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彬生日
包厢里, 一时无话, 寂静得能听到包厢外的脚步声。
唐媱剪水秋瞳看着何宸, 咬了咬唇想了想轻声问道：“何公子有事儿？”
何宸手脚局促得动了一下, 他是脑袋一热突然就敲了门也不知要做什么, 现在他也好好像没有了做任何事的资格。
“何公子？”唐媱见他垂眸不说话又轻轻喊了一声。
苏苏本来在研究墙面上的壁画, 见状也走了两步站在了唐媱身边, 同她站在一起目光炯炯望着何宸。
“没事。”何宸抿唇抬起头轻声道，他的声音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儒雅温润。
他目光含蓄, 想了想唇角勾出一个轻笑道：“一会儿戏曲儿就开始了，刚排演的新戏多有不足，如果唐姑娘有什么建议可以交给门口的小厮。”
“嗯？”唐媱见他一副主人翁的样子, 稍稍有些疑惑道：“何公子和戏阁是？”
何宸见她形状姣好的杏眸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剪水秋瞳当如是，眉目传情, 眸光传达出了她的疑惑, 他不由弯了弯眉梢。
“不是。”何宸笑了笑, 解释道：“是我父亲在负责戏阁的排演, 为太后娘娘生辰献礼。”
“这样啊。”唐媱轻轻点头, 她想起了上次何宸去唐府求见被她拒在门外，戏阁遇他时他说其实是想给她送入场券。
心念一转, 唐媱眸子微微睁大，她看着何宸张口问道：“邀请我参加评赏是何公子的主意吗？”
何宸没想到会让她误会, 听了这话呼吸一滞。
这是在心上人前博好感的机会, 何宸却不敢居这个功，虽说他也向父亲提了一句，到底不是因为他唐姑娘才有的评赏机会，准确说连他能这时进戏阁也不是因为他父亲。
“不是，唐姑娘误会了。”何宸思忖一瞬直接摇头道。
他想了想，唇角弯了弯笑道：“说来此事和唐姑娘有关，是武亲王世子今天向父亲提议找喜听曲儿之人来评赏新戏。”
“李枢瑾？”唐媱眸光颤了颤，眼中滑过一抹流光，心中也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头涩涩酸酸又有儿甜。
她敛了敛情绪，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对何宸道谢：“谢谢何公子。”
“应该得。”何宸做不来撒谎冒领功劳的事儿，可到底是让自己心生爱慕的女子现在却要嫁为他人妇，他声音不由得略带涩意：“戏曲儿将要开场，不打扰唐姑娘了。”
说罢他拱手退了两步，帮唐媱关上了包厢的门。
等何宸走了，苏苏拉着唐媱惊喜道：“唐姐姐，没想到是李世子建议，他一定是今天上午在院里听你说想听戏。”
她眸光发亮，望着唐媱满心满意得替她开心道：“唐姐姐，李世子是真心对你好，真好。”
“嗯。”唐媱被她心喜赞叹的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轻声应道。
她垂在袖中的之间不自觉握在了一起，李枢瑾，不可否认他这一世如今对她真得不错，可是上一世婚后八年他对她也体贴入微，最后不也……
唐媱垂下了眸子，剪水秋瞳氤氲着星星点点的水汽，纤眉微蹙，贝齿将粉嫩的下唇咬出了浅浅的牙印。
“唐姐姐，戏开始了，我们坐好。”苏苏见她面带轻愁正不知如何相劝，正好戏台上擂鼓声响起，她忙拉住唐媱让他坐在。
“嗯。”唐媱抬眸冲她绽开一个浅笑，随着她一起坐下。
时光流转，一晃两三日变没了，一下子到了唐彬生日这天。
这日天空甚是明媚，朝霞流云溢彩，轻柔的微风带来春天的气息。
清晨刚蒙蒙亮，喜鹊和鸟雀在唐媱的窗外脆生生啼鸣，唐媱眯着眼睛蹭蹭被角稍稍将蔷薇绣锦丝被朝上拉拉，蒙住了脑袋。
眯了半盏茶时间，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唐彬的生辰，她揉揉眼半起身，睡眸惺忪，双颊带着稍许酡红，抱着被角靠在了青玉高枕上。
“丁香？”她轻声唤了声。
丁香从外室轻步走来，动作轻敲撩开银红色软烟罗床帷，小声得对唐媱道：“小姐，您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唐媱双眸湿漉漉还有些睡意惺忪，抽了抽鼻翼软绵绵问道。
丁香见她眯着眼睛打瞌睡却强忍睡意的样子笑了，她轻声道：“差不多辰时四刻，小姐不然您再睡会儿。”
