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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木,在水伯心里就是那棵撞他一大青包的大树。
  所以,因为出身的缘故,水伯登基后也没个祖先好追封来做皇帝。
  其实在水伯看来,有没有祖宗有甚要紧,他的天下又不是祖宗给的。偏偏做了皇帝后,凡事不能自专,还有一帮子礼部官员在他耳朵边跟苍蝇似的嗡嗡嗡的叫他早定祖宗。堂堂皇帝,怎能没个来历,这关系到将来史书的编纂呢。
  水伯灵机一动,便叫人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弄了块大大的灵牌,那块灵牌之大,据水伯对知趣说,反正能从供桌直通四方宫的房梁屋脊。
  在那块巨型灵牌上,水伯用自己的蹩脚字大书两字:天地。
  然后,水伯自己跟史官说的,他是天生地养,故此就供奉天地为祖。至于他的来历,水伯又跟史官讲了一个神话故事,解了史家编纂史书的为难。
  故事是这样的:
  据说是在一个茫茫雨夜,电闪雷鸣,天地震动,一条公龙与一条母龙生下了他。他的龙爹龙娘,因为还有自己的差使,就先回水晶宫了。而他,东穆国的开国天子,因秉持天命而生,故此要留在世间走一遭。
  这样一来,爹娘出身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更荒谬的是,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
  知趣不过是问一问水伯有关四方宫的事,水伯恨不能把他的开国史都给知趣普及一遍。知趣顺便叫水伯一道去听听天机道人说天机。
  水伯就跟着知趣一道去了。
  天机道人此时已经泡了个热水澡,换了新衣,重梳长发,笑眯眯的坐在椅子里捏着几枚瓜子磕瓜子。知趣乍一看,真没敢认。
  俄的乖乖。
  这眉目清颖,这灵动天成,这慧黠可人的娃娃脸哟,哪怕天机道人正在没形象的边磕瓜子边与邵千凌、文斐然满嘴鬼扯,也让人觉着少年机伶可爱,而不是八婆猥琐。
  相貌太加分了。
  天机道人见知趣与水伯进来,轻扫水伯一眼,起身道,“陛下怎么尚停留在凡世?”
  水伯摆手一笑,“说来话长。我记得以前的天机道长是一把长胡子的模样哪?天机谷换人啦?”
  天机道人性情非常活泼,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没几把胡子怕被人小瞧。我现在灵力不济,变不出胡子啦。”
  天机道人还很热情,同邵千凌、文斐然等介绍水伯,“陛下前世是东穆国的开国太祖皇帝,说来,上次辅助陛下开国,千凌,咱们与陛下也算是老相识了。”
  邵千凌完全不知水伯的来历,此时听天机道人一说,诸人重新见过,倒添了几分热络。
  其实,知趣早对文斐然、沈留白提及过水伯的来历。只是知趣未料到两个皆是信人,并没有往外传,尤其文斐然,连自己的师父都没说,品性一流。
  这时候,最别扭的就是穆流年了。
  水伯当年无爹无娘无兄弟姐妹,开国之后,至现在宗室里,所有姓穆的子孙,其实都是水伯的子孙了。
  穆流年突然见着了老祖宗,这感觉……
  好在,穆流年是个极大方的人,她起身对水伯行一礼,就又坐回了原位。什么祖宗不祖宗的,早多少年过去了。何况水伯只是她祖宗的转世,现在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再说了,就是祖宗也无法阻止现在的形势了吧。
  见人到齐了,天机道人这才开始说他的天机。现在他更不怕雷霹了,前后两代天命帝王都在他身边呢,吼吼吼,终于能痛快的说话啦。
  天机道人道,“我们天机门的传承便是洞观天机,故此,对一些事知道的比较清楚。”
  “薛家人掳夺各派灵气之事,我听邵和尚说了,若是南炎洲的气脉这样容易被破坏,南炎洲早就不存在了。”说到专业问题,天机道人脸色郑重至极,不过配着他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有些装相。天机道人道,“传说,南炎洲开始不过是一片没有灵气的荒土,草木不生。是朱雀上神用上神之血洒在这片土地上,自此,这块土地就有了灵气,开始有了生灵。我们所居洞府门派,更是灵气丰沛之地,其实地下灵脉,便是上神之血所化。”
  “薛家夺山脉灵气,其实并没有动摇灵脉的根本。”天机道人叹,“其实叫我说,我们修道中人,百年苦修俱为仙道。想一想,仙在哪儿呢?仙就在天上。逆天而为,就是逆仙而为,这样,又如何能成仙?薛白云也忒不讲究了。”
  文斐然不禁问,“前辈,那朱雀地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机道人将手一摊,无奈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没听说过朱雀上神地宫的传说,不过,我卦象上又显示着的确有这个地方,而且,卦象上直指,转机就在朱雀上神的地宫所在。”
  “我冒死又问了一卦,就是想知道朱雀地宫的方位,卦象直指帝都。”天机道人话音一落,天上又响了个旱雷,却没砸下来。天机道人粉嫩嫩的唇角一翘,得意之情写上眼角眉梢,衬着他的小娃娃脸,别提多可爱了。
  水伯忽然道,“是不是那个地方?”
