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坠崖
十一皇女受伤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靖妃是经历过宫闱毒打的人，也自知技不如人，所以尽管心里怀疑了这个怀疑那个，却根本不敢追根问底。
毕竟这会儿她这好容易得来的第二个孩子，不过是些许小伤，若是追究下去，没准下场更惨。
不得宠的妃子跟皇嗣，在宫里自来就是这么个处境。
她息事宁人之后，皇后告状也没取得成果，于是顾珏停是停了往太皇太后那边走动的做法，却也没受到什么处罚。
这结果在顾珏的意料之中，她的丫鬟倒是一直提心吊胆的，观察了几日见没动静，这才长松口气：“天可怜见，小姐应该没事儿了！”
“只是贵妃还有陛下那边不打算做什么罢了。”顾珏倒是心不在焉的，说道，“毕竟十一皇女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一次陛下，陛下跟前的皇长女昭庆公主又是个善妒的，传闻连二皇女都不敢在御前表现出色，免得招了这长姐的忌讳，遑论其他皇嗣了……这宫里但凡陛下不上心的皇嗣，些许磕磕绊绊，陛下自然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丫鬟听的懵懵懂懂的，说道：“总之是好事吧？”
顾珏叹口气：“但姑姑至今没来跟我长谈。”
见丫鬟不解其意，她神情有点儿阴郁，“我虽然进宫之前同姑姑没怎么见过，但都是顾氏女，如今璟堂姐还没了，我是姑姑跟前唯一的侄女儿。按说姑姑就算不怎么相信我的出谋划策，出于栽培我的想法，也很该听一听我的整个计划，为我拾遗补缺罢？但姑姑当时找借口离开之后，就再没了动静。连这两日我主动请求去给姑姑请安，也都被她近侍以姑姑正在为十一皇女的事情奔波打发回来……就十一皇女的身份，哪里值得堂堂皇后连见侄女儿的一点功夫都没有？”
“这只能说姑姑是在故意避着我了。”
“她是长辈又是皇后，你说她能出于什么缘故避着我？”
“总归不可能是惧怕我，那能是什么缘故呢？”顾珏叹口气，惆怅道，“嫡亲姑姑也不可靠啊……”
丫鬟稀里糊涂的为她捏了把汗：“小姐快别这么说了，若是叫皇后娘娘那边听到，没准……没准越发要多想！”
“姑姑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毕竟顾氏这会儿比我生的好的姊妹也实在挑不出什么了。”顾珏淡淡说道，“就是我本来以为有她支持许多事情可是方便，这会儿……唉……我倒是越发钦佩敏贵妃了，她当年进宫的时候，说是贞熙淑妃的族妹，但只看才进宫就被安排到折腾死了不知道多少宫嫔的安妃手底下，就知道贞熙淑妃要么对她不上心，要么对她居心不良。这种处境里她能够反败为胜，抛开立场，我是真的佩服她。”
“您快别说了！”丫鬟头疼道，“刚刚那些话，皇后娘娘兴许不跟您计较，这话，皇后娘娘肯定受不住。”
顾珏微微冷笑：“我自然知道……”
她想了想，忽然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继续待在宫里也是尴尬，不如回去家中小住几日，避一避风头。好歹也让靖妃娘娘心里舒坦些。不然十一皇女怎么都是皇嗣，弄伤她的人没收到丝毫处置，还能继续在行宫里待着，靖妃娘娘会怎么想？你将这话转达给姑姑跟前的人，使些钱也成。”
丫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忍不住劝道：“小姐还是别这样了，靖妃娘娘如今在陛下跟前也没什么宠爱，皇后娘娘可不必忌惮她！再说了，贵妃娘娘才将璟小姐给……要是您回去了，没准就回不来了呢？”
“不可能的，我进宫是陛下的意思，我又不曾为了讨好十表哥，欺凌楚王。”顾珏淡淡说道，“陛下当初答应我跟璟堂姐进宫，也不是为了宠爱姑姑，而是为了安抚顾氏。既然如此，我继续养在姑姑跟前，这可不是贵妃能够使手段阻止的。不然的话，你以为贵妃很乐意看到我跟璟堂姐在宫里这些年？”
……如此过了两日，云风篁接到禀告，说是顾珏因为伤了十一皇女，非常愧疚，无颜留在宫中，决定回去顾家了。
“这顾珏倒是识趣，竟然主动退避了么？”清人看到禀告，不禁说道。
云风篁瞥了眼，淡淡说道：“皇后好歹养了姐妹俩一场，怎么可能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反正等太皇太后那边好一点，宫里就会设宴，到时候再顺理成章回来不就是了？”
她也没太关注此事，倒是又问了一回三皇子的举动。
得知三皇子最近没跟金溪来往了，倒是见天查案，好像已经有了结果，就等着差不多的时候，一鸣惊人。
“真不知道这位殿下在折腾个什么？”红萼禀告完了小声嘀咕，“他这么做有意思么？”
要是其他皇子，哪怕是生母出身寒微、养母也不得宠罢，表现出才干来，皇帝肯定是会喜欢的。
但二皇子三皇子却不然。
这两位皇子最好的命运就是做个偏远地方的藩王。
其他的，就别想了。
这已经是宫闱里公开的默契。
红萼所以觉得三皇子不过在做无用功。
但云风篁仍旧不肯放松警惕，吩咐继续盯着点儿，结果又被告诉：“十皇子殿下最近好像也在盯梢三皇子那边。”
