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任清凤缓缓地从药桶中站起身子的时候,身体上的轻盈,让她的冷淡的眉眼之间,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她运气一周,畅通无阻。
  步伐声响起,任清凤转头看去,却见撩开帘子而进的墨色手中的青瓷茶碗就那样直直的摔落在地,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脸,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半响,才迟疑的叫了声:“谷主?”
  “怎么了?”小梳般的细密长睫下一双明眸如宝珠流辉,洁净得无辜,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个儿自个儿才是让人发愣的罪魁祸首。
  任清凤面上的暗沉已经褪去,此刻那清晰的面容就如同一幅画一般,勾勒出绝美的轮廓,染上了色彩,最后形成眼前这明丽的影像。
  用青谷山淡雾中的远山凝聚成的柳眉,用青谷山的蝴蝶灵动着的羽翼交织起的双瞳,用青谷山的连绵雨线描绘下的肌骨,用青谷山带着霜露的花瓣渲染出的嘴唇……就这样乍然显示在自个儿的眼前,该是怎样的震撼。
  墨色忽然发现,前一刻还是单调的药房,下一刻已然是色彩鲜明的令人炫目。
  他从来就不是会为美色而惊叹的人,刀口舔血的生涯,早就让他失去欣赏容貌的兴致,可是这一刻,他却深深的赞叹而震惊。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眼前一挥,浑浊世间的一切,刹那间清晰明澈了起来,黑白无彩的人世间,因为这张明艳的面容,刹那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数不尽的蕴藉风流,道不完的艳羡惊绝,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挑动了起来。
  墨色就那样傻站着,几乎不知道身在何处。
  片刻之后,心神微敛,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的熟悉感,仔细的回想,但又想不出丝毫的头绪。
  但是,墨色肯定,任清凤此时的这张脸,他定然在哪里看过。
  任清凤没有等到墨色的回答,也不在意,直接从窗口飞身而出,落在花丛中。
  清风徐来,蝴蝶在花间飞舞,流云飞动,乌发轻飘。
  任清凤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子,再睁开眼睛时,双目精光闪烁,轻喝一声,素白如玉,柔若无骨的手掌,就那样闪电一般的向前面的一棵千年古树挥去。
  手掌一动,不见半点风声,不见半点力道,看似绵柔一掌,若清风浮云一般,眨眼之间,手掌再度垂在身旁,而那千年古树依旧伫立。
  但任清凤不染而朱的红唇却勾出一道清浅的弧度,显然对这样的效果十分的满意。
  “恭喜谷主。”
  身后响起温尔的声音,伴随着这温文的声音的,是走进的脚步声,还有轻轻的掌声。
  任清凤面色平静的转身,是值得恭喜的事情,她不但诛颜之毒解了,就是这内力也变得更强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那伫立的千年古树,像是冰山被什么震动了一般,突然之间“轰”的一声,化为无数段,倒塌在地。
  狂和傲二人虽然知晓自个儿的谷主绝非等闲之辈,可是瞧见这一幕,却依旧震撼不已,比刚刚看到任清凤绝美的容颜更加的震撼——毕竟他们在弱肉强食的世界生活的太久,比起容貌,更在意能力。
  谷主这轻描淡写的这一掌,居然有这样大的威力,就是他们全力而为,只怕还要差上一截。
  这一刻,他们不得不再次承认,冷有着非常不错的眼光。
  强者为尊!
  “谷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狂拍着手走进,温雅的说道。
  任清凤淡淡点头:“既然如此,即刻出发!”