  “以前我在朱雀台登基时,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水伯咂巴了下嘴,“反正在万民朝拜之时,我心里就觉着,我的确是天命之身。连春秋都说我那会儿,霸气十足。”
  知趣提醒他道,“阿伯,你先等会儿再自夸,说正事。朱雀地宫!朱雀地宫!”还春秋呢。哼,春秋把你的龙息都夺走啦!真不知当时怎么色令智昏做的皇帝,这点心眼儿都没有!听到水伯提春秋二字,知趣就是一肚子的腹诽。
  水伯灵机一动,问,“知趣,你说,朱雀地宫会不会在朱雀台下面?”
  知趣目瞪口呆,直觉的反对,“不太可能吧,这也忒简单了。”
  水伯将手一摆,却不认同知趣的话,道,“你不知道,虽然大地上皇朝更迭无数,但是,那朱雀台却是自来有之了。当初,皇城并不在朱雀台的位置,这事儿,跟上陈国开国陈太祖皇帝还有些关连。陈太祖比较倒霉,他攻进帝都城时,姜国末帝一把火把自己的皇城烧了。后来,陈太祖进了帝都,没地儿住,只得另建皇城。这么着,陈太祖命人另画的皇城图,另行择址,建的现在的皇城。在陈太祖建皇城时,将朱雀台圈进了皇城。”
  “朱雀台的历史,就更久远了。要具体有多远,我就不太在行了,但是,就我知道的,不论哪个朝代,所有的皇帝都是在朱雀台上登基的。”水伯道,“你们没做过皇帝,登基时,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水伯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与众不同的感觉,又道,“但是,在别的地方,哪怕我在重炎宫,坐在龙椅上,跟在朱雀台的滋味儿,也不一样。而且,我每年都会往朱雀台祭天。”
  经水伯这样一说,倒也有些道理。
  水伯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行事却很会抓重点,问天机道人,“天机,当初上陈太祖建皇城,是不是你们天机门给寻的址?”
  天机道长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当年,我刚刚出师,正是我为陈太祖寻的皇城地址。朱雀台那个地方,的确古怪。因为陈太祖嫌以往皇城的位置不祥,当初我算了很久,唯有朱雀台的位置最佳。其实,当初我的建议是,以重炎宫龙位建在朱雀台的位子,这样,新的皇城坐享四方风水,最好不过。只是这样需要推倒朱雀台,结果后来陈太祖还是绕开了朱雀台。我当时没多想,只是按陈太祖的意思,将皇城的位子稍稍移动些许,不过,还是将朱雀台迁进了皇城之内。这样,才有了今日皇城。”
  这样商量,其实也只是猜测。
  孔白道,“是好是歹,去帝都瞧瞧就知道了。”
  黑豆儿无原则的嘎嘎叫,表示赞同他家小白的意见。
  “其实还有个法子,就不知道成不成。”天机道人习惯性的去抚胡须,想做个高人相,结果却忘了,现在自己早没胡须了,结果一摸摸个空,好不尴尬。天机道人的小嫩手忙转个弯,摸了下自己的嫩豆腐脸,道,“林将军既然是朱雀转世,必然是下一个皇朝的开国之君,在他登基之时,东穆皇朝的气数最终散尽,而新的王朝有新的气数。新帝登基,尤其林将军与朱雀上神颇多渊源,他登基时可能会感知到朱雀上神遗留在南炎洲的气息。或者,朱雀帝王之气,会引发朱雀地宫里动静。在林将军登基之时,我再卜一卦,看能不能卜出朱雀地宫的具体方位?”
