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郎有意妾无情
其实之前想的法子就不错，设一场宫宴，酒酣耳热之际，有的是法子做手脚。
问题是……
自从淳嘉亲政以来的宫宴真的是有毒。
上一次好不容易说服了帝后，都在预备之中了，这时候出了个天花！
前两日云风篁委婉试探过，问皇后要不要设个席热闹下，冲一冲宫里大半年的晦气。
但皇后却觉得，之前打算弄的时候就出事，这会儿要是再来，别又出事！遂跟云风篁说，如果一定想热闹，要不就六宫凑齐了热闹下，让教坊司上些新的歌舞什么的就好，至于说宴请外臣之类的，那还是算了。
皇后觉得忒不吉利。
这就很尴尬了。
云风篁思来想去，又安排陈兢打发人去盯梢邓澄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啊家外有花之类，到时候虽然牵强了些，但只要这人有那么一个两个着落了真心的心上人，也能找借口为了谢猛将来不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悔婚。
结果打听下来邓澄斋虽然偶尔也会出入秦楼楚馆，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相好不说，甚至连个外室都没养……
“据说邓府之中倒是有几个通房，但全部是灌了绝子药，只是偶尔让她们伺候，既不许妊娠生子，也不许沾染后院事务。”陈兢小声说道，“平素里都是锁在一间院子里，只有邓大人想起来时，才会让她们去伺候。”
清人在旁边忍不住说道：“娘娘真的要给猛小姐悔婚么？婢子觉得这位邓大人是难得的好夫婿人选。若是因为猛小姐任性错过了，往后猛小姐不知道要后悔成什么样子！”
云风篁微微蹙眉，她也不知道，这会儿是按照自己的经验，听从清人他们的劝说，继续让谢猛嫁给邓澄斋好呢，还是按照谢猛的想法，给她悔婚，尔后说个风采翩翩的高门贵子？
沉默了会儿，她缓声道：“等下让猛儿过来，本宫亲自问问她。”
半晌后谢猛被召到贵妃跟前，云风篁也没提这个，只问了问她近况，拉近了下姑侄俩好些日子不见的生疏，才委婉试探这侄女儿的喜好。
谢猛虽然羞涩，但态度却还是坚定，就是她仍旧喜欢年岁仿佛的少年人。
最好就是那种家世好、长的好、才学好、性-子好、对她还一往情深的翩翩美少年。
云风篁看着她眉宇间欢喜的神采，也笑起来：“成，本宫啊回头就给你物色起来！”
等谢猛走了，她嘴角的一点儿笑色才消失，让陈兢清人从屏风后出来，“都听见了？该明白怎么做了？”
陈兢跟清人其实还是不赞成，毕竟谢猛今年才多大啊，在他们看来，这么点的小女孩子懂个什么？就知道看外表，可是论外表，邓澄斋当年能给淳嘉当伴读，姿容怎么会差？
甚至在他们眼里，这种前途无量的天子近臣，气度根本就不是一直生活在父辈羽翼下的所谓青年才俊那种雏儿能比的。
但架不住谢猛这年纪，就是会被那起子绣花枕头吸引。
然而贵妃又纵着这侄女。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无奈：“是。”
话说到这份上了，除非贵妃听得进去，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照着贵妃的意思去办。
于是陈兢那边就派人暗地里盘查都有谁家特别中意邓澄斋想接盘的，此外又有哪几家的少年人能够入谢猛的眼？
关于后者，云风篁想起来，倒是给谢猛找了条出路，就是给德妃提了句：“本宫那仨侄女也有这点儿岁数了，若是在宫外，合该由长辈带着出去走动的。只是如今谢氏在帝京的长辈，男子们不合适，女子呢总不好麻烦遂安长公主殿下。至于十八嫂，她跟本宫的十八哥还是新婚燕尔，本宫也不好意思打扰。如今瞧着她们一天天长大，见天待在宫里头，真怕往后见识少了，出了阁，被人笑话。”
德妃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若是姐姐不嫌弃，不若让妹妹家里陪她们出去走动些个？”
担心云风篁看不上魏氏的夫人们，还抬出了祖母，“妹妹的祖母这两年越发的小孩子气，三不五时出去串门，最爱带上家里晚辈走动不过。若是能够有猛儿她们那样才貌双全的出色孩子在跟前，祖母必然十分欢喜。”
云风篁意思意思的推辞了两回也就答应了。
只是这么一来，谢猛她们必然要频繁出入宫闱，云风篁为此就专门去找了一回淳嘉：“其实主要是为了猛儿，她将来是要给邓澄斋做妻子的，邓家人丁单薄，往后出了阁，想必也没什么合适的长辈带她出门认人。总不能总是劳烦崔家罢？那毕竟只是邓澄斋的舅家，不是本家亲长。如今德妃愿意帮忙，妾身也希望猛儿能够多出去看看走走，学一学高门贵女的做派，免得落了邓澄斋的脸面。至于奣儿、阔儿，却是捎带的。未知陛下以为如何？”
淳嘉早就习惯了贵妃对谢猛的格外宠爱，闻言也没多想，拉着她调侃了两句就应下，只是转过头去做了两件事，第一就是让人看着点儿谢阔，别叫谢阔趁势兜搭了他不希望谢氏联姻的人家；第二便是将贵妃专门栽培谢猛的事情告诉了邓澄斋。
邓澄斋本来对于这门亲事是比较排斥的，哪怕却不过天子的坚持答应下来，心里到底有些不舒坦。