“不睡了。”唐媱打了一个哈欠，小手揉了揉眼睛，眼泪汪汪得，声音也带着软糯糯的鼻音：“一会儿要去给小彬送生辰礼物。”
说着她就要下床，没睡醒手上软绵绵没力气一下子差点儿摔倒，丁香忙扶住她坐好。
丁香拍了拍自己还在疯狂跳动的胸脯，轻声感叹唐媱：“小姐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吓丁香，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唐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右手放在自己腹部轻轻摩擦，小声道：“我以后会小心得。”
她心中暗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我的凛儿。
“小姐，您要不要去前厅用餐？”丁香帮唐媱打理单丝碧罗笼裙的裙摆轻声问道。
唐媱愣了一瞬，惊讶道：“爹爹娘亲还没吃饭？”
丁香回道：“没，说小姐可能早起，等您一起。”
“啊？那怎么不喊我起床？那我赶紧去，不能让爹爹娘亲等太久了。”唐媱一听风风火火就要朝前厅赶去。
因为唐父唐母平时辰时初就用了早餐，今天因为她耽搁了半个多时辰，错过了平日的饭点，唐媱有些担心唐父唐母的身体。
“小姐，等一下。”丁香见她青丝未绾就着急要赶出去，忙顺手从梳妆台随手拿了一支桃木簪追上她。
丁香一边随手给绾发，一边安慰她：“小姐别着急，是老爷夫人专门交代了等您自然醒，别去打扰您的。”
“好了。”丁香发开唐媱的头发轻声道，她给唐媱绾了一个慵懒的发型，半截青丝用桃木簪盘起固定，半截青丝垂于脑后，慵懒窈窕。
“嗯。”唐媱听到好了之后，双手拎起裙角快步朝前厅走去，丁香随她身后。
唐媱转到圆月门看到唐父唐母正在院里拾掇花草，开心得不由得脚步又轻快了一些，她娇声道：：“爹爹娘亲，媱儿来了。”
“娘的糖宝，怎么起这么早？”唐母听到她的声音忙转头，迎着唐媱抱住她，心疼得说。
唐媱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飘起一抹红晕，窝在唐母怀里小声道：“不早了，平日里爹爹娘亲都吃完饭了。”
“糖宝现在是特殊时候，睡觉要睡得充足。”唐母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柔声安慰道。
唐母柔柔的声音让唐媱稍稍放松了些，她又抱着唐母的轻轻蹭着唐母胸前，声音软软道：“娘亲最好。”
“娘亲好，爹爹不好？”唐父每次看到唐媱和唐母亲，抱着唐母就一阵眼馋，唐媱大了些之后就不不缠着他了，平日里多是和唐母亲昵。
唐媱看着故意吹胡子瞪眼的唐媱，抱着他的手臂娇声撒娇道：“爹爹也最好，爹爹娘亲都好。”
“就你会说话。”唐母捏了捏她挺秀的鼻子，爽朗得大笑：“走，咱们去吃早餐。”
“小彬呢？”唐媱跟着唐父唐母朝餐厅走去，见唐彬没到小声问道。
唐父听了她的话安慰她道：“刚已经差了小厮去喊他，一会儿就该到了。”
正说着，传来了唐彬风风火火的声音，他小跑着进来，脸上笑容满面道：“爹，娘，姐，我来了。”
“小彬，生辰快乐！”唐媱水灵灵的眸子闪着细细的笑意看着唐彬轻声道。
“谢谢姐！”唐彬自觉地拉开座位坐在唐父左手边，他眸光灿然咧开嘴笑得开心看着唐媱道：“姐姐，我的生辰礼物呢？”
唐媱水润润的眸子笑盈盈道：“给你备好了，在我院里，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好的！”唐彬笑容更灿烂了些，他冲唐父唐母得意扬眉瞪眼，昨天唐父唐母还告诫他如果姐姐忘了准备礼物，不许要。
唐父唐母慈爱得笑了笑，没说话，四人和气融融一起用餐。
饭罢，四人都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等唐父唐母起身后，唐媱才慢慢起身。
正好唐母路过她身边，看到她发顶的木簪好奇道：“糖宝，你木簪挺好看的，咱们铺子里的吗？”
“嗯？”唐媱双眸透着疑惑，莹润娇唇微张，她今天慌忙没有注意丁香给她绾的哪一个发簪。
她伸手触及发顶摸了摸发簪的簪首，像是两支花，花瓣层层叠叠，镂空雕刻。
她还没有摸出来，唐母在她旁边唇角带着浅笑和柔温顺帮她解释 道：“看着是桃木簪，簪首雕得是两枝六瓣玉兰花，花瓣层层叠叠九层之数，每一层花瓣都绘制着精美的镂空纹饰。”
