间。
  他离家时把大黄小黄一起交给了昔班照顾,现在得闲自然想得不得了。
  被他朝思暮想的小黄正站在昔班的肩头,一对金瞳以俯瞰苍生的气势扫视四周。
  不但有一只大雕,一旁斡儿达的头顶也站着只雀鹰——阿尔斯兰。
  “呀!小黄长这么大了!”李彬过去一比划才发现,小黄的个头足足顶得上阿尔斯兰好几个。
  “甭提了,快喂不起了。”昔班垂头丧气地薅着小黄领毛送到李彬的肩头,“它顿顿都要吃只兔子,还是你来喂吧。”
  小黄警惕地嗅着李彬身上的气息,确认是从前的主人才放心立在他肩上。
  成年的小黄早已不是当年在他手心嗷嗷待哺的小小雏鸟,肩膀上凭空多出的几斤肉李彬还真不能马上适应,“这么重?每天扛着很累吧?还是阿尔斯兰好些!”
  昔班嘿嘿一笑,“你别看阿尔斯兰个子小,小黄打架了打不过他。”
  “我不信!这可是我的小黄!”李彬撇了撇嘴。
  “你今晚拎只兔子来试试就知道了。”
  李彬不信这个邪,非得证明李小黄作为他的干儿子,必定是高大威猛威风凛凛,所以晚上便如约去打了只野兔回来。
  他拎着兔子往回走,细心地发现地上除了马蹄印和车辙外竟多了一串串巨大的巴掌印,形状好似巨猫一样。
  除了老虎李彬也想不出什么动物会有如此爪印。吓得他赶紧往营地跑,他可不想荒郊野外地喂了老虎。
  昔班等他好久,见他拎着新鲜的活兔回来,忙接过拴在地上。一雕一鹰早已发现了那吓得浑身发抖,肥美的大兔子。四只爪子围着兔子打转,四道锐利的目光交汇到一处。阿尔斯兰体型娇小自然不会与小黄硬抗,待小黄沉不住气率先冲向了兔子时,阿尔斯兰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对着毫无防备地小黄一通乱啄。等小黄反应过来开始反击时,阿尔斯兰又灵活地飞走不与小黄缠斗。如此反复几个回合后,小黄被阿尔斯兰溜得筋疲力尽,乖乖拱爪让兔。
  李彬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气,一边跺脚一边胡乱指挥,最后小黄干脆罢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儿子你怎么这么怂!”李彬在他毛绒绒的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今晚饿着吧,别吃饭了。”
  “你何苦这样对他。”昔班看小黄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怜,忙抚了抚它的脑袋安慰。
  “做父亲的要严厉一些儿子才能成长!”
  “……”
  最后还是仗义的阿尔斯兰将吃剩的兔子送给了他,免去他一夜的饥饿。
  除却宠物打架之外,李彬还发现了另个问题。天气寒冷时不洗澡还好,气温一转暖若是有几天不洗澡,那味道!甭提了……
  李彬每日行走在军营中天天都要捂着鼻子,以防汗臭味、臭脚味将自己熏倒。
  几天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因为李彬发现,这群人不洗澡的很大原因,是他们的头头不洗澡。当夜里拔都那具性感又充满汗臭味的身体扑过来的时候,李彬终于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将他推开。
  “不洗澡别抱我!”李彬当时就扔下了狠话。
  “为什么啊?”拔都实在不太明白,他有那么脏?说着还闻了闻腋下,好像确实有些汗味。
  “不光是你……还有你手底下这么多人,叫他们趁着天暖都洗洗澡吧……再不洗要生虱子的。”
  别的不说,虱子的危害拔都还是清楚的,他也怕军中传播伤寒。
  “你说的有道理,明儿我就叫他们都清洁一**体。”
  说罢又要去抱李彬,李彬扯着他没多少肉的脸颊怒道,“你!去!给!我!洗!澡!”
  “……”
  王子自然有王子的待遇,即使是行军打仗,必备的木桶也是随军带着的。
  不一会儿便送来桶热气腾腾的水,李彬怕拔都偷懒洗不干净,他脱了个光膀子亲自上阵,将拔都里里外外包括耳朵眼、指甲缝都抠得干干净净。
  洗干净了身体连脸也不放过,李彬在他脸颊上打了些肥皂剃干净他脸上一圈的胡茬。
  “好了吗?”拔都恁大个块头,乖乖地任凭李彬摆弄。
  “嗯……”李彬摸着下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还不行。”说罢抄起剪刀来在他打结的发梢处一同修剪,好一阵子才放下剪刀满意地点了头,“这下顺眼多了!”