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动了，毕竟贵妃可是有时候连天子的面子都不卖的，结果居然会为了让侄女配得上他这般费心思……不过这也让他感到有点儿压力，就是担心谢猛被调教的过于精明，自己在庙堂上争斗完了回到府里还要跟妻子斗智斗勇。
但没办法，皇帝不改心思，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谢猛死了，他没准也得娶了牌位过门当元配。
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谢恩，还要朝绚晴宫方向拱手，说是愧对贵妃娘娘的厚爱云云。
淳嘉看出他的纠结，安慰道：“贵妃膝下三个侄女，谢猛最是天真烂漫。贵妃此举也只是让她增长些见识，别无他意。”
又小声道，“后日她们姊妹就要去魏氏赴宴，若是魏氏也请了你，不妨去看看。虽然男女分席，但偌大府邸，也未必没有遥望的机会。”
邓澄斋还没见过谢猛，不管他是否期待这个妻子，到底天子亲自做媒，又说酷似贵妃，心里当然也是有着好奇的。
于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因为谢猛还年幼，再加上当初天花之事的耽搁，非但原本打算大办的谢细雨迎娶崔氏草草了事，这门亲事至今也没宣布。
但魏氏毕竟是外戚，心里却是清楚。
酒宴半途，专门安排邓澄斋去花园散酒气，又让魏芝芝引着谢猛经过。
谢猛懵懂无知，见到邓澄斋被魏氏子弟陪同在侧，只道偶遇，随意一礼就走了过去。
察觉到对方打量自己，还皱了皱眉。
过后被魏芝芝委婉提醒那就是邓澄斋，就若有所思。
她承认邓澄斋其实形容很是出众，但……太老了。
就她这年纪，邓澄斋真的可以当她爹了……
至于说天子近臣前途无亮什么的，对谢猛的吸引力真的不大。
主要因为她才六岁时云风篁就进了宫，摊上这么个青云直上的姑姑，一夜之间从乡绅家的孙辈，成为养在深宫、于帝王跟前侃侃而谈的娇客，你让谢猛再对一个天子近臣有什么崇敬乃至于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的冲动，那真的不可能……
再怎么近臣，还能有她亲姑姑跟皇帝亲近？
再怎么前途无量，她亲姑姑的枕头风不厉害吗？
所以她干什么要对邓澄斋有什么憧憬？
“还好姑姑答应说不喜欢就不要他。”谢猛在心里松口气，再看向不远处锦衣玉带的同龄少年，眸子闪闪发亮，“这位公子好俊俏啊！”
……不同于谢猛的嫌弃，邓澄斋亲自看过这个准未婚妻后，倒是有些改观。
主要是谢猛介于女-童向少女过渡的年纪，那种天真懵懂里夹杂着些许娇媚的气质纯净无害，正常人，尤其是正常男子都不会反感。
再加上她生得酷似云风篁，而云风篁虽然单纯论容貌弱于伊杏恩，却也只弱于伊杏恩罢了。
当年她可是不施脂粉素衣简饰伺候袁楝娘用膳，以跟宫女差不多的打扮，都让其时满心青梅的淳嘉看得怔忪了片刻。
而谢猛七岁被姑姑接入宫闱，这两年尽管云风篁偶尔才召见她一次，衣食住行却都是最好的，今日首次在人前亮相，打扮更是云风篁亲自掌眼的精致讲究，邓澄斋尽管心里还是担心被贵妃拖下水，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子长开了之后，着实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受的。
“老爷，小的瞧那位谢小姐，跟贵妃娘娘却不太一样。”回去的路上，他的亲随又说道，“小的之前随老爷赴宫宴，远远的见过贵妃娘娘几回，贵妃娘娘姿容极盛，气势凌厉，之前的元后也还罢了。如今的皇后娘娘，甚至都有些弹压不住，明明着了翟衣凤冠，却显得黯然无光。这位谢小姐，却显得娇弱些。”
邓澄斋心不在焉道：“这是因为她尚且年幼，而且焉知不是装出来的？你想安妃跟元后也不是傻子，若是贵妃初入宫闱时就如如今宫宴上的张扬，谁会容得下她？”
说是这么说，次日他单独跟淳嘉奏对时，还是做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来，同淳嘉谢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感谢皇帝给他赐婚了这么个美貌的准未婚妻。
因为演技自然，皇帝竟然也没看出来，倒是长松口气，觉得促成了一双未来的佳偶，颇为自得，转头还去了云风篁跟前炫耀邀功。
云风篁已经问过谢猛了，得知她对这场宴会上短暂碰面的几位高门贵子都很有好感，毕竟这种场合，那几个贵家子表现的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克己让人……谢猛看着就觉得每一个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这会儿按捺着情绪称赞了淳嘉一番，转过头来就是叹气。
早知道邓澄斋也会去，她就不那么用心给谢猛打扮了！
这下子就麻烦了，谢猛不喜欢邓澄斋，邓澄斋倒是很看中谢猛，这么着，就算有人站出来勾-引邓澄斋，他还可能上钩吗？
他不上钩云风篁这边提悔婚，淳嘉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