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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帝后

  韩氏婆媳心事重重的出了宫门,回去国公府,将这一日入宫的经过说与翼国公听,末了叹道:“现在要怎么办?当真照拂谢氏子弟,助长真妃羽翼?这真妃,之前无甚臂助时,尚且在宫闱之中如鱼得水,晋位迅速。若是让其娘家也成了气候,待到延福宫那位不行了,怕不该她住进去了?”
  见翼国公凝眉不语,翼国公夫人不禁有些抱怨,“霜腴伺候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年纪轻轻的去了,陛下不但不追究真凶,反而还要变本加厉的宠爱真妃,如今,甚至给霜腴过继个孩子,咱们还要对真妃……”
  “这话不要说了!”翼国公面色微沉,打断她的话,轻斥,“我云氏世代忠君,怎可为些许宫闱事,怨怼君上?!再者,真妃之事,归根到底,是我云氏算计她在先。她有着报复之念,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纵然我亦心疼霜腴,但是非对错上头,确实我国公府有错在先!”
  他叹口气,说道,“既然真妃如今有意给霜腴名下记皇嗣,不管用心如何,终归是件好事。而且照顾谢氏子弟,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莫忘记摄政王与北地的关系,陛下之所以偏宠真妃,怕不也是为北地做打算。这些事情,你等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翼国公夫人心中恼怒,道:“纵然我们算计真妃在前,可真妃不是没事儿?但我们的霜腴,却是没了的。”
  室中一时间静默下来,过了会儿,翼国公道:“其实真妃虽然别有用心,但说的话是不错的。霜腴已然不在,她名下的子嗣,交给真妃抚养,真妃正盛宠,这事情又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便是养坏了,又能如何?倒是皇后,不拘是膝下空虚,还是为着以后打算,都不会对霜腴的子嗣不尽心。”
  “那谢氏子弟就先不管了吧?”翼国公夫人便说,“陛下要抬举他们,咱们没办法。可是一想到霜腴已经……真妃倒是越过越滋润了,我实在不想看到谢氏再有什么好处,尤其是咱们去给的。”
  ……国公夫妇的这番心情复杂,云风篁虽然未能亲见,猜也猜得到。
  不过此刻她无暇关注,却正趴在淳嘉肩头,听他点评自己的折子:“……三州之乱,名为天灾,实为人祸……党争之祸,流毒无穷……嗯?你深居宫闱,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等云风篁回答,淳嘉已经反应过来,道,“是了,你手底下的宫嫔有从三州那边过来的,约莫是问了她们?不过这些都是寒门之女,终日为衣食忧心忡忡,有些生长闾里,自小儿家门都没出过几回,邻村的事情也还未必清楚,又哪里知道这等大事?”
  说话间,将手中奏折放到案头。
  云风篁看了眼,伸臂搂住他脖颈,好奇问:“那三州之乱,是怎么回事?”
  之前,消暑宴那会儿,前朝后宫共同支持的三州之乱根本原因的说辞,主要是天灾造成的,人祸的成分被人为的削弱了——据云风篁跟伊杏恩的询问,三州那边,普遍认为,是摄政王、纪氏等权臣的争斗,影响到中下层,各逞靠山,只顾争权夺利,不管黎民死活,放任之下,才导致了天灾来临之前,三州局势就十分的糜烂。
  待到灾祸一出,越发抵挡不住,这才酿成大祸。
  故此云风篁这折子的中心思想就是权臣乱政,是百姓之祸,合该圣明天子出世,拨乱反正——这倒不是云风篁对伊杏恩的信任,而是她揣测皇帝爱听这话。
  但这会儿瞧着,淳嘉倒是打算跟她仔细说道了?
  正高兴着呢,谁知道淳嘉笑了一笑,道:“怎么回事……这不是让你在折子里说清楚的么?你都没说清楚,还来问朕?”
  却摆摆手,压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转而问起接下来的宫务,“年关将近,旦日大典不同中秋重阳这等节令,爱妃可有把握?”
  “陛下放心,妾身不会给您丢脸的。”云风篁还待撒娇不依,闻言连忙稳了稳心神,正色说道,“这两日,妾身正跟底下人商议着,已经开始在办了。”
  淳嘉“嗯”了一声:“若是不懂,尽管去问皇后,她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越是将近年关越是忙碌,恐怕是撑不下来的。”
  天子心里思索着,先是中秋,尔后重阳,接下来再有旦日大典,这么三次,都是真妃出面,皇后退隐。前朝后宫,也该明白这宫闱里的变化,真妃绝非昙花一现,纪氏是明摆着在御前失意……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说纪氏这就没人拥护了也不可能。
  然而大部分人总归是踩低拜高的,这么连续三次宫宴下来,纪氏的声势必然受到重击。
  真妃从进宫头一天就一战成名,决计不是扶不起来的那种,本身也是野心勃勃,自不会放过这个压倒皇后、自己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的机会。
  此消彼长,到了明年恩科的时候,纪皇后差不多该是名存实亡,守着延福宫足不出户,老老实实养着淑妃名下的皇嗣了。
  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腾出手去专心对付前朝。
  不然,哪怕太皇太后跟纪太后远在行宫,光一个纪凌紫在宫里,淳嘉仍旧是不怎么放心的。
  毕竟就他跟纪凌紫做夫妻这些年的互相了解,他这元后,跟真妃其实一般心性,都不是那种甘心扃牖后宫的主儿。早些年老实是被纪氏压着的,这会儿老实是迫不得已。但眼看着纪氏在皇帝跟前越发的受到厌弃,偏太皇太后跟纪太后不在跟前,邺国公到底是外臣,没了亲人弹压,谁知道情急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淳嘉隐忍多年一朝发动,绝对不是那种鲁莽的人。
  可不会因为纪凌紫只是一介女流,家世又已现颓势,就小觑了她。
  云风篁虽然也算狡黠心狠,在淳嘉看来,到底年少了些,经验不足,这些日子这真妃搞风搞雨,他都私下里看着,以免皇后猝然发动,真妃不是对手……总之不将皇后彻底打压住,他是不能放心从后宫之中完全抽身的。
  “皇后娘娘为陛下操持宫务多年,难免积劳成疾。”云风篁可不知道淳嘉认为她如今还不是皇后的对手,笑着附和,“妾身忝为宫妃,自然该为娘娘她分忧。”
  她觉得皇后要不是靠着家世,压根没法跟她斗!
