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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佟析砚又是一抖,析秋接着道:“他也未曾定亲,听说吏部好几位大人要把自家的女儿说给他,都被他拒绝了……”佟析砚静静听着,昂着的头渐渐转了过来,默默看着析秋,析秋也回视着她,佟析砚忽然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果然有用!
  析秋任她哭着,佟析砚哭了许久,才抬起脸看着析秋道:“六妹妹,我不是伤心周家退了亲事,我是伤心我自己,为什么我的婚事就这样不顺,我真的好想剪了头发去当姑子去,也省的受这世俗的困扰!”
  析秋笑着抚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哪里这样严重,人常说好女百家求,我们四姐姐这样出色优秀,周家退了亲不知多少公子要高兴了,说不定过几日我们佟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
  佟析砚拧了析秋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析秋求饶:“你昨天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不吃不喝不睡的,目光呆呆的连父亲都惊着了!”佟析砚垂了眼睛,回道:“我昨天听到周府来提亲,就晕了过去,后来你们来我只看得到你们,可脑子里却毫无反应,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总之你没事就好!”析秋说着,心里却是觉得,刚刚她说了这么多,唯独提到蒋士林时,佟析砚情绪才有所波动,看来她对蒋士林根本没有忘怀啊!
  她叹了口气,哄了佟析砚睡下,第二天去外院寻佟慎之,佟慎之见她过来,问道:“六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析秋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佟慎之:“大哥哥,我知道这样有失体统,可是为了四姐姐,您能不能帮忙把这封信交给蒋侍郎?”佟慎之听着眉头便是一皱,可他知道析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他问道:“为何?”
  析秋就把昨晚和佟析砚的对话告诉佟慎之,佟慎之看着析秋手中的信,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沉沉的显得很难看,析秋知道这件事对于佟慎之来说,实在太难了,可是不试一试蒋士林她也不死心,将士林当初走时一句话也没有说,析秋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若是真的对佟析砚没有心,那么他拒绝了佟析砚自此以后也可以彻底死心了,若是他也有心呢,岂不是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佟慎之沉默了良久,终究是没有接析秋手里的信,却是对析秋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蒋侍郎,至于这封信于礼不合,六妹妹还是烧了吧!”析秋听着笑了起来,佟慎之的方法更好,她写信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当天析秋不知道佟慎之和蒋士林如何说的,过了三天蒋士林就登门了,和大老爷在书房谈了许久的话,当天晚上析秋就听夏姨娘说:“那蒋公子我也瞧见了,长的果真是一表人才,若真成了佟府的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夏姨娘也听说过佟析砚和蒋士林的事,所以现在说起来,也颇有些唏嘘。
  析秋问道:“那父亲可同意了?”夏姨娘点头道:“说是过些日子蒋公子请了人上门提亲!”
  大老爷也听佟慎之大约提过蒋士林和佟析砚的事,心里虽对蒋士林有所不满,可耐不住蒋士林求的诚恳,他便是想拒绝也要考虑到佟析砚才是。
  析秋松了口气,兜兜转转历经了这么多事,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本卷完。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01 嫁妆
  夏初的夜,凉爽宜人,微风自半开的窗户中穿进来,一室的静逸……
  析秋将手里的账本搁下,回头脱了外面罩着的褙子,就熄灯了躺在床上,一时没了睡意,幽暗中她睁着眼睛去看头顶的挂着的帐子,帐子是罗姨娘寄回来的,说是永州今年时兴的样式,在帐顶上也绣了富贵牡丹,花姿丰腴艳丽的图,粉红的花瓣用金线挑了头,陪着浅绿色的叶子,用苏绣绣出来贴在那里,宛若真的有生命一般,随着帐子的晃动,花茎也随着轻轻摆动。
  她不由想到春雁挂帐子时说的话:“厨房里的蔡婆子,听说小姐得了顶好看的帐子,正巧她儿媳妇前几日淘了对帐搭子,说是要拿来送给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给小姐增个趣味。”
  蔡婆子析秋记得,原是厨房里帮活的,后来犯了错被大太太贬了去守门,前些日子就天天到她跟前凑着,她嘴有些碎但做事却还是不错,尤其是一手菜烧的很好,正好大厨房里有个妈妈得了腰椎病,要回去休养空了个人手,析秋就又让她回了厨房。
  “她也就会这些了,整日里往主子跟前凑,若不然三小姐落水那次,也不会被大老爷训了!”春柳不以为然,撇嘴道:“我瞧着她那样子,活该去守门才是!”