  林央与知趣交换个眼神,最终拍板,“就这么定了。”又对穆流年道,“南王,你看要留谁镇守天阙关?”两人早商议好,林央去登基,天阙关由穆流年的人驻防。
  穆流年道,“秦初。”
  林央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第二一五章 军师与军师的较量
  甭看天机道人一张娃娃脸,精道的很。
  他来的最晚,一样要随大军往帝都赶路。然而,天机道人十分体贴的拒绝了林央单独给他安排营帐的提议,然后,他死皮赖脸强烈要求跟知趣一块儿住。
  不为别的,知趣这里吃的丰盛。
  现在军中都开始限粮,修士们以前不屑于凡世之物,如今为节约灵力,也要靠凡间之物裹腹,却也只能得到一些凡世的食物,而且并不丰盛。唯知趣这里,不但吃的尽有,且,都是含有灵气的吃食,味道也比军队里的大锅饭要强百倍。
  天机道人是这样说的,“我出门前给自己卜过一卦,今年我有大灾啊,命中贵人就姓罗。如今看来,可不就是罗先生么?卦象上显示,若避此劫,须长期守在贵人身边。”说着,还换个可怜巴巴的模样,小脸儿皱成一团,问知趣,“罗先生,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小白私下跟知趣嘀咕,“看他晚饭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什么命中灾劫啊,就是专门来蹭吃蹭喝的。”在小白看来,天机道人,就生了张漂亮脸,没半分优点,还能吃的很。又没本事又吃多,要多讨厌多讨厌,还吃东西贼快。最令小白火大的是,今天晚上的螃蟹,大都进了贪吃鬼天机道人的肚子,他跟黑豆儿就没摸着几个,更别提小小狐了,小小狐也就闻了个螃蟹味儿。
  知趣笑笑,“天机道长体内灵力溃乏,他是想多吸收些饭食里的灵气,用以修炼呢。看你晚上吃的不多,炉子上我煮着蟹肉粥,要不要喝?”
  小白心里一喜,流氓趣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他。然后,小白挺要面儿的强调,“我是看天机饿死鬼抬胎一样,只有让着他吃了。黑豆儿也没吃饱,我叫黑豆儿来。流氓趣,咱们一块儿吃夜宵。”天机道人吃饭快,小白不是抢不过他,只是在食物充沛的情况下,小白一向是保持其矜贵的贵族风范的,才不会像天机道人一样乱没形象的那样吃东西呢,好丢脸哦。
  过一时,小白把黑豆儿抱来,知趣又蒸了一屉蟹黄汤包儿,小白一闻那蟹黄汤包儿的味儿,嘴里的口水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分泌,黑豆儿已经滴滴嗒嗒了,小白拿帕子给黑豆儿擦擦,说,“黑豆儿,你可真丢人。”
  黑豆儿嘎嘎嘎的解释,他好久没吃蟹黄汤包了,好馋哦。
  小白莹白的指尖儿压住黑豆儿的嘴,小小声对黑豆儿道,“小声点儿,别把那贪吃鬼吵起来。不然,咱们又没的吃了。”
  说话再小声也没用,天机道人是狗鼻子,他穿着里衣就爬起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睡眼模糊的不停打瞌睡的小小狐。
  “好香哦。”天机道人揉揉眼睛,往灶台上看一眼,眼睛立时亮了,惊喜的问,“趣兄这是在做宵夜啊?”
