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彤娘!”刘达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不会放弃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不会放弃?
  寇彤看着大开的门,若有所思,不会放弃什么?是医术?或者是……,寇彤不得而知。
  她转过头来,却看见子默跟她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达离开的方向,脸色却有些晦涩莫辩。
  “扑哧!”一声,却是寇彤笑了出来:“子默,你跟刘达有仇啊?他可没有得罪你!”
  “师姐!”看着寇彤笑靥如花的脸庞,子默认真地说道:“师姐,他有没有欺负你?”
  子默向前走了一步:“如果他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子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子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离得近了,寇彤看到他脸上的郑重。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子默这个样子,让寇彤心中有些欢喜:子默,不愧是她的同门!现在就知道护着她了!虽然子默之前对她并不好,但是却不允许外人欺负她!
  她真是开心!
  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这样护着她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觉得,子默之前对她虽然凶了点,但其实是没有恶意的!
  她的心暖暖的!
  “好了,子默,你不要绷着脸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啊?”
  意识到子默的善意与维护,寇彤的声音变得轻快随意起来。
  “中午伯母送了席面上山,师父让我过来道谢!不知伯母是否方便!”子默回答的一板一眼。
  “自然是方便的!”寇彤还未回答,就见苏氏从厨房走了出来。
  “伯母好!”子默给苏氏行了个晚辈礼,然后说道:“师父说伯母叫人送过去的席面非常好,饭菜美味可口,花雕酒醇香厚实,所以,师父特遣晚辈过来跟伯母致谢!还有之前送的烙饼,也非常可口。劳伯母费心,师父说心中十分感激!”
  子默跟苏氏说话的时候,微微弯着腰,寇彤这才发现,他居然比身材高挑的苏氏还要高。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质问自己是小偷的人,也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态度谦和有礼,说的话也十分得体,一副晚辈见了长辈恭敬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毛躁,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苏氏见了,不由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你是叫子默?我常听彤娘提起你,说你聪明伶俐、学东西快、记性好,经常帮着彤娘练习老神医教的课业!今天见了,你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着她把子默往屋里让:“快别站着了,到屋里坐!我刚刚烧好晚饭,你就跟我们一起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按说长者赐,不敢辞,只是师父还在山上等我消息,我若迟迟不归,师父难免会挂心!伯母的好意,子默心领,若有下次,定不敢辞!”
  子默的话说完,苏氏就笑着说:“是我疏忽了,既然今天还要回去向老神医复命,那我就不虚留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常过来玩!”
  “是!”子默点了点头。
  到了门口,子默站定:“伯母请留步,不必再往前送了!”说着,又施了一礼。
  “嗯!”苏氏点点头,微笑着叮嘱他:“那你路上小心!改天再来玩。”
  “是!”子默这才转身去了。
  母女两个用过晚饭,寇彤起身就要洗碗,却被苏氏拦住:“彤娘,你歇着,这些我来!”
  “母亲,我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寇彤边收拾边说道。
  “那你将婉收到锅里面,放着别动,呆会我洗!”苏氏洗了洗手,做到明堂的槐木椅子上:“母亲有话跟你说!”
  寇彤将碗筷放到锅里,洗了洗手,走到苏氏旁边,做到她面前的一个小杌子上,将下巴放到苏氏的腿上,笑盈盈地问道:“母亲,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彤娘!”苏氏爱怜地摸着寇彤乌黑光亮的头发:“母亲的彤娘也是大姑娘了!”
  “是呀!”寇彤趴在苏氏腿上,能嗅到母亲身上皂角的香味:“母亲,彤娘现在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
  “彤娘长成大姑娘了,生的美,人能干,如今有学会了医术,是母亲的骄傲!”说着,苏氏语气一顿:“彤娘这么好,有少年郎爱慕彤娘,也是人之常情了!”
  “母亲!”