  既然毒素已解,她就有足够的能力帮青轩逸,也不知外面的局势如何,他再厉害,面对独孤意和风流韵的夹击,也应该应付的艰难。
  她实在是不放心他啊。
  ☆、第115章
  泡在药桶中的这十日,任清凤可不是什么都没做,日日闭目,并不表示她的脑子也一并在休息,更何况,她一直都是十分爱动脑子之人。
  当日,莫名其妙而来的银箭,只要她还有一丝脑子,就该明白当日有人在放冷箭,表明是想要她的性命,那样突兀的冷箭,绝非风流韵和独孤意手下所为,绝对是另有其人。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以她对风流韵和独孤意的了解,这二人绝对不是会在背后偷袭之人,他们的骄傲容不下他们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尤其对象还是她。
  想要她性命之人的目的很明确,通过她的死,撩拨青轩逸与独孤意和风流韵为敌,而且能准确的知晓她的行踪,不得不说这背后之人的手段绝非等闲。
  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墨色机灵,只怕此刻她真的要化为一堆白骨了。
  因为暗中之人的手段势力绝非等闲,故而她这一年多来,从未与青轩逸联系,当然,也是因为她的诛颜未解,担心青轩逸到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他此刻以一国之力对抗两国,她还是不宜乱他的心。
  只是现在她的毒解了,手中也不是一无依仗,有了弄清楚事实的能力,她岂能白白放过害她之人,她任清凤从来就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欠她的人,定要加以百倍的还回来。
  所以是,是时候去讨债了,是时候去助他一臂之力了。
  鲁国边城
  夏日的风吹在身上说不出的闷热,尤其是鲁国的边城,已然热的冒火,地面上的植物,都被烤的有些发焦。
  可是即使这般闷热的天气,也阻止不了联军的士气,刚刚已经得到消息,鲁国太子青轩逸已经弃守边城,于是联军的两国主帅下令攻城。
  “冲啊……”
  “杀……杀……”
  漫天是嘶吼宣战之声,攻城的云梯,投石机陷入忙碌之中。
  每个人的耳中都响着轰隆隆的战鼓,直冲云霄,听得人热血沸腾,手中的武器充满了杀意,杀声遍野。
  秦国和赵国的主帅骑在各自的战马上,看着前方激烈的厮杀,眼中都浮现出冰冷的煞气。
  他们各自的太子,一年多前被青轩逸所伤,卧床休养了一年,还未曾痊愈,这笔账今儿个就好好的算算。
  当年,不管是独孤意还是风流韵,皆被青轩逸所伤,原本二人已经被他擒住,谁知道中途忽然冒出一大群身手强悍的黑衣蒙面人,青轩逸当时急着追任清凤,所带人手本就不多,再加上刚刚与独孤意,风流韵一战,损了不少人手,居然让那群黑衣人将独孤意和风流韵事救走,否则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仗打起来就简单的多了。
  “鲁太子青轩逸果真弃守了边城,回救都城了,今日他未曾出来迎战,看来消息可靠。”秦国的主帅抬眼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发现那上面第一次没有出现青轩逸的面孔,那人骄傲的很,既然未曾露面,想必是真的离开了,只是他心中却有些惊异,以青轩逸的性格,怎么也不像是会弃城而逃之人。
  “或许是在故弄玄虚。”赵国的主帅还记得青轩逸是和秦国太子独孤意一样,是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弃城而逃实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少年天才,多少都有些狂傲,不像会做出弃城而逃这样懦弱之事的人。
  “故弄玄虚又有何益?他边城兵力不过十万,而我们却有八十万,一对八,这样的兵力悬殊,他即使用兵如神,百战百胜,这次也只能退避三舍,弃城而逃。”秦国的主帅对这位与自家太子齐名的鲁国太子实在没有好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仿佛已经亲眼看到惊采绝艳的鲁国太子,此时正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溃逃。
  也算是为自家太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强者为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不过是徒劳,以青轩逸现在留守边城的兵力,与他们对上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能坚守到现在,就已经是不可思议,足以对得起他惊采绝艳的名声。
  “即便如此,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毕竟鲁国太子非等闲之辈。”赵国主帅,对青轩逸在外的赫赫威名,到底心存顾忌。
  秦国主帅虽然心中不待见青轩逸,却也不反驳赵国主帅的话,毕竟当年的青轩逸双目失明,身中剧毒之下,都能与他们的太子打成平手,今时今日,毒解目复明,这等人物,还是小心为上。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从来就是不错的。
  两国主帅边讨论边看着前面的战事,此时,已经进入到全面攻城的阶段,战况越发的激烈,到处都是厮杀声,血腥之气,让空气都浓重了起来,尸骸遍野,血流成河,于眼前的情景,也不为过。
  赵国的主帅和秦国的主帅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意思。
  此番,两国结集全国兵力攻打鲁国,打着为两国太子报仇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早已垂涎鲁国这块肥肉。
  三国鼎立,原本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岂能不用?至于分食这块肥肉之后,会如何,彼此心中都很明了,一山不容二虎,只是眼前先解决了这块肥肉才是大事。
  鲁国的边城乃是通向鲁国的大门,只要打开这处大门,就是一条通向都城的道路,但只怕青轩逸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在他们攻击边城之时,联军的另一半兵马,已经从另一面攻击,已经围住了都城。
  探子今日来报,发现青轩逸领着兵士从边城后撤出,往都城而出,原本二人还有些半信半疑,可是此时却有些相信了,毕竟边城再重要,也比不得都城,那是一个国家的象征,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是鲁国的国都,青轩逸再厉害,此时都城被围,也应该没有心思再镇守边城了,鲁皇可是还在都城,若是都城被毁,鲁皇也就没有。
