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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二 烈火焚魂铸魔剑,周天星斗炼玄黄(六

  数万里长的战线上血肉横飞,时时刻刻都有成百上千的妖兽妖禽阵亡,偶尔还夹杂一两声幻符甲士被打得爆裂的轰鸣。
  这等级数的斗法,看来惨烈异常,却还不被许听潮四人放在眼中,但生出的元气震荡,恰能掩盖他们的行踪。
  “是兵符门的手段。”李渺冷笑,“这些个道友在西神都中倒是所获匪浅!”
  许听潮闻言,眉头顿时一皱,前番探索西神都一事由冯粱赫发起,如今这老道成了钧天上院的太上长老,李渺此话听来就有几分刺耳!非只许听潮,就连邵元修也眼神不善地等阵李渺。
  邵元修毕竟是长辈,李渺打个哈哈,不再多言。
  苏瑶宜见状,盈盈一笑:“两边打得好主意,似这般消耗,就算再是惨烈,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师姐以为应当如何?”
  李渺很是凑趣,奈何许听潮和邵元修都装作没有听见两人唱和,只远远观望两边凌空站立的虚境老怪。
  魔獍八界这边,自然是以玉骨魔君和那改名紫烟的琥珀仙子为首。而凤凰界各派,兜梓穰并非独自站立在前排,与他一起的,还有个浑身精瘦,腰杆笔直,很是精神抖擞的老者,不过这老者相貌奇丑,硕大的眼袋中两枚眼球鼓胀突起,眼睑耷拉,一副未曾睡醒的模样。
  此人便是兵符门的虚境长老史逢春,如今能与兜梓穰同列,显然是因为兵符门在此次抵御魔獍八界的战事中出了大力。
  言语撺掇不起作用,李渺心中暗怒,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样。
  “许师侄,我等四人中,数你神通最大,如何让两方真枪实刀地斗上一场,还需你来出手。”
  这老怪暗中算计不成,索性径直把事情挑明。
  许听潮侧头看了看他,心中没来由一阵厌烦。都已经说好一同行事了,偏生还有耍弄手段,有这般多的心思,还不如用到修行上去!
  心中如此想法,许听潮面色却依旧淡然,只不过多了几分冷漠。
  “弟子会将魔獍八界几个不起眼虚境的气息摄来炼制成巫蛊傀儡,如何行事,还请师叔定夺。”
  言罢,也不等李渺同意,身躯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李渺一怔,而后神色微微变化,面上就浮现出几丝笑容。苏瑶宜明眸流转,邵元修却冷哼一声,别开了头去。
  不过顿饭功夫,许听潮已然回转,挥手朝李渺抛出五个巴掌大的木质小人。
  “只须将和傀儡斩碎,对应那五人必死无疑!”
  这般举动着实有些五无礼,奈何李渺知晓方才失策,此刻能让自家这位师侄做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尽管万分懊恼,但之后抢夺凤凰界各派建造的接引仙阵,还需人家帮忙,便笑着将五具傀儡接住。
  有傀儡在手,很容易就将对应五人找出。
  其实他也并未耗费多大了力气。虚境之人,对凶险的感应都十分灵敏,许听潮将五个老怪的气息摄来炼制成巫蛊傀儡之后,便不再催动体内如意金卦遮掩,那五人已是心中警兆频生,纷纷祭出宝物,施展法术,将自家浑身上下尽数护住!
  他们这般举动,着实让旁人警惕!非但对面凤凰界各派也有老怪争锋相对,便是身边的通道,也都纷纷警觉起来。
  李渺见状,冷笑连连。将五具傀儡往面前一抛,两手虚虚环抱,运起真气微微一震,顿时将之尽数粉碎!
  对应五个老怪毫无征兆地爆成五团嫣红的血雾!五道残破元神从血雾中冲出,面上尽是愤恨怨毒!
  魔獍八界两百多虚境已是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祭起宝物神通就往对面轰去!