  析秋听着两人说话,就笑着道:“也别说蔡婆子了,她不过想去厨房得些好处罢了,只要人规矩点其它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掌家也不过这一年时间,有的事她不能做的太不尽人情,她走了姨娘和七弟还在府里,拢些人心总是有用的。
  春雁挂好了帐子,就啧啧叹道:“罗姨娘可真有心,这帐子挂着房里一下子就觉得亮了不少!”小姐房里就是太素净了。
  析秋也微微点头,罗姨娘何止有心,她不但寄来帐子还让人捎来了两百两的银票,说是给她的添嫁妆!
  正说着,喜儿匆匆跑了进来,春柳看着她满头大汗就掏了帕子给她擦汗,又在桌子上倒了杯茶给她:“这天这么热,你又跑哪里疯成这样。”
  喜儿嘻嘻笑着:“我都长大了,可不像以前整日里玩,况且,我以前也没玩啊,春柳姐姐这么说我,可真是伤了我的心。”春柳失笑,点了点喜儿的额头,笑着啐道:“别贫了!你说说你跑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和小姐说?”
  喜儿就看着析秋,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来:“奴婢刚刚和六福在园子里帮着代绢姐姐摘花,说四小姐这几日病又犯了,许是园子里多了几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花所致,所以就提了篮子统统摘了扔掉,六福瞧见舍不得就说给她,回头她风干了给七少爷垫在枕头了,也比香囊好使。”
  六福说着,又抹了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我们三个人这小半日就都待在园子里,您猜我们看到了什么?”她说完,看见析秋挑了眉头,颇有兴味的样子,她受了鼓励就道:“奴婢瞧见大太太出门了!”
  析秋一愣,大太太中风躺在床上一个月了,怎么会出门,春柳也是不信,快语问道:“把话说清楚,大太太怎么就出门了,她自己走出来的?”
  “哪能啊。”喜儿摆着手:“是由房妈妈喊了滑竿,抬着走的。”
  “去哪里?大太太可是几个月没出门了!”春柳说着满脸不解,又去看析秋,析秋便问道:“是去找大老爷了?”
  “是!”喜儿点头不迭:“奴婢悄悄跟着,就看见大太太去了大老爷的书房,房妈妈跟在旁边,兴冲冲的样子……”
  析秋点点头,大太太自周家退婚后,病情又加重了许多,房妈妈也隔三差五的出门,听送车的婆子说,说是去了陈府,请陈夫人给佟析砚寻门亲事,陈夫人答应没有答应她不知道……后来大太太还喊了佟析言回来,让她也托了妯娌打听打听。
  大老爷一直将蒋士林的事瞒着大太太和房妈妈,半点风声也没有透出来,知道昨天蒋家来提亲,满府里沸腾起来,想必房妈妈也定是知道了这茬,她知道了大太太也必然就知道了。
  昨晚上,房妈妈跑了几次外院去请大老爷,可到最后大老爷都没有去见大太太,大老爷这两日就要回程,想必大太太是真的等不及想要证实,就让房妈妈喊了滑竿,抬了去外院。
  “大太太的身体,大夫可说了不能轻易挪动的。”春柳格外紧张大太太身体,这如今国孝守着若是再来个家孝,六小姐还要不要出阁了。
  春雁放下手里正拿着的抹布,往外走:“奴婢去瞧瞧!”析秋喊住她:“算了,府里那还有什么秘密,想必你不去稍后也能知道了。”春雁想了想就没有再动。
  大太太这边由房妈妈抬着去了书房,大老爷正在检查佟敏之的功课,大太太一顶滑竿直接进了书房,跟在门口守门的小厮为难的看着大太太,大老爷目光一凝挥退了小厮和抬轿子的婆子,佟敏之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大太太行了礼,房妈妈就站在一边替大太太说话:“七少爷,大太太说她和大老爷有话说,请七少爷回避一下!”语气很不客气。
  大老爷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是!”佟敏之面无平静抱拳行了礼,又回头对大老爷道:“父亲说的问题,孩儿再仔细思索,稍后再来请教父亲。”说着行了礼退了出去,随手关了门。
  大老爷就满脸不悦的看着大太太,她穿着一件正红的团福褙子,头上别着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又一只赤金点翠的簪子,手上套着七八个玉镯和鎏金的手串,大太太一向喜欢较为隆重的装饰,年轻的时候他瞧着舒服,觉得女子就该如此,庄重得体,可如今在病重也这样,不免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尤其是,大太太自从中风后,嘴角就抽了歪在一边,即便是脖子下垫了垫子,衣襟上还是被口涎弄湿了一块,看着令大老爷直皱眉。
  “你病着怎么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大老爷坐在椅子上,将手中拿着的书放下,冷冷的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就哼哼了几句,房妈妈站在大太太身边,就朝大老爷蹲身行了礼,道:“老爷,太太不便说话,就由奴婢代为转述……僭越了!”她说完,也不等大老爷说话,就接着道:“太太问您,蒋家的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老爷目光微暗,不悦道:“婚事都定了,你也不用多问,若是精神好些就帮着四丫头备了嫁妆,若是没精神就并着六丫头的一起交给佩蓉去办!”