唐母每多说一句，唐媱的眉便蹙了本分，她此时觉得发顶的桃木簪灼热异常，尤其戴在爹娘面前，耳尖都有些微微发热，想现在把木簪抽下来藏起来。
“我知道。”唐彬见他姐不吭声，软软的雪腮染上了红霞，眉眼低垂起来，他瞬间来了注意。
“姐，是不是李枢瑾送的？”他眼睛亮晶晶，咧开嘴补充道：“最近李世子不怎么出门，听说在武王府当木匠做首饰呐。”
见唐父唐母突然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发顶，唐媱脸烧烧得，她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一眼唐彬俏生生道：“就你话多！”
“谁让我实诚人，只会说实话。”唐彬朝唐媱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出去了，离得老远还听他道：“姐，一会儿别忘了我的生辰礼物。”
唐母目光复杂看着唐媱道：“糖宝，李世子……”
唐媱眸光低垂抿了抿唇，眸色里也是让人看不懂的流光，指尖不自觉微蜷。
半响，她抬头看着唐母扬唇小声安慰道：“娘，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嗯。”唐母轻叹了一声，心中暗暗祈求上天她的糖宝一身顺遂，夫君疼宠，前述故事皆为梦幻。
唐媱怕唐母再问，轻声和他们告别：“爹，娘，我先回院里了。”
“嗯。”唐父唐母点头，看着唐媱在丁香的陪同下缓步出了院子。
唐媱背影消失在正院里，唐母才又叹了一声：“哎。”
她转头看着唐父眼睛微红，声音低哑道：“老爷，你说李世子现在看着不像是宠妻灭妾，抛妻弃子之人啊。”
“别多想了，都没发生的事情做不了准。”唐父眉眼沉静，上前半揽着唐母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常去嘉福寺祈福，下次再去的话给媱儿祈一个护身福。”
唐父也担忧唐媱讲的故事，但近期他多方打听，觉得李枢瑾和武亲王夫妇人品上佳，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女儿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做了，他也不会坐以待毙，拼了老命也要求得圣上让女儿和李枢瑾和离，他们唐家就是唐儿永远的家。
“嗯。”唐母点头，眼眶里闪过星点的水光，被她快手用帕子抹去了。
唐彬刚换上她姐给他亲手缝制的袍子，臭美得在铜镜前看来看去，前前后后各个方位得照镜子，还臭美得问丫鬟：“怎么样，是不是显得少爷我特别俊美？”
“是，少爷最是俊美。”丫鬟捂着嘴笑着应道，帮他理了理袍角。
有小厮小步跑来轻声禀报：“少爷，李世子、陶公子等人到了大门口，说来给您送生辰礼物。”
“请他们进来。”唐彬不回头吩咐道，等他满意得将袍子全方位打量了一圈，才喜笑颜开去迎李枢瑾陶柒他们。
“彬弟，生辰快乐！”陶柒和唐彬关系最好，一行人中他率先递上礼物，高声恭贺。
“生辰快乐！”高黎、付谦、赵意等人也纷纷恭贺，朝唐彬递上手中的礼物。
唐彬笑容满面一一道谢收下礼物，将礼物递给身边的小厮。
他转头看一旁不言不语的李枢瑾，眼珠儿滴溜溜得转，扬扬眉问道：“世子，你没礼物送我？”
李枢瑾怔愣的目光从唐彬身上天青色的袍子转开，敛下心绪，他唇角轻轻勾起递出手里的锦盒，声音清越，语气和煦道：“小彬，生辰快乐！”
“谢谢世子。”唐彬不客气得接过锦盒，笑着道谢。
“走，大家去花厅喝茶，刚从南方来的新茶。”唐彬揽着陶柒和高黎朝前走，大手一挥招呼道：“中午我在十香楼请大家吃大餐。”
众人边说边笑跟着他朝着花厅走去。
李枢瑾稍稍落后一步，他抿唇漫不经意得说道：“小彬，你袍子的刺绣看着很精致。”
“精致吧！”唐彬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得意得转了一圈让他们仔细看，等他们纷纷夸赞时才扬了扬眉头得意得说：“我姐亲自绣得，她刺绣手艺可好了！”
李枢瑾垂下了眸子，他刚就注意到了天青色的锦缎，青山翠竹纹绣，是前几天唐媱抱在怀里做女工的袍子。
他曾暗暗期待会不会是送给他的袍子，却又不敢期待，果真……不是送他的，明明不期待心中却涌上难言的失落。