“他们不都是皇后跟前的皇子么？怎么会这样？”贵妃有点儿讶然，“要是三皇子盯梢十皇子还差不多，十皇子……本宫记得三皇子一直很让着他的？”
“是这样没错，只是娘娘请想，十皇子殿下连对楚王殿下都颇为欺凌，更别说是三皇子了。”红萼小声提醒，“您知道的，若非为着储位的缘故，皇后娘娘其实最喜欢三皇子。”
这也是宫闱里公开的秘密了，顾箴本来也不是很会掩藏的人，再加上贵妃等妃子蓄意传扬，大家都清楚，皇后私心里最偏爱的其实是三皇子。
其实皇后这个偏向也是人之常情。
三皇子是她头一个孩子，一度还被她认为是唯一能有的子嗣，且这孩子才貌双全，沉默孝顺，懂事体贴……相比叫皇后伤心又愧疚的楚王、顽劣且维护生母的十皇子、怯弱沉默的十二皇子……
哦还有后来才接手，跟十二皇子一样沉默寡言又落下天花痘痕的六皇子，这么比起来，正常人都会最喜欢三皇子。
然而十皇子自己偏袒生母，却不喜欢皇后偏爱三皇子，故此对这个三哥，表面上没怎么样，私下里却十分的防备跟警惕。
红萼说着中宫跟前的热闹，不免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空有六宫之主的身份，却根本不会教导诸皇子，哪像娘娘跟前的诸位殿下，再相亲相爱没有了！就算有着些许龃龉，也是小孩子之间的意气，转头就又和好了。”
对此云风篁却只是笑了一笑，没有什么得意的意思。
她跟前的孩子们其实除了七皇子之外，有一个算一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不过她的确比皇后有手段，软硬兼施的弹压住罢了。
就算如此，亲生的晋王却也是小动作小心思不断。
而且，这还没到国本之争正式开始呢。
经过这些年来的引导，秦王已经自知天赋欠缺，七皇子尚且没有意识到太子之位的重要与荣耀，九皇子看似惫懒但提前表态退出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智与未雨绸缪……到了时候，真的会果断放弃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云风篁自己迄今汲汲营营，都是为了后位，为了庆慈宫之位努力，又怎么可能认为自己跟前的孩子们，可以坦然干脆的放弃那个位子？
“这两日太皇太后如何了？”贵妃呷了口茶水，缓声问。
左右说道：“太皇太后原本也只是小疾，这些日子下来已经好多了。只是咱们殿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脱身？”
他们以为贵妃想念七皇子了，不过云风篁倒不是很在意。
太皇太后的身份辈分，做皇子的跟她多亲近，左右没坏处。
她又不是那种非得将孩子压在身边才满意的母妃，才不在乎七皇子在太皇太后跟前侍疾太久。
闻言沉吟了下，却又问起了秦王几个：“他们说是为了尽孝才去狩猎，算着日子这出门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是在什么地方？都是哪些人在一起？”
陈兢过来说了大概的经过，云风篁思索了会儿，忽然莫名的笑了一下：“那地方本宫有印象，说起来，十几年前本宫初入宫闱，头一次伴驾避暑，当时因故逗留万年县，却在中途接到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陛下所以携了本宫轻装简从上路……尔后遇刺坠崖……那会儿本宫跟陛下逃难之际，藏躲的山洞，就在附近。”
近侍们以为她还心有余悸，正待安慰，却听贵妃自言自语道，“这般巧合，倒也是件好事。”
之后却就不说这话了，只处置了一番宫务，见没其他事儿了，吩咐众人散去之际，独留了陈兢说话。
两日后，太皇太后那边宣布大好了，朝夕伺候的七皇子，以及隔天去问安的十皇子都有着赏赐。
甚至连顾珏都被想到了，专门赏赐了一对簪子。
不是顶好的那种，应该是随便拿的，但出自太皇太后手里头的赏赐，也很抬顾珏脸面了。
皇后一时间都有点儿后悔前两日同意顾珏回去了。
否则亲自去给太皇太后谢恩，没准又能捞取点儿印象分。
她这侄女儿是从诸多晚辈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姿容品貌都不错，再者顾氏跟太皇太后的娘家一样，都是高门大户，太皇太后就算不是特别喜欢顾珏这样的女孩子，肯定不会讨厌。
但错过了这次机会也只能错过……好在硬塞了十皇子过去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不然这次受到嘉奖的就只有七皇子了。
顾箴盘算一番，正感慨着，却见宫人连滚带爬进来，禀告了一个坏消息：“娘娘，不好了！秦王等几位殿下外出狩猎，日前遇刺，诸位皇子都有着受伤，其中九皇子坠崖失踪，迄今不见下落！！！”
这次狩猎都是贵妃那边的皇嗣，说话不好听的话，就算死光了，对于皇后这边，也是好消息才对。
关键是：“贵妃娘娘怀疑是顾氏下手，如今正在陛下跟前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