  淳嘉知道她掐尖好强,也不点破,只道:“得空也常去延福宫走动走动,到底她还是正宫。”
  如此皇后但凡有着异动,也好被撞破。
  云风篁点着头:“妾身一定会好好尊重皇后娘娘的!”
  至少场面上她会做个敬重中宫的妃子的。
  如此说了一番话也就安置了,次日淳嘉自去上朝,云风篁则晚一步去给延福宫请安,果然皇后又双叒叕病倒了。
  诸妃嫔于是在她的带领下……是的,郑氏倒台,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真妃跟英妃。
  云风篁假惺惺的让英妃领头,英妃虽然不忿落在她之后,面对贵妃淑妃都栽了的事实,到底忍着气、沉着脸拒绝了。
  于是云风篁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实际上的领头人。
  “哀家听说你提出将赵氏所出子嗣记在贞熙淑妃名下?”如此到了春慵宫,袁太后今日格外的和颜悦色。
  看到这情况,云风篁就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一番寒暄毕,太后就说,“贞熙淑妃跟楝娘是差不多时候进宫的人,好好的孩子就那么去了,哀家也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疼!难为你跟这族姐相处不多,却一直惦记着她……贞熙泉下有知,也要感念你这番心意的。”
  云风篁赔笑道:“也是赵才人之前一直由郑氏照顾着,郑氏贵为贵妃,总不能因为她犯了事儿,叫无辜皇嗣,硬生生的没了高位母妃。本来皇后娘娘提出要抱养来着,可是赵才人位份到底低了些,其子嗣记在中宫名下,未免有些过于抬举了……妾身年轻,见识难免浅薄,所作所为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太后娘娘原宥。”
  袁太后笑了笑,说道:“你这事儿做的挺好的,哀家就喜欢你这样宽厚心善的孩子。”
  太后并不直说目的,只是翻来覆去的夸她懂事体贴,心善豁达,末了才仿佛不经意的提起斛珠宫的袁楝娘,说这侄女最近瘦了很多,缠绵病榻的,明明还在韶华,瞧着却仿佛老了很多岁一样。
  说到动情处,忍不住落下泪来:“哀家统共就养大了皇儿跟楝娘两个孩子,本想着自己去的时候还有他们陪在跟前,想不到这会儿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风篁已经看出来她的目的,实在不想答应,就故作糊涂的劝,说袁楝娘只是因为丧子之痛一时间走不出来,过些日子就能好的:“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娘娘您啊!娘娘待纯恪夫人有多好,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纯恪夫人虽然性.子急了点,却不是那等不知道好坏的人,怎么忍心看着娘娘您为她伤心难过?”
  言外之意,要是袁楝娘一直这么下去,那么就是不知好歹,故意折磨您这个慈母皇太后!
  “……唉,就算她好起来,哀家也还是要操心哪!”袁太后听了出来,面色一僵,复道,“大皇子好好的孩子没有了,这份悲痛,哪里是容易抚平的?哀家真怕她这辈子都过不去。”
  云风篁肃然说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以后再有妃嫔妊娠、皇嗣降生之事,妾身一定注意,不让斛珠宫听到,免得触动了纯恪夫人的伤心处!”
  不等太后说什么,就扭头对魏横烟等人说道,“你们也留意着点,不要在斛珠宫的人面前说这类话,明白么?”
  魏横烟忍着笑率先点头:“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记住!”
  “对对对。”哪怕看云风篁不顺眼的英妃等人,此刻也纷纷赞成,表示一定约束宫人,不让她们的无心言语,再次伤了袁楝娘——毕竟高位妃子虽然不多,如今也还没有人手一个皇嗣呢,袁楝娘这些年来依仗袁太后母子的偏袒,抢了多少东西?
  这会儿总算等到她被皇帝厌弃,却还要靠着袁太后抢皇嗣?
  凭什么?
  看到这情形,袁太后面上笑色就渐渐收了起来,有些冰冷的目光看向云风篁:“哀家觉得有些头疼,你们都散了吧,真妃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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