  青轩逸担不起见死不救,置国君于水火的骂名。
  两害相权取其轻,青轩逸舍弃边城,回去救都城,这等行径也算是正常。
  只是青轩逸回身救都城的行径,自然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所以探子刚刚发现青轩逸离开,他们就开始攻城——怎么会让青轩逸真的去救都城,只要没有了青轩逸坐镇,拿下边城也不过是举手之事,到时候,再乘胜追击,打得青轩逸焦头烂额,也不过指日之事。
  烽火连天日,血染大地时,青轩逸离去的消息,在联军中片刻时间就广为流传,顿时士气变得异常的高昂,对于传说中百战百胜的战神,各国的军士都有着一种深深的敬畏。
  “冲啊……青轩逸弃城而逃了……”当青轩逸弃城而逃的喊声响起了时候,联军的气势已经沸腾到极顶。
  反观城墙上的守军,士气却低落的有些颓废,因为今日的确未曾见他们的太子殿下坐镇,现在又听到联军的口号,面对这如同沸水一般的联军气势,守城的将士的士气自然不高。
  打仗,有时候凭借的就是这股士气,此消彼长,现在守军士气一低,自然就落得个节节败退的下场,溃不成军,防守自然不力。
  厚重的城门在笨重的攻城车的撞击下,岌岌可危,守城的将士士气受挫,人心涣散,这城门的攻击就变得容易了一些,在第三十三次的撞击下,厚重的,几乎牢不可破的城门,轰然一声倒塌。
  “城门失守……太子殿下弃城而逃……”
  守军将士一番慌乱,不知道是谁叫了起来,充满了惶恐,守城的将士眼见守城无望,大势已去,节节败退,四处逃散。
  “杀……”
  两国主帅,面上一片狂喜,扬鞭上前,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狂啸着。
  怎么能不欢喜,鲁国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数不清的的金银珠宝,高官厚禄,而百战百胜的鲁国太子就这样在他们手下灰溜溜的逃走,这也是值得在青石上记上一笔的大事。
  名利双收,这等好事怎么能不让人心旷神怡。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二人,此时都没有想到,惊采绝艳的青轩逸,即使人离开了,怎么会不仔细布置一番,这般轻易的攻破边城,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些?
  只是人性本就如此,经常会被胜利冲昏头脑,尤其是这胜利是如此的巨大,或许青轩逸就是太清楚人性,所以才订下了这么简单却行之有效的计策。
  边城内到处狼藉,好像是城中的百姓逃离时,太过匆忙,大街上什么都有,散落的衣物,吃食,还有酒水,油水,到处湿漉漉的,更有散落的金银珠宝。
  到处都是,可见逃离的时候有多么的匆忙,倒是便宜了联军。
  联军的眼睛都赤红了起来,早就在知道鲁国富裕,可是这边城之中,居然也有如此富豪人家,这些地上的金银珠宝,就可以证明一切。
  冲进城的军士,一边追击守城的鲁国将士,一边到处抢掠,参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这真金白银。
  一路上的金银珠宝不少,沿着老百姓逃跑的路线追去,一直蔓延下去,联军们原本还在追击四散的鲁国守城将士,可是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晃了他们的眼,到最后全都尾随着财物而去,不就是那么一点逃脱的败兵吗,有什么要紧的,八十万大军就是吐口吐沫都能将他们淹死,难不成这些败兵还敢自个儿跳出来找死不成?
  再说了,杀几个败兵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升官也不能发财,倒是随手捡样财宝,都是价值连城。
  人性的贪婪,在残酷的战争后被最大的激发出来,所有的人眼中除了那一地的财宝,再也看不见其他。
  鲁国的边城很大,街道很长很宽,容纳八十万兵马,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所有的联军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边城之中收刮财物,在无人的房屋中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财宝。
  秦国的主帅和赵国的主帅打着马走在街道上,他们都是军人,知道刀口舔血是什么滋味,所以并没有呵斥那些抢掠的兵士,毕竟适当的纵容,可以让军士更加的勇敢,在下一次的战争中才会更加勇往直前。
  “这地上哪里来的这么多水?这几天好像没有下雨啊?”秦国的主帅有些奇怪,现在是夏日,阳光炙热,就是水是不是也该蒸发干了。
  赵国的主帅听了这话,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怔,随即嗅了几下,脸色大变:“不对,这地上不是水,应该是酒和油。”
  秦国的主帅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用力的嗅了几下,面色一变再变。
  两位主帅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彼此惊慌失色的脸,二人忽然齐声嘶吼了起来:“撤,快撤……撤出城门……”二人边叫边快速的调转马头,扬鞭狂抽,快速向城门而去。
  可是此时,财迷心窍的军士们,哪里还能听得见他们的嘶吼声,金银财物,到处可见,随便弯腰,就能得到价值千金的宝物,这样的机会,谁能忍得住放弃。
  只有主帅身边的护卫,跟着向城门疯狂而去。
  就在两国主帅扬鞭策马向着城门而去之时,忽然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战鼓声,二人心中慌乱不堪,就在此时,忽然最后进城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元帅,城门前……前……青轩逸……”
  联军两位主帅顿时脸色煞白,若是刚刚还只是猜测,现在已经肯定,今日能攻破边关城门,不过是青轩逸的计谋。
  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慌乱也不过只是片刻,随即平息心情,即使面色发白,却还是极力平静,打马上前,果真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城门前,此时闪着银色盔甲光芒的铁骑堵住了城门,人手一支火箭。
  而那铁骑最正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探子所言弃城而逃的青轩逸。
  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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