  寇彤一惊,今天下午的事情,母亲一定是看到了!归怪不得,她一直没说话,到子默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就出来了。
  寇彤忙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灯光下,母亲的脸看不出情绪,寇彤心中一个咯噔,刘达对她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她的,母亲一定很伤心……
  她连忙说道:“母亲,刘达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更不该与他说话……”
  “傻孩子!”苏氏并不生气,而是欣慰道:“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看得出来,是刘达对你有心思!你做的合乎仪礼,并没有僭越之处。我知道你懂事,母亲也很高兴,但是母亲想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寇彤被苏氏愣住了!
  “是啊!你长着大,身边鲜少有男子,如今这刘达样貌、人品、家世,样样都非常不错,待你也算很好!你有何想法?”苏氏认真地问道。
  母亲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刘达家里只是地主,怎么算是非常不错呢!
  “母亲,刘达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寇彤被苏氏问得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已经更新了,却显示不出来,晋江,你这个傲娇娘,又抽了吗?
  25慈母之心
  “他就是再好,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又不想找婆家,管他好与坏,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跟着师父好好学医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
  “我的儿啊!”苏氏欣慰道:“看到你今天与刘达说话,我就怕你心中是喜欢他,但是因为顾虑我,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如今看来,是母亲多虑了,你做的很好!”
  原来如此!
  母亲是怕自己喜欢刘达呀,所以故意这样说,试探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呢?
  “那子默是不是对你也有想法呢?”苏氏继续问道。
  “这不可能!”寇彤笑着道:“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女儿又不是鲜花,哪能引来那么多狂蜂浪蝶啊!当初我刚认识子默的时候,他总是刁难我。只是我现在正式拜师了,是他的师姐,他必须尊重我,否则就是以下犯上。更何况,师父有规定,同门之间禁止婚嫁。我当子默是家人,是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苏氏说道:“你并无父亲兄长,以后受了委屈都没有人给你做主。如今有了子默这个师弟,以后有事情,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肯照拂你一二,你总算有个依靠,母亲也算放心了!”
  “母亲,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寇彤问道。
  “没事!你去看会医书吧,母亲将碗筷洗洗!”苏氏说着,开始收拾起来。
  看着寇彤在灯下看书的样子,苏氏陷入了沉思:彤娘已经十三,她会一天天长大,眼看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可是夫君说过,萧贵妃不倒,萧家不倒,自己与彤娘就不能回南京。这一年一年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她前几个月已经写信到南京本家四房,南京本家虽然家大族大,但是只有四房与六房最亲。毕竟四房的过世的老太爷与过世的公公是嫡亲的兄弟,其他的虽是一脉,但不是叔伯兄弟,就是庶出的兄弟,都是靠不住的。
  六房与四房都是嫡出,四房如今人丁兴旺,四房大老爷在京城做官。寇家在南京也算名门望族,托四房出面跟郑家提这亲事,是合适不过了。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连着去的几封信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她心中也明白,四房看来也是靠不住的。可是不找四房,她还能找谁呢?
  彤娘渐渐大了,也不能这样拖下去吧!
  若是南京郑家那边有个话就好了!如果她就这样把寇彤嫁到范水镇,万一郑家的人一直在等着彤娘,那她岂不是失信于人?这可是夫君生前定下来的,自己若是毁约了,往后如何与夫君相见呢!
  若是一直这样拖着,万一郑家迟迟见不到自己,就以为自己与彤娘不在了,与别人议亲了怎么办?
  苏氏叹了口气:好在彤娘暂时还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女儿家到了年纪,总会有嫁人的想法的。郑家这门亲事,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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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就一天热似一天。
  镇子上有个人在中午中了暑气,在子默的医治下痊愈,老者觉得子默已经可以通过考核,于是正式收他为徒。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寇彤便将父亲留下的医书,翻了出来,不停的翻阅、挑选。
  这是怎么了?
  苏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过来问寇彤:“彤娘,你要找什么?”
  “母亲,子默通过了考核,现在也是师傅的正式弟子了。”寇彤见苏氏过来,便停下翻动书籍的手,向苏氏解释道:“我想挑一本书送给子默,祝贺他正式拜师。”
  “原来子默也通过了!”苏氏也替子默高兴:“子默那孩子看着就十分聪明,我就知道他一定能通过。你父亲留下的这些书,我也不大懂,你看着哪个合适就挑一本吧!”
