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四目对视片刻,他慢悠悠的说:“一言为定。”声音有点得意。
  简瑶:“我只是打个比方……”他却又把眼罩戴上了,盖棺定论的姿态。
  这时傅子遇突然开口了:“简瑶,你看我今天亮不亮?”
  薄靳言插话:“什么意思?”
  简瑶也有点疑惑,却见车前后视镜里,傅子遇正看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她登时恍然大悟——
  傅子遇这颗电灯泡,亮不亮啊?
  ——
  简瑶心里有鬼,最终选择装傻不答。好在傅子遇也没再调侃,低声哼着歌继续开车。
  这时薄靳言开口了:“先说你的发现吧。”
  简瑶答:“首先,王婉薇打给母亲的未通电话是00:40,我怀疑是有人去找她,因而被打断。而她的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到3点,所以这段时间,凶手是跟她在一起的。我们需要进一步寻找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第二,她的蓝裙子和珍珠耳环都找不到了。凶手没理由要拿走这两样东西,留下漏洞。所以我想,可能当时发生了突发事件,最有可能的是发生了厮打,裙子破了、耳环被扯坏了,凶手只好拿走以免暴露。
  另外,这几个人里,我觉得嫌疑最大的是钱昱文,虽然他是同性恋,但是比起花花公子裴泽,他给人的感觉更加不好。我觉得他像是会杀人的人。”
  她讲完之后,就有点期待的望着薄靳言。
  “嗯,不错。”他说,“三个观点里,唯一一个嫌疑人还是猜出来的。”
  简瑶:“……”
  太伤人了!
  默然片刻,她问:“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薄靳言唇角微勾:“初步结论:裴泽和钱昱文、林羽萱和沈君微,这里面有一对,是杀死王婉薇的主犯和帮凶。”
  25
  太阳已经出来了,日光透过暗色车窗,照在薄靳言脸上。黑色眼罩遮住双眼,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微勾的薄唇,和线条干净的下颌,却更显得英俊动人。
  简瑶盯着他的脸,忽然就想到昨晚看到那伤痕斑驳的后背,心头有些发软,语气却很淡然:“快说。”
  薄靳言却问傅子遇:“到哪儿了?”
  傅子遇:“马上过收费站。”
  “嗯。”他摘下眼罩,人也坐直了,看着简瑶,“你终于如愿以偿,让我在收费站外做简报了。”
  简瑶这才想起上次办案,他死活不肯在国道收费站外做简报,架子十足。
  “被收费站诅咒的男人……”她也轻快的低哼起来。
  ——
  薄靳言开口:
  “首先,在过去半年里,王婉薇被某人用毒品控制了。
  她在日记里提到‘一步错、步步错’,她做了什么错事,无外乎被诱骗、或者一时冲动,吸毒或者性~交。她提到‘反抗不了命运’。所以,她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对于她这种老实内向自卑的女孩,无外乎性~爱照片视频之类。
  第二,控制她的人,只可能在沈丹微、裴泽、钱昱文三人当中。
  不是林羽萱,因为她千方百计要把她调走或者辞退。如果是她,留在身边,才能满足这个老女人的占有欲。
  不是周秦,因为他拒绝过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孩,并且他不是每天要带孩子吗?我想他很难抽出大量时间去调~教一个禁~脔。
  大客户3部的人都不缺钱,所以控制她不是为了牟利,只为了满足性~欲。从王婉薇的日记来看,那个人的手段是比较老道的。通常什么样的人,会精于此道?滥~交、经常出入声色场所,对毒品非常熟悉,当然也要有几分胆色,并且没什么人性。而沈丹微、裴泽、钱昱文都满足这些条件。至于钱昱文虽然是个gay,但还不能排除他是双性恋的可能,所以他也有嫌疑。”