  “好了?好了就继续!”拔都叫他折腾得又忍耐了好久,他可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搂过李彬来便要亲,却不想又叫李彬推开。
  “为什么?qaq”
  “我累了!睡觉!”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
  夜深时,李彬嘴上说累实则精神得狠,他在营中闲庭信步,值夜的士卒都认得他,也无人来阻止,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李彬心想不怪人家说“臭男人”,这么多男人在一块不但臭,而且吵。反正今夜也温暖非常,他想倒不如寻个僻静处在外对付一宿,免得再吵醒姜思源。
  前面的树林中隐约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谅那些村夫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夜袭蒙古军的主力,想到这李彬放心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簇篝火旁围坐着两个人看,左边的人李彬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几月不见的阿穆尔。
  “嘿!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李彬蹦跳着过去问道。
  阿穆尔也看到了他,爽朗一笑,“吃些宵夜。”
  李彬低头一看,地上摆着两坛酒,正从坛口散发出浓郁的酒香。篝火上架着个小小羊羔,烤得滋滋冒油。
  李彬登时便觉得口中唾液见多,差点顺着嘴角淌下来。
  “见者有份!也分我一点好不?”
  “当然可以,你又不是外人。”
  两人说笑间,右边的男子也转过身来,正巧与李彬对了眼。那男人身材高瘦,一头柔软黑发束在脑后,白净净的面皮因风吹日晒显得粗糙了些,秀气的鼻,精致的嘴,尤其是那双小鹿似的圆眼,水润润挠在人的心头。
  这面相看着格外眼熟,李彬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略一沉吟,对面的男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对洁白的虎牙。
  “梁——小——宸——!”李彬那还来得及思考他怎么在这,飞扑过去就是个熊抱。
  三四年没见,梁小宸从十三岁的小孩子,长成个英俊的少年,个子窜起来了,肩膀也变宽了,从前是李彬把他抱在怀里,现在则反了过来。
  “快站起来让我看看!”
  梁小宸听话地站好,李彬本来觉得自己也不算矮,尤其是这两年他又长高了一些,可眼前的梁小宸足足高了他一头,李彬从前低头看他,现在却需要仰头看他。
  “龟龟……你吃的什么东西长得这么高……”
  “认不出来吧哈哈哈,我前阵子看到他也险些认不出来。”阿穆尔不知从哪弄来了包葵花籽,卡擦卡擦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你俩怎么凑到一块去的?”李彬万万没想到,他俩人竟然会深更半夜跑出来吃宵夜,“他也不懂蒙古文字,也不会说话。”
  “之前同你道别后,我便加入到斡儿达王子营中,正好遇到了他,这段时间我俩一直并肩作战。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年他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孩子,现在也成了个杀伐果决的小将军哈哈哈。”
  梁小宸还像从前那样拉住李彬的手与他亲近,手指在他的手心里写字比划道“斡儿达王子
  教我认得字,还教我武功和兵法之道。”
  “这……这,你为何不给我写信!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联系我!”李彬嗔怪道,活像个唠唠叨叨的老母亲。
  “对不起。事情太多,我总忘记……”梁小宸面露歉意。
  “我开玩笑的!别难过。”李彬见他面露愧疚,忙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肉烤好了!”阿穆尔用刀子分割羊肉,一边打断他俩的对话,“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来了来了!”
  “!!!”
  三人围坐在一起分食美味的羊羔和小麦酿制的烈酒。
  李彬没喝几口酒便醉倒在地打起了酣,梁小宸酒量尚不如他,只有阿穆尔独自喝了半坛,而后也啪叽往地上一躺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继续上路时,拔都便看到李彬滚了满身地尘土和树叶,面色苍白,整个身子在马上摇摇晃晃眼看着坐不住。
  “你病了吗?”拔都怕他昨晚碰水染了风寒,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啊。”
  “嗝——”李彬打了个酒嗝,昨晚贪嘴吃的羊肉喝的美酒可还没消化完。,“喝……喝多了……”
  李彬这一声长嗝酒气熏天,拔都嗅到那一身酒气不禁皱紧了眉头,“你昨晚没睡觉?”
  “没怎么睡,睡不着……”
  “哎……”拔都拿这个作祸精真的没有办法,叫来元泓把李彬偷偷扔进了帅帐,帐内有床有被可以给他休息用。
  拔都的床榻又软又厚实,上头满满的都是他熟悉的体味,李彬抱着他的被翻了两个身便睡了过去。
  想着李彬苍白的脸色,拔都突然回想起那时那个罗斯女人好像也说过李彬常常睡不着,他不确定李彬是不是病了,只好派人叫来姜思源为李彬诊察。
  李彬这一个回笼觉睡得又香又甜,重要的是没有再做噩梦。帐顶天窗透过的阳光**来时,李彬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却突然闻到了极浓重的药味。
  李彬捂着鼻子抬头看,果然姜思源正坐着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端起药碗来两片薄唇无情地吐出了恐怖的字眼:
  “喝了。”
  “我不……”那味道光闻着就知道铁定不好喝。
  “喝!军中药物所剩无几,你男人特意叫我给你留的!”