  凤凰界这边,兜梓穰亦是惊怒交集!他根本不相信己方会有人如此愚蠢,在这等时刻出手杀人!对面五个虚境身躯爆碎,不是苦肉计,便是有人暗中挑唆!而之前已将话说得清楚,魔獍八界也不愿与己方开战,因此苦肉计的可能不大,但挑拨离间之人究竟在何处,他却半点察觉不到!
  即便能找到,此时也已无济于事!
  就在他转动念头的片刻,两方修士已然战在一起!
  早就有深仇大恨,之前不过彼此克制,此番出手,自然不会有留情一说!因此第一回合鼓足气势的交锋,双方便损失惨重!
  尤其是对面那玉骨和紫烟,一出手就各自斩杀己方一名虚境!
  魔獍八界虚境本就少于凤凰界各派,一旦出手,自然会施展绝杀手段,先将对头的虚境抹去几个!
  兜梓穰勃然大怒,心念动处,十余头灵兽瞬息便在身边浮现,而后一拥而上,缠住玉骨魔君的十二头玉骨神魔……
  两方厮杀一起,许听潮四然便悄然退走,只在百万里之外遥遥观看。
  而就在这之前不久,东极洲上周天星辰大阵之中,褚逸夫和许恋碟双双来到陶万淳面前。
  先在两百弟子灵前焚香祝祷一番,两人才盘膝坐到陶万淳和血妖面前。
  褚逸夫身形飘荡,依旧只是元神之身。
  “褚师侄,可曾准备妥当了?”
  陶万淳面色肃然,声音沉凝。
  “禀师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陶万淳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问:“有魔否?”
  褚逸夫看了血妖一眼,答道:“魔在心中!”
  陶万淳摇摇头:“沧海浮粟,不足为恃!”
  “粟米之外,便是万顷浪涛!下联碧水,上彻九霄!”
  陶万淳这才微微颔首,抚须道:“如此,你且去吧!”
  褚逸夫站起身,向陶万淳和血妖先后一礼,而后看着满面关切的许恋碟,目中流露几多关切,而后化作无穷坚毅!只见他一挥手,那魔气萦绕、伤痕累累的躯壳便凭空显现,神色僵硬地站在一旁!
  从踏浪墨鲤送回到现在,他并不曾将自家身躯稍作打理!
  躯壳就在面前,褚逸夫半点不犹豫,化作一道金赤二色光芒,遁入肉身天灵!
  僵死的躯壳顿时灵动起来,木然的脸上青筋跳动,大滴大滴的冷汗涔涔而下,浑身上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尽管如此,褚逸夫却咬紧牙关,始终不曾呻吟半句!只颤颤巍巍地随意坐到地上!
  许恋碟满面紧张痛惜,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褚逸夫。
  眼见褚逸夫痛楚如斯,陶万淳面色却丝毫不变。
  血妖注意力也只在自家姐姐身上,见状腹诽不已——女大不中留啊……
  几人这般行径,前边看来委实教人迷糊,其实说破了也无甚稀奇。
  褚逸夫如今已是元神修士,且原先修炼的乃是玄门功法,陡然转修魔道,真气不合反倒为小节,最紧要的百多年来凝练的心境。
  道魔修士,心境全然相悖。
  道家冲和谦淡,魔门却讲求纵情快意。
  魔道前辈大能有言:“执为魔!”心中有执念,方才能修魔道,此为与道家“想得开”全然不同,因为有执着,方才会有放情纵意!听来糊涂,其实就相当于有白天才会有黑夜,倘若昼夜都是一般光景,也就不需要将两者区分开了。玄门修炼,总在谦善淡定中展现辉煌,而魔道却是因心中有执念而孜孜以求,为达目的,诸般手段皆可使用!褚逸夫修行玄门功法百年,如进陡然要改为魔道,就须得将之前培炼的心境全然扭转!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褚逸夫要做的,便是将之前化解心障的做法反过来,所以他选定了许听潮和血妖!