  简瑶听得默然——光鲜精英的外衣下,藏着这么黑暗腐朽的灵魂。用这样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同事、一个柔弱的女孩。现在就像薄靳言说的,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些人接触了。
  薄靳言继续说:
  “第三,林羽萱虽然与控制王婉薇的事无关,但她也在落井下石,并且隐瞒了某些事。
  王婉薇日记提到,忽然开始,就变得诸事不顺、跟谁合作都不顺。这只可能是有人暗中做手脚。而有这个能力的,能够授意或者暗示众人针对她的,只有部门经理林羽萱。
  但林羽萱虽然内心孤独有点变态,但工作上一向精明强干,不至于突然无缘无故针对个人微言轻的小姑娘。所以很可能,是王婉薇因为某件事得罪了林。所以林迫不及待想把她赶走。这种事无外乎……林在账务上做过手脚,或者林的个人生活上有污点,被王婉薇撞见。不过根据王婉薇的日记看,这姑娘应该根本是没意识到这一点。林羽萱经济上的问题,我会让尹姿淇去查,私生活方面,让私家侦探继续。
  第四,目前看来有杀人动机的,是那个控制王婉薇的人。半夜去找她的,也是那个人。但三个嫌疑人都有室友,当晚大雨,无论谁外出归来,都会在室内留下痕迹——泥迹、雨水等。而且离开时间太长,很难不被发现。然而第二天,他们都对警察说,没有外出过。所以室友一定在为凶手做假口供,视为帮凶。”
  ——
  新橙度假山庄,坐落于南方某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内,投资方就是尹姿淇的集团。
  这里也是王婉薇的陈尸地。
  在尹姿淇私人助理的引领下,薄靳言和简瑶坐着山庄小巴,驶往案发地点。此时正值中午,阳光之下,山庄内绿树成荫、地势起伏,甚至还有天然的山涧溪流。而度假屋大多依原始地貌而建,分布没什么规律。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平缓的山坡,五间度假屋分布其上。虽然位置错落,但形状全一样——咖啡色屋身、尖耸的屋顶,前门有石阶,后门有个小院子,用一圈低矮的绿植围住,只及人的膝盖,素雅又精致。
  凶手运气很好——这个山庄是今年新修的,还没对外开放,只接待了几次公司内部会议,很多设置还不完善。而这一片位置相对又较偏。所以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
  因为尹姿淇的留心,案发之后,这里就一直空置封锁着。
  简瑶和薄靳言走进第一间屋子,也就是王婉薇的住所。没什么特别,当然也没什么痕迹。
  从后院出去,隔几步就是周秦的前门。而穿过这一间,就是钱昱文和裴泽的住所。这两间的距离更近,从钱昱文的客厅,能清楚看到周秦的整个后院。
  所以这三间屋子,是隔得很近的,依次是王婉薇、周秦、钱昱文裴泽。
  麦晨和林羽萱的屋子,分居在两侧。
  简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两对疑凶的房子,反而是离王婉薇最远的。而且那晚雨大夜深,即使有人在外面走动,估计也很难察觉。(*)
  ——
  简瑶和薄靳言从这些屋子出来的时候,外头来了几个刑侦鉴定人员。
  简瑶很是意外——她没想到薄靳言会暗中调这么一队人过来。一是时隔这么久,能找到证物或痕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薄靳言居然这么重视这方面,她以为他就是个推理狂人。
  看着他高挑又醒目的立在院子里,指挥鉴定人员们东挖西挖,简瑶站在边上,微微一笑。
  嗯,不错,该狂妄的时候狂妄,该踏实的时候踏实。
  ——
  然而,初步的血液荧光检验结果并不理想。所有屋子里没找到任何血液痕迹,哪怕只是细微的飞溅。
  不过,在薄靳言的授意下,鉴定人员们依旧非常霸气的把这一片所有的泥土都挖空了,装了整整几大箱拖走,预计几天后出鉴定结果。
  尹姿淇的助理望着一片狼藉就像刚被打劫过的地面,为难的问:“这……要不要先填起来?”