  知趣笑,“是啊,孩子们有些饿了。”
  听到有吃的,小小狐立时也精神了,三两步跳到知趣的肩上,拿自己毛葺葺的小脸儿蹭蹭知趣的脸,知趣笑着搔搔他的小肉下巴,说,“是蟹肉粥,和小笼包。”
  小小狐跳到知趣头上蹲守。
  天机道人赞一回饭香,腆着大脸就在一畔的椅子里坐下了,道,“趣兄,那我就打扰了啊。”
  知趣从不是小气的人,“机兄,我做了很多,不用客气。”
  还好这次知趣真的做了很多,天机道人吃的险些走不动路,扶着肚子瘫椅子上,自来熟地跟小白开玩笑,“白兄,你背我回去吧,我可是动不了了。”
  孔白填饱肚子,对大吃货天机道人的怨念就小了些,不过,于内心深处,他还是非常的看不上天机道人的。摸摸黑豆儿的毛,孔白问,“黑豆儿,你说我背不背机兄啊?”小白腹诽,机兄,通鸡兄。
  黑豆儿立刻嘎嘎嘎的朝天机道人一顿喷,大意是,他家小白的身心都是属于他的,他家小白的背上除了他黑豆儿,谁都不能碰。
  然后,黑豆儿跟知趣爹道了晚安,就叫着小白回屋睡觉了。
  天机道人无耻地把主意打到小小狐头上,商量地歁负人家小小狐,“胡小小,要不你背我一程?”
  小小狐正蹲在桌子上用爪子洗脸,根本不理他。
  天机道人性子活泼,现在稍有灵力就开始得瑟,伸手把小小狐捞手里一顿揉,用自己的臭脸又亲又蹭,占人家小小狐的便宜,“真可爱,比你俩狐狸哥还好玩儿呢。”
  小小狐浑身漂亮的皮毛都给天机揉乱了,两只半眯的狐狸眼飘出一阵冷光,然后,他蓬松的小尾巴一摇,啪的一个雷落在了天机道人的脑门儿上。
  天机道人当下一个抽搐摔到了地上去。
  知趣吓一跳,把被雷霹黑了脑袋的天机道人扶起来,还说他,“看,你又乱说话,遭雷霹了吧。”不过,天机道人刚刚是在逗小小狐,不涉及天机吧。那么……
  知趣看向小小狐,满脸惊艳的问他,“小小狐,是你召来的雷啊?”
  从天机道人怀里挣脱自由的小小狐,对着知趣矜持的点了点头,甩了甩蓬松的小尾巴,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小小狐从来就独立,他向来是一个屋,因为常在知趣这里睡,胡夫人还特意反小小狐的被褥送了一套过来。
  知趣十分同情的看着被雷霹过的天机道人,“小小狐可不喜欢开玩笑,你要对他尊重一点儿。”小小狐还小,其实召来的雷没多大威力。据知趣目测,也就跟他前世过年放的二踢脚差不多。
  但是,天机道人好容易恢复的些许灵力都在抵御小小狐的二踢脚雷中消耗光了。
  欲哭无泪的天机道人也不叫嚣着让谁背他出去了,自己捧着被雷霹的乌漆嘛黑脸,两眼泪汪汪的回房去啦。
  知趣偷乐,于内心深处还是颇有些兴灾乐祸。
  天机道人性情很有些乐天派,每天有吃有喝就乐呵呵的,全无烦恼。知趣的脸色却愈发深沉起来:夏春秋与薛家以皇朝的名义邀请其他三洲的修士来参加新君的登基大典。
  逐渐被冰雪覆盖的大陆,再一次热闹起来。
  林央与穆流年的大军终于到了帝都城,按知趣的意思,所有帝都防卫均换了林央与穆流年的人。皇城里面,更是要加重防卫。
  他并不介意让夏春秋或是薛家人接触到林央,但是,这一切要在保护好林央安危的前提下。
  帝都城,知趣再一次见到了夏春秋。
  自林央进帝都之日起,帝都的雪已经停了,百姓更加确信林央就是朱雀转世,是能结束这场冰灾的神。不少百姓会自发的到皇城外叩首祈祷,祈祷新帝登基,解救他们出苦难。
  夏春秋主动邀约,知趣不去,倒像是怕了似的。当然,知趣是带着孔白与五千军马来的。
  相对于知趣的慎重与小心,夏春秋愈发显的悠然自得了。而且,修士的容貌,千百年都是一个样,所以,在知趣看来,夏春秋还是那幅奸相。
  夏春秋的住所在京效的一所别院,离皇城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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