陶柒瞥了一眼李枢瑾瞬间暗淡下的眸光，揽着唐彬又看了一眼李枢瑾打趣道：“唐姑娘不仅人美，还心灵手巧，彬弟和李世子有福了。”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以后唐姑娘是李枢瑾的世子妃，也会给他缝袍子，大笑道：“就是，小彬和李世子有福气，哎！我们怎么没这福。”
高黎看着唐彬身上的锦袍酸溜溜道：“小彬，以后李世子对你姐不好，和我们说，我们一起去揍李枢瑾！”
说着他气鼓鼓瞪了一眼李枢瑾。
李枢瑾眸光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唐彬郑重得保证道：“我不会唐媱待不好得。”
陶柒赵意四人见李枢瑾突然上纲上线如此郑重，瞬间笑开了，捂着腮帮打趣他：“酸”
李枢瑾脸色不变，不理会他们的打趣，眸色中的深情和郑重依然。
高黎撇撇嘴不说话，唐彬也不接他的话，他想若是李枢瑾对他姐好还行，不好真去揍他。
“少爷。”有个小厮小跑着进来禀报道：“门口谢筠公子到了，给您送生辰礼物。”
“快请进来。”唐彬并不清楚知晓谢筠和他姐表白过，就上次被陶柒提点了一次，可他向来心大，爽朗得吩咐小厮。
他转头看着李枢瑾陶柒道：“咱们先进花厅，等谢筠一会儿到了咱们再去十香楼。”
李枢瑾听见谢筠的名字，凤眸滑过一抹流光，看到陶柒促狭的笑意，敛下了神色。
“小彬，生辰快乐。”谢筠被小厮领到花厅，和唐彬打招呼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唐彬。
看到花厅里其他的五位公子，都是以前一起聚会的人，他也一一颔首问好。
付谦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开玩笑问道：“谢筠，你最近是不是做学问入迷了，叫你出来喝茶你也不来。”
“嗯，最近遇到了些难题。”谢筠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礼貌得回道。
李枢瑾低垂的眉宇间滑过一抹轻嘲，依他看，谢筠不出门，恐是伤心失态了。
唯一知道李枢瑾和谢筠纠葛的陶柒特意引开了话题，花厅一时间其乐融融。
“走，咱们去十香楼。”茶过三巡，唐彬起身招呼道。
众人随他出了花厅，到了院子里陶柒想了想笑着建议道：“彬弟，不让你姐一起去吗？以前咱们也常一起聚餐。”
“对啊，叫着唐姑娘一起吧。”其他几个少年也起哄到。
唐彬想了想，应了道：“我差人去问问我姐。”
说罢，他朝差了一个小厮去唐媱院里询问。
唐媱接到小厮传信后犹豫了下，思索良久后应了下来，毕竟以前他们的聚会她也不避着。
当唐媱身着一身粉白色单丝碧罗笼裙，款款走来时，少年们只觉春风拂过眼前一亮，李枢瑾更是中溢彩，谢筠则是稍稍转开了眼睛。
“唐姑娘，好久不见！”高黎眼睛亮亮得率先问好。
唐媱朝他轻轻点头，又朝其他少年问好，看到谢筠没有看她转开了眼睛，她神情顿了顿。
“唐媱。”李枢瑾见她余光注意到了谢筠，唇角微抿开口拉回了唐媱的注意力。
唐媱眸光看向李枢瑾，也轻轻问好：“嗯，世子好。”
唐彬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同，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朗声道：“人齐了，我们走吧。”
一群人正要跨出门口，唐府门口徐徐停了一辆马车，苏苏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到唐媱等人，有些不好意思和唐媱问好：“唐姐姐您要出去？”
“嗯。”唐媱看了看苏苏，又转身看了看身边的一群少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陶柒看着苏苏的面容，眸光闪过一抹趣味的流光，他建议道：“都是朋友，一起去吃饭吧，小寿星你说是不是？”
说着拍了一下唐彬，示意小寿星开口。
“一起一起。”唐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热情招呼道。
陶柒不知不觉退到了最后，他肩膀碰了碰谢筠的肩膀，轻轻哼唱：“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谢筠不明所以抬眼淡淡看他一眼，觉得他神经病。
“哈哈。”陶柒不多言，兀自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