  “……”
  李彬看了看药,又看了眼凶神附体的姜思源,
  他选择认怂,皱着眉头喝下那碗药汤。
  喝完了他才想起来问道,“这药是治什么的?”
  姜思源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失眠多梦吗。我把了脉,看了你的舌苔,发现你肝气郁结,肝阳上亢,肝肾阴虚,肝肾不交以致虚火旺盛啊……”
  “没听懂……”
  “上火了!”
  “哦……”
  李彬在帐内休息,帅帐下支着两个大轮子,吱悠悠地跟随众人朝前行进。拔都白日里不在帐中,他更喜欢骑着马同将士们在外同行。
  里头李彬刚醒不久,突然有探子来报拔都。
  “何事?”
  “额……”那探子挠了挠头,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你照直说,无须有顾忌。”
  “额,是!方才前军在路上碰到了只猞猁……”
  “猞猁?”
  “恁大一只公猞猁,挡了前路。”
  “赶走不就好了……”拔都心想一天天的怎么什么事都要他管。
  “不是……那猞猁凶得很!挠花了好几个兄弟的脸。”
  “你们那么多人还打不过一只猞猁?!”
  探子连连摆手道,“那猞猁不像野生的,他脖子上挂了个项圈,上头镶满了宝石珍珠,兄弟们没了主意只好派我来问问您,请您定夺!”
  猞猁?家养的?宝石项圈?
  拔都突然一激灵想到了什么,立刻回道,“带我去看看!”
  有床是真舒服啊——
  李彬在那床上打着滚,活像只猫。心道怪不得人人都挤破了头想做大汗,倒是真舒服。
  姜思源还有事情,端着空碗先走了一步。留李彬一个饿着肚子眼巴巴盼着饭点。可算是到了午时,可盼来的不是饭,而是牵着猞猁走进来的拔都。
  “咦?哪来的大猫?”李彬跳下床定睛一瞧,又惊又喜道,“大黄?!”
  “嗷呜~”大黄千里迢迢追着拔都与李彬的气息追赶来,一身漂亮的金棕色皮毛脏兮兮的可怜极了。它用两只巨大的前爪扒着李彬的膝盖,开心地舔起主人的脸。
  李彬搂着大黄的脖子撸起了猞猁,那身短粗皮毛虽不柔顺但也足够爽。
  “我还奇怪,前两天在附近看到了大猫的脚印,我以为这附近有老虎出没呢。”
  “若是有老虎,我便把他抓来给你做个虎皮帽子。”
  李彬想像自己头顶个黑黄相间的霸气虎头,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大黄真厉害,这么冷的冬天竟能追着我们跑到这里。”李彬掐了掐大黄没剩多少肉的脸蛋,“心疼,看把我家崽子瘦的……”
  拔都从腰间口袋里取出几根肉干递到大黄嘴前,大猞猁呲起尖牙张嘴就咬。
  “猞猁这身皮毛极耐寒的,阿爸还曾找人做了件猞猁皮外套送给额吉。”
  “嗯?”李彬听着觉得不太对劲,一把将大黄紧紧抱在怀里,“你不准把我的崽杀掉扒皮!”
  拔都笑了笑,“我哪敢”说着突然撩起他短粗的小尾巴,露出两颗涨得圆滚滚的球球,“比起那个,更要紧的是,你的崽子可能需要个老婆。”
  “嗯?!”李彬仔细回忆,似乎一路上没见过有其他猞猁,“上哪给他弄老婆去啊?”
  拔都盯着大猞猁蠢兮兮的金色眼睛坏笑着说道,“找不到就阉了吧,省事!”
  “嗷?”大黄疑惑地歪了歪头,完全没感受到自己的蛋蛋出现了危机。
  “不行!我还想要几个小猞猁!你,你不能……切掉他的小鸡鸡!”李彬誓死要护住自家崽子的蛋。
  “随你,不过他你的崽子你得负责照顾他,军中人人都有军务在身,没人有精力再去管他。”
  “哼,我来就我来!”
  李彬说干就干,反正他也闲着,趁着大帐没有人,给大黄洗了个透澡。不知从哪偷来的绳子,在他的项圈上挂好,方便自己牵着,也防止他乱跑。
  可吃食让李彬犯了难,小黄可以拜托昔班照顾,可大黄这么大一只,一天至少也要吃一整只小兽,方才自己夸下了海口,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去求人。
  幸好现在大部队走的也不算太快,李彬背上弓箭想着到附近的林子里打点野味养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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