  寇彤点点头:“母亲说的是!子默是非常聪明,记性又好。但是他年纪小,考虑事情有时比较片面,医药方面没有问题,但是在与病人相处,以及为人处世上面总是有些欠缺。所以,我想这书不仅要讲医理,还要介绍医德才行!”
  苏氏听了这话,却笑了:“瞧瞧你,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子默年纪小?说得好像你就有多大似得。他虽然叫你一声师姐,但是却大了你两岁多呢!”
  在苏氏眼中寇彤只有十三岁,她哪里知道寇彤的心里却觉得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呢!
  寇彤笑了笑:“不论年纪大小,既然我先入门,他叫我一声师姐,我就该有师姐的样子!他跟着师父的时间比我久,一直非常想正式拜师,没想到却被我这个后来者居上。一开始他心中十分不快,难得他现在放下了芥蒂,肯以师姐之礼待我,那我更好以长者的身份待他,这书得好好挑才行!”
  听着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苏氏很是欣慰:“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的彤娘真是好样的,能有这份见识!你们是同门师姐弟,是应该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寇彤愣了一愣!
  母亲与她记忆之中很不一样,记忆中的母亲常年有病,被病痛折磨的枯瘦如柴,不像现在这样气质温婉,身体健康。而且,前一世,母亲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重生,改变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让自己学到了医术!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呢?
  苏氏接着说道:“既然子默将拜师看得这么重,这书一定要好好挑才是!不仅你要送东西,我也要送东西给他才是!”
  “母亲要送子默什么?”寇彤歪着头问道。
  “你上次跟老神医要的那个送子的方子,旺根婶家的大丫吃了半个多月就怀上了。前几日,你旺根婶子特意送了一匹夏布给我,我看颜色正配子默,就给子默做了件夏衣,现在还差一点点,我今天晚上赶赶工,明天一早,你一起带过去。”
  母亲很喜欢子默,经常会做了吃的,让自己带给子默跟师父,而子默也曾亲自来道谢。一来二去,子默对母亲便真的有了七分的敬重,三分的依赖。
  女子若无父兄撑腰,嫁人之后,常常会被夫家欺负,只因娘家无人!
  上一世,自己得罪了四伯祖母,与本家几乎不往来,只有一个母亲还很快病逝了。郑家就是欺负她娘家无人,所以才敢那样放肆地折辱她。
  若说之前她不懂,如今已经经历过一世的寇彤,还如何不懂?母亲刻意交好子默,不过是这是在为她铺路,希望子默以后能像父兄一样照顾她。母亲的苦心,她如何不知?
  重生以来,她以为是她在照顾母亲,殊不知,她太过天真。还是母亲在照顾她,为她考虑,甚至连以后都为她谋划了。
  寇彤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忙低下头敛去情绪,口中埋怨道:“母亲真是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子默!我都还没有夏衣,你就给子默做上了!”
  “你这孩子!”苏氏看着寇彤小儿女的样子,哭笑不得:“刚说你像个大人,现在就又像小孩子了!果然还是夸不得!”
  她转身去拿了衣裳回来:“你看这布料的颜色,哪是你小姑娘家家穿的!”
  石青的布料,早被苏氏那双巧手裁成了一件男子的交领外袍,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寇彤的记忆之中,母亲的手中总是各式各样的鞋样、荷包、坐垫、女子的衣服。而像这样,男子穿的衣服,还是头一次出现在母亲的手中。
  寇彤抚摸着衣领处绣的暗色的团花,不由赞道:“母亲的手艺真好,不仅会做女子的衣裳,连男子的衣裳也做的这样好!可惜我没有兄长,若是有兄长,想必母亲定然也会给他做这样的衣裳的。”
  苏氏听了,拿着衣裳的手一顿,接着她说了一句:“彤娘,我的儿,你真是长大了!”
  “彤娘虽未成年,但也不是无知小儿。母亲待我之心,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苏氏湿了眼眶:“也不枉母亲为你筹划一番。”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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