  薄靳言答得轻描淡写:“有必要吗?检验完我就把泥土还给你。”
  ——
  接下来的几天,简瑶过得非常轻松。
  因为要等鉴定结果,她和薄靳言得继续潜伏,所以也变得无所事事。本来她还在办公室翻翻业务资料想学习,结果发现装满凶杀案信息的大脑,根本无法适应经济社会的歌舞升平,索性作罢。
  薄靳言是不是也是这样,慢慢走入另一个世界,从此不再回头?
  除此之外,她每天还要跟众嫌疑人一起午餐,下午还到茶水间闲聊八卦,借以粉饰太平。当然,她也想看看,能否探出进一步的线索。不过这些人都是人精,哪能露出什么马脚?
  倒是裴泽时常围着她转,但也没正式追,颇有点谋定而后动的意味。
  简瑶想,千万不要追。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周五的晚上,她正跟薄靳言在一家日式料理吃生鱼片,接到了裴泽的电话。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只有他俩的雅间里,灯光静谧柔和。
  简瑶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立刻看向薄靳言:“是裴泽。”
  薄靳言长眉轻挑:“接。”
  电话那头,裴泽语气含笑:“简瑶,后天有时间吗?大伙儿都到我家玩,自己做饭吃,老周也带儿子来。你可不许推。”
  简瑶微愣:“后天去你家?我……”话没说完,手上一凉,是薄靳言忽然覆手过来,挡住了通话键。
  他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去。”
  简瑶迟疑。
  去裴泽家,其他人也在,的确是了解他们的好机会。但那说不定也是龙潭虎穴啊!
  她也捂住手机放下,悄声说:“有危险怎么办?”
  薄靳言极为倨傲的看她一眼,好像她提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让你遇到危险?”他低声说。
  简瑶静了一瞬,再次拿起手机,微笑:“好,那我也去吧。几点?在哪儿?”
  ——
  夜深人静,简瑶抱着十多件衣物,扔到薄靳言床上。
  “穿哪件?”
  薄靳言抄手,以审视的目光将那些裙子t恤长裤打量一番,简瑶以为他要给意见了,谁知他说:“你要我在脑海里想象你穿这些衣服的样子?抱歉我不擅长这种事——换上给我看。”
  第一件是白色t恤米色长裤,她穿出来时,薄靳言就坐在沙发里,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本书,目光清亮的抬头,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后下结论:“不行。”
  简瑶只好去换。
  夏日衣衫单薄,要找件安装上针孔摄像头、窃听器之后,毫不显眼的衣服,还真不容易。
  又这么试了四五套,每每薄靳言都是以专注端详的姿态,打量她全身,偶尔还叫她转个身,看后背有没有合适安装窃听器的地方。简瑶感觉自己像个模特,在他挑剔的目光下展示着。这令她的脸颊逐渐烫起来,又暗暗有些懊恼——因为是要赴裴泽的宴,她还专门挑了些学生时代购买、现在看起来挺难看的、打算扔掉的旧衣服。早知道会这样……她就挑几条好看的裙子。
  最后终于定下来条蓝色细条纹棉布裙,黑色圆形针孔摄像头就别在v形衣领正中,看起来就像颗亮澄澄的纽扣。然后再别一个银色胸针,窃听器就藏在镂空胸针下。
  然后就要试一下通讯器,这个麻烦些,要放进她耳朵里。
  简瑶对着镜子,坐在一张方凳上,薄靳言指尖粘着片微型通讯器,走到她身边。这感觉真像去做特工,简瑶屏气凝神,等待他放进去。
  他蹲下来,高度正好与她的脸平齐,盯着她的耳朵。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慢慢靠近,而简瑶也感觉到,他柔软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耳廓,有点麻,有点热,有点痒。
  过了一会儿,她问:“放好了吗?”
  “没有。”他抬眸望着她,“我的手指进不去。”
  简瑶低头一看,他的手虽然修长,但他本就人高马大,那手还真不小。
  她只好接过微型通讯器:“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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