  许听潮和血妖惊才绝艳,褚逸夫因为与许恋碟的关系,受益极多。若他是个安心“吃软饭”的,倒也乐在其中,但他偏生自有一番傲气,不愿仰仗妻弟的恩荫,心中魔障由此而生!
  褚逸夫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平日里表现得不在意,但心中总有疙瘩,若还是修行玄门大道,自然是多加磨练,将之弥平。此番转修魔道,正好将这心障塑起,种种不平,都化作修行的助力,直到有朝一日超越许听潮和血妖,自然化解!
  将自家妻弟当做修行的执念,方才会有行法之前对血妖的一礼!
  然而这般执念只在一人身上,纵然许听潮和血妖如何杰出,总是格局太小,因此陶万淳才会说“不足为恃”。不过褚逸夫自有打算,他只将超越许听潮和血妖作为修行的第一步,跨过之后,尚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般打算,或许算不得果决刚毅,但魔道之所以背手诟病,就是因为魔门修士往往多有不择手段之辈做出些惨绝人寰的事情来!此等魔修,虽然进境奇速,神通广大,但却被称作“狂魔”、“疯魔”!显然,褚逸夫不能成为那等人嫌鬼厌的货色。所以听了他“粟米之外”的言语,陶万淳才算认可。
  陶万淳之所以在褚逸夫转修魔功之初便开始陪同,护法之意仅为其次,更要紧的却是观看他修行之后的种种变化,只有如此,方才能炼制出与之极度相合的魔剑来。但凡炼器大师,若诚心为某人打造合身宝物,无不是这般做法!
  ……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两载。
  东极洲上,夸父族领地上空依旧星光熠熠,慢慢星遮蔽方圆数万里!
  尽管钧天上院已将根基尽数迁往妖域天妖殿,但大阵之中那由一干新入门弟子开辟的坊市不见半点衰败,甚至愈见繁盛。
  钧天上院委实是个逍遥门派,只要不违犯门规,弟子行事自在得很,想做什么,都无人管束。大阵中几座坊市,早成了门中弟子与外来修士的互易所在!因夸父族人不喜与外人交往,坊市之中便建了十余座小挪移乾坤阵,通往夸父族领地外围。
  小挪移乾坤阵听起来不如大挪移乾坤阵来得威风,但挪移虚空的距离也有千多万里,足够在夸父族领地外围和周天星辰大阵内的坊市相通。且在这些挪移阵法的另一端,也兴起了十多处小型坊市,但因为不如周天星辰大阵中安稳,交易的都是些寻常物事。
  前来坊市的淘换灵物的,不仅只是东极洲上的诸多小门派和散修,还有其余各洲上的来客。
  如今逸仙洲西神都附近,各派的大挪移乾坤阵已然建造完毕,除了勾冕洲上奇迹啊大势力各自为政,其余门派都听从摩陀老道的建议,将连通自家门派的大挪移乾坤阵建成子母形制。逸仙洲上的总阵为母,各门中的为子,母阵由各派共同监管,自家门派中的自行打理。
  子阵与普通大挪移乾坤阵并无二致,而所谓的母阵,耗费的灵材也只相当于四座子阵,只是被摩陀老道改动过,能够同时连通两百座子阵而已。似这般,既节省灵材,又能节约人手,还可让各派多个交流的所在,凭白少了不少争端。
  个中好处,众人都看在眼里。其余小门派不能单独担负一座阵法的,便几家十几家甚至几十上百家联手,建造一座子真钩挂在母阵上,也好方便前往西神都中寻找“机缘”。就算是散修,也各自组合成大大小小的联盟,出力建造子阵。最近还有风声传来,说是勾冕洲个各家小派,诸多散修,也都有了建造子阵钩挂母阵的念头。
  尽管母阵建造之初便预留了两百子阵的空缺,但如今才钩挂了六十余座,便繁忙异常,不堪重负!