  大太太听着就瞪了眼睛,房妈妈贴在她嘴边听了会儿,又起身对大老爷道:“太太说,那蒋公子为人不正,当初四小姐也是因为他差点丢了命,老爷怎么能把四小姐许给他!”
  大老爷就紧紧拧了眉头,冷冷道:“都过去的事情,你难道不嫌丢人,重提了做什么!”房妈妈就道:“这件事怎么过的去,老爷不在府中是没瞧见当时的情景……那蒋公子绝对不能嫁!”
  “胡说什么!”大老爷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样的话,你以为析砚如今亲事好寻?况且,蒋士林为人我也识得,品行自是比你清楚,能不能嫁我说了算!”他说完,指着大太太道:“以后几个儿女的婚事你都不要插手,等明年几个孩子成婚,我会请弟媳回府主持,你就安心养病吧!”
  大太太被气的不轻,胸口呼吸起伏不定,房妈妈蹲在她身边就给她顺着气,抬头对大老爷道:“老爷,以奴婢的身份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奴婢跟在太太身边几十年,最是清楚她的脾性,那蒋公子为人作风确实不正,堂堂先皇钦点的探花郎,竟做出这样没有体统的事,这往后四小姐嫁给他,还不知会生出多少这样风流不羁的事来,到时候四小姐可是有苦都无处诉啊。”
  “不要再说了。”大老爷沉声喝道:“我说最后一遍,这件事已经定了,绝不会再悔改,你也不想想府里几个孩子哪一个婚事不是曲折坎坷的,如今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你若是再做出什么事来。”他指着大太太道:“休怪我和徐大人一样,把你送回应天去!”
  大太太听着身子一抖,她一直以为姨太太是回了山东,第一次听到姨太太被送回了应天,大太太瞪着眼睛不敢置信,朝大老爷哼了半天,大老爷就道:“你们姐妹就是这般,整日里玩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非要闹的家宅不宁才安心,我们府里风波不断,析砚也好析秋也好,都是婚事上受挫,徐府也是,天青到如今都下落不明,你们不反省还处处怪责旁人,徐大人这样也是给你们一个警告,无论是谁,忍耐也有个限度!”
  大太太听着目瞪口呆,飞露真的被送回应天了?她顿时羞的面红耳赤,嫁出去这么多年的女儿,突然被夫家送了回去,一大哥的脾气,只怕飞露连张家的门都进不去!
  一定是,一定是徐府的外室作的乱,她早就和飞露说过,斩草不除根早晚是个祸害,看着她平日里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竟犯了这样糊涂的错。
  大老爷看着大太太狰狞的表情,满脸的厌恶,他站了起来,抬脚便朝外走,房妈妈扶着大太太,喊道:“老爷,四小姐真的不能嫁那个蒋士林啊。”大太太曾经说过,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把四小姐嫁给蒋士林,当初列的那些条件也不过是镇住他,过后就将四小姐许给了周府,如今若真把四小姐许给蒋公子,那以后这个女婿,大太太可怎么相处,她不是当着未来女婿的面,自打了嘴巴子。
  岳母的脸还要不要!
  大老爷蓦地停住脚步,目光阴冷的盯着大太太道:“我最后说一遍,你若是再敢做出什么事来,姨太太……就是你的镜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大太太气的一口气没有缓上来,当场便晕了过去,析秋听到后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如今府里各式珍贵药进着,养着大太太的身子。
  析秋无奈的翻了个身,院外听到二更声响,大老爷走了有半个月,回京朝贺的各地官员也陆陆续续回去了,听说圣上这一次请了文武百官,众人积聚在太和殿中,令百官畅所欲言,对未来新朝政的想法,若是有好的提议,圣上当场便让人记下来,还因此提拔了许多人,不过也有许多贬降了官职,当初去福建查萧延炙案子的董坤达刚从宣同进京,就被人在城门口扣了,皇上定了七条大罪,直接将他扔进了京衙,至于三皇子,是那一日的压轴大戏,大内侍段公公手捧明黄圣旨,光三皇子的罪状,就足足念了半个时辰!