  摩陀老道当年也不过灵机一动,起了摆弄阵法的心思,但他毕竟只是阵法宗师,人流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大挪移乾坤子母阵如此红火,甚至隐隐带动了修行界的变革,更是他预料不到的。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须得加以改动。重新建造一座母阵便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此不仅能将前一座繁忙异常的母阵分担一些子阵,新建造的子阵,也能钩挂其上。
  想要请摩陀老道回来建造阵法万万不可能,因为这老儿最近又迷上了天妖殿……唔,如今已是钧天上院的第二座护派大阵——诸岳神峰禁法,因此想要建造阵法的各方势力,只能按照这老道的要求,用阵法阵图来交换建造之法!
  原本按照这老道的意思,不管阵法实用与否,玄妙程度如何,只要他看得上眼,便能交换,但天下间能入得他老人家法眼的阵法又有多少?各方不得不将主意打在西神都中那些凶险异常的上古禁制之上!尽管不是试图破解,只求弄清楚个大概,但因此而陨落的修士也极多。
  天下修士怨声载道,许听潮只得找上摩陀老道说情,才让他不情不愿地将子母阵图拿出,让各方用旁的代价来换取。至于具体如何行事,并不需要许听潮来操心,甚至不用派中诸多长老费劲,那些个创建了坊市的弟子最适合做这等事情!钧天上院一干长老都为“开明人士”,由皇甫睿和江半落两人提议,径直将其中最具经商天赋的十几名弟子提拔起来,组建派中第九殿,名字也取得甚是贴切,号为“货泉”!
  货泉就是凡俗间钱币的雅称(其实是汉代的一种钱币,不过偶觉得这名字把货币的功能表述得非常形象,所以就当做“雅称”了,毕竟是虚构的世界嘛,哈哈),用来命名钧天上院第九殿,其实与发行的“宗门符箓”大有干系。
  周天星辰大阵中,有坊市的源起之地,且安稳公平,乃是各派修士交易贵重物品的首选场所。之前还不如何正规,只在低阶修士中流行,交易双方请个钧天上院的弟子作为公正,很快就能完事儿。奈何随着名声传出,前来交易的修士迅速增加,甚至不乏元神境的“高人”!
  这等前辈面前,炼气境弟子分量就不够,只得请来门中元神长辈。此事一两回倒是无妨,但接连不断,乃至每日有两三回,门中弟子和元神境长老的修行不免大受耽误!货泉殿便是在这时候下应运而生,专门勾管商贸事,几乎照搬了凡俗坊市的做法,最重要的标志便是:但凡在阵中坊市内交易,都得缴税!
  这规矩自然不得人心,但钧天上院一番诉苦,税收也着实低廉,来人便没了话说。虽然最终不免损失了些客流,但影响不大,甚至还成了钧天上院一桩颇为稳定的进项。
  这规矩初初试行,便遇到了问题。最让人头疼一条便是前来交易的修士身上,往往没有恰到好处的物品来纳税,如何找补,就成了坊市的一桩极大难处。
  还是那些个鼓捣的坊市的弟子想出了办法,请想要交易的修士用身上物品兑换等量价值的钧天上院宗门符箓,税款也只收这符箓,就算一次用不完,下次还可接着来用,抑或用来购买钧天上院弟子出售的货物。
  这提议传到许听潮等一干长老耳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些个异想天开的弟子,是想将修行界也变成商贾逐臭的所在么?
  尽管多有反对的声音,但最终还是通过了。
  许听潮和血妖很想看一看,这般有趣的做法,究竟会给修行界带来怎样的变化。他们确实只是想看一看而已,且为了照顾门中几个反对此事的长老,也制定了诸多条款,以防在门中培育出十几个无良奸商来。
  这事儿的意义,钧天上院之中或许只有皇甫睿和江半落看得最清楚,私下里闲聊,两人都甚是得意,直言:“陶师兄在利用周天星力祭炼那玄黄戊土神砂,我等却是在凭借周天星辰大阵培炼整个天地!”
  (注:玄黄可代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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