  一百四十二条罪状,其中包括陷害忠良,暗害良将之罪,萧延炙的死总算真相大白于天下,也替圣上原岳家沈府平反了冤屈!
  最后定了三皇子秋后斩首,监斩官便是萧四郎!
  天际渐渐泛白,清亮的月光由炙热的阳光替代,析秋坐起身,春雁在外面听到动静,就推了门进来:“小姐醒了!早饭奴婢取回来了,来妈妈领着人牙子已经来了,正等着您过目点人呢。”
  前些日子通知了来妈妈,找了人牙子领些婆子丫头进来,她和佟析砚眼见着要出嫁,这陪嫁的丫头自是不能缺的,佟析玉身边也缺了两个,夏姨娘身边也不够,这一次索性都补齐了!
  “去请了四小姐和八小姐来,一起看看吧!”析秋由春雁在胸前围了帕子,她拿了牙粉刷了牙,梳洗后简单的梳了个妆,就坐在了正厅里吃早饭,才端了碗佟析砚就一阵风的跑了进来:“六妹妹!”
  析秋抬头看着她,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杭绸褙子,在袖口和衣襟处以银线绣了缠枝牵藤,头上戴着几朵珠花,显得很可爱又很有活力,如今国孝期间大家都是一身白,刚开始未免新鲜,可日子久了就有人觉得单调,变着法子装点衣饰,有的配个明亮的配饰,有的则在身上如佟析砚这样,用各色浅色的线,绣了花穿着,既不显得单调,也不会过份张扬惹人非议。
  “六妹妹,听说你让我来挑丫头?”析秋笑着点头,自从佟析砚的婚事重新订了后,她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一遍,从前活泼机敏的佟析砚又再次回来了,清亮的眼睛满是勃勃的生机,她看着也很高兴。
  “说是已经在院子里了,等八妹妹来了,我们一起过去瞧瞧。”佟析砚点头:“我正缺着丫头不够用。”她说完就顺势坐在析秋的对面,自顾自的指挥春雁:“给我拿副碗筷来,我也没吃呢!”
  析秋笑着摇头,就和佟析砚安静的吃了早饭,收拾好了佟析玉珊珊来了,进了门和析秋和佟析砚见了礼,她垂着眼睛道:“我去给母亲请安,所以……来迟了!”
  没有人怪她,析秋挑了挑眉,佟析砚就回道:“你常常如此,我也是见惯不怪的!”说完,拉着析秋:“我们快去!”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却故意把佟析玉孤立了。
  析秋满脸的无奈,佟析砚就回头看了眼尴尬的站在门口的佟析玉,压着声音道:“她当我们都是傻子,和梅姨娘私底下做了那么多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呢,以前我是没了心思管,如今我可是瞧不得!”
  析秋掩袖而笑,道:“你如今怎么又有了心思了?”佟析砚听着,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拧了析秋的胳膊,打她道:“你如今掌了家,越发的得势了,竟是取笑姐姐,好……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自从周家退了亲,知道蒋公子来府里提亲后,我心里一直空着的洞,仿佛一下子就填满了,他能不计前嫌还肯回来娶我,不在意母亲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还肯进佟府的门,我就是打心里高兴,感激他,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他,补偿他!”
  析秋就巴着佟析砚的肩膀,笑着道:“怎么补偿?”佟析砚原还是一鼓作气,现在被析秋的问题一问,顿时涨红了脸却死撑着道:“这话如何来问我,你也该有心得才是!”
  析秋挑着眉问道:“我可没你这样轰轰烈烈的,自然没有心得。”她笑着道:“不如你仔细说说,让我长长见识罢。”
  “胡说。”佟析砚露出促狭的笑容来:“我昨儿可听说有人连走前不忘给你送了扇子来,还怕佟府里没有冰,遣了人往府里送了两车的冰,你呢……辽东那么远,你就没给他做件衣裳,纳双鞋做回礼?”
  五月百官朝贺时,独缺了辽州总兵,圣上连下了三封圣旨,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过了六月京中才收辽东总兵黄达的加急军令,说是辽东边界的几个卫所,自进了五月后便连续暴雨,许多城内都积水及膝,城外更是水漫及城墙,去年又是暴雪加上今年年初的暴雨,关外的蒙古牧人饿死几多,所以不待雨停就有一股近千人的蒙古兵,兵分两路前后夹击出其不意,连破三城,城内的被洗劫一空!
  圣上大怒,当即封了萧四郎为辽东总指挥使,付宣同,蓟州虎符前去辽东援守,三日前就领兵出发了。
  走时,满城百姓相送,人都排到城外箕尾山。
  析秋这两日心里一直念着此事,若是以前她还能写信去问萧延筝,可如今定了亲事,她反倒不方便了,至于萧四郎只前几日派人送了冰和数把扇子,还有些布料来,其它的一概不和她提。
  佟析砚见析秋拧了眉头,也收了打趣的意思,握着她的手道:“萧四爷的军事才能我不知,但他的武艺却是常听三弟弟提起,说不但是京中只怕三军之中都无人能及,他过去即便不能得胜而归,也至少能自保而回。”
  析秋被她说的无语,她对萧四郎的印象,依旧是差的可以!
  “不说这个了,我听说你找到了心竹?”佟析砚脸色微暗,点头道:“在德州的庄子附近寻到的,娘和老子说她丢了人,把她赶了出去,她舍不了面子讨饭,就帮人家洗衣裳讨口热饭吃,手上冻的都是大小不一的裂口,腿也是不能走……”她说着眼睛就红了:“接她回来,她执意不肯,我就让来总管帮着在她家附近给她置了宅子,买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着,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析秋叹了口气,佟析砚道:“都怪我当时太冲动了!”
  “别说了,都过去的事情了,你即是给她置了宅子又请了人,这么养着也不是长事,心竹向来要强,你不如请了针线师傅去交她绣活,日子她也能自食其力。”佟析砚听着眼睛一亮,点头道:“你这个主意好,我回头就让来总管帮着寻一个针线师傅,我还想着把端妈妈送去,她们两个也好有个伴。”
  析秋就点点头,以前她自哀自怜无暇管心竹和端妈妈的事,如今自己的日子看的见未来,她也懊悔了当初,析秋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佟析砚一夕间仿佛成熟了不少!
  佟析玉默默的跟着两人身后,一路到智荟苑的侧房的耳房里去,钱妈妈已经带着个黑黑瘦瘦的牙婆站在哪里,见析秋过来,来妈妈笑着道:“领了二十个来,都是精挑细选的,三位小姐先瞧瞧,若是满意的就留下来,若是不满意明儿让她再领些进来……粗使婆子也在里面,也劳小姐一起看看。”
  来妈妈身后的站着的牙婆也笑嘻嘻的点头哈腰:“是,是!若是不满意,小人那边还有许多,明儿就领过来。”析秋点点头没有说话,就和佟析砚,佟析玉进了院子,院子里果然一溜排站着两排,前面是二十个女孩子,身高参差不齐,年纪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的,都是黑黑瘦瘦畏缩惶恐的样子,后面则是二十个年纪大些的婆子。
  析秋目光从二十个女孩子身上转过,视线就落在她们的衣服上,皆是粗布麻衣,有的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有的却是皱巴巴的上面甚至还有泥点子,她看着就被其中两个吸引了注意力,一个皮肤很黑,约莫十一二岁孩子,她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其他人见她们三个进来,都或偷偷打量,或大胆回看,只有她始终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是真的性子稳重,就必然在大户人家受过训练,若是前者这样的丫头到是人才,佟府不算高门大户可也是官家府邸,一般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进来,自是要好奇的东张西望,满眼羡慕渴望,可她却能克制自己管好自己,这份自制力值得她欣赏。
  还有一位长的很漂亮,和司榴有几分相似,一双大大的眼睛左右四顾,落在她和佟析砚身上,没有羡慕,只有单纯的好奇,这样的丫头若非心机深沉故意为之,那便是真的毫无心机,单纯可爱了。
  析秋看好了,便回头对佟析砚道:“四姐姐先挑吧!”佟析砚也不推辞,就随手指了四个丫头,又转到后面挑了两个婆子,就摊着手道:“我选好了。”
  析秋点头,又去看佟析玉,佟析玉就推辞道:“六姐姐先挑吧,我是妹妹!”析秋笑着点头,那我先挑吧……佟析玉听着先是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点着头退在了一边。
  析秋就看着前面那个黑黑的女孩子问道:“你今年几岁,家是哪里的,可在别处做过工?!”那女孩子垂着头并未抬头看析秋,一字一句的回道:“奴婢秋槐……”
  “住口!”来妈妈眯着眼睛一喝:“岂能冲撞了我们小姐的名讳。”秋槐吓了一跳,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姐也是……”
  析秋朝来妈妈摆摆手,对秋槐道:“没事,你说吧!”
  秋槐就跪在地上,垂着头说话明显不如刚才镇定了:“奴婢今年十二岁,老家是江西临江的,娘和老子去年大雪时冻死了,奴婢卖身葬了父母后,就被人牙子带到京城了,不曾做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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