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千原带着若儿等两人很快近了远山城,果然看到山路上还未封锁,想来是驻军不敢太过招摇,往来的商队管理也是照常通过,几人只是沿着城外晃荡了一圈,并不入城。
  若儿这才相信商头的消息确是无误,世间最是重要的东西看来是各类情报,无论是军情,商情,民情,无一不是如此。
  商头随后支取了大笔的钱财,叮嘱若儿和秋膘分别到远山城周边的城镇甚至是瞭苍境内开始了解粮价,准备收购粮草。这时各地都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普通的民众和商人眼里和平日并无多大不同,各种物价粮价也是一路平稳。
  再过个把月就会有秋粮开镰,这一时半会的,城里人是不会留意粮草价格变动的,只是有一点,这仗必须真打了起来,几人才没白费了力气。
  若儿只得和两人分开,在各城穿梭,她照着秋膘的提醒,每到一处,就先找了当地最大的米行,买进一批粮草,再雇佣上不同的人手,叮嘱着每人在一天的不同时刻,去卖上些米。如此下来,米行老板见还没到丰收之时,却来了如此多的卖粮之人,还以为是农户们开始腾空手中的余量,也是有心收购,粮价一降再降,很快城里的米行也都碰到了相同的是事情。若儿只用了半月的时间,就在几个城里如法炮制了一遍,收购来的粮价比一般的价格要低上一半。
  如此的炒米之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商头和秋膘似乎都精通此道,得了若儿的好奇询问之后,两人都是相顾而笑,嘴里说道:“你要学得还有很多,低买高卖,炒米只是其中一法。”
  各地的米价虽然跌了下去,但是一般的农户手中都还有余粮,各个城里也是暂时没有形成恐慌。粮食是顺当的收了过来,又要屯在何处?远山城依旧是毫无战乱的迹象,只是来往的兵士越发多了起来。
  千原并不赞同在远山里头城租用民宅,如此大批的粮草进城必然是要引起轰动的。他心中的屯粮之地为花溪城,此城分城而治,也不会因为玉阕战事的缘故而扰了治安。
  玉阕境内的粮草如何出境成了一大难题,秋膘却笑道:“千商头,我可以告诉你一条运粮之法,只是,这粮草的利润我们要多分上一成。”
  商头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原来秋膘所说的正是那条悬崖地下的金纹河。粮草被偷偷地运出了境去,也是无人察觉。
  千原的粮草才刚在了河道上通过,那条金纹河上又来了一批粮船,船头之上,齐傲世巍巍然而立,遥望着悬崖山路后的远山城。
  商头在花溪城中,租了间闲置的货仓,将那些粮食全部安顿妥当,几人就天天在了旧时的百花楼中喝酒饮茶,坐等两国开战。
  又过了几日,北陆总算是有了动静,北陆的军队如同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从玉阙这边行军,而是突然从了瞭苍这边,往了远山城而去,想来是从了海路借道,直接进了瞭苍境内,早就和瞭苍的几郡勾结成了一气,粮草也是准备充足。
  而玉阕的邻近几个城镇通往远山的道路,一夜间被无数的巨石同压住了去路,远山城在了几日之内,就成了一座四面不通的孤城。
  远山城中军队的驻扎地也开始闹哄了起来,兵士派发到的粮草一日少于一日,兵士们在了再三的管制下,才没有闯入民居。城里头,开始出现了军队的布告,开始筹集粮草。远山城里,居民本就不多,根本没有什么余粮可言。
  看后援军粮迟迟未到,齐放将齐天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原本该兵分两路运送而来的粮草,因为齐天的贪图省事,全部经由官道运出,哪知在一处树林中栖息的时候,却被人一把火烧了精光,满城的粮草顿时化为泡影。这会儿前路不同,后无增援,这城如同等死之城一般。
  花溪城中,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瞭苍这边,一片安静,玉阕的兵士也是没有多少动静。
  商头和秋膘这几日在了宅院中的老槐树下,两人一盘棋,几壶茶,悠然自得。
  又过了三日,花溪城中也开始传来了各种消息,城中的粮价看着也是飞涨,民众们开始对了北边的战事有些焦心。
  金纹钢的消息被抖了出来,各种讯息之中,也有人说北陆会一气攻占玉阙全境。
  金纹钢可用于兵器的打造之上,瞭苍算来只是用了道术,真正用武器的人却很少,所以对了这金纹钢的消息也是没有多少兴趣。玉阕和北陆却一直配有大量军队,这才导致了这两边隔了千山万水在了这远山城里起了冲突。
  北陆的国境并不在这边,为何玉阕不正占了上风么,若儿也是不解,秋膘和商头笑道:“这就是瞭苍那边的缘故了,北陆万山千山而来,而不愁军需,想来是有了后援支持。”
  玉阕的粮源突然就被切断已经好些时日了,城中的粮草问题日益突出,城中发出去的求救信,却没了音讯
  秋膘和商头还是不慌不忙,并没有立刻将粮草卖出去,又是几日,商头才说道,“该是时候了。”
  玉阕那边的采粮官听了这讯息,开出的价钱也是惊人。花溪这边的无数的商人红眼着倾商商,那一车车的粮食送到了远山城,那条水路俨然成了救命之路,也俨然成了母币财富之路。
  商头的这一暗招管用了,若儿在了城中等着消息,过了几日商头果然是满载而归,将若儿和秋膘找了过来,突然大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趟粮草我们不算大赚,但也是小赚了一把。这黄雀还不只我们一家。我还碰上了对手了,这人,说来你们也认识。”
  若儿很是不解,原来,远山城在了粮草接济之下,果然是士气大震。只是粮草却不是千原一家独卖,而是还有另外一路,齐齐而来,才解了围。送粮之人,正是用着瞭苍凝海郡之名的齐傲世。
  商头经此一役,也是发现陈苍大陆上这些年来也是积蓄了不少暗中的势力,只是这会儿北陆和玉阕都是粮草充足,这战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了。
  原本毫不相干的商人和军队,却因为国家战事的缘故而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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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这上头说的似乎有些不对。”若儿取出了人之思,指着书上的“农、工、商、士”四个大字,这世上生存之道何止万千,只用了这四字做了笼统概括很是不对,这最对的却是“统一”之势,这钱财好比潮水,从了这家到了那家,还不是一个道理。
  若儿在旁喃喃自语,直至深夜。黑玉则是笑道:“花无百日红,世上再是英明的君王也是有了凋零之时,再好的一本书也是不能记下天下事,你只用用了这双眼而这双耳,见天下事,听天下言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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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城中虽是解了粮草之危,这会儿却还是水深火热着,和花溪城的宁和静穆截然不同。
  章博渊正是分析着局势,并将凝海那边的粮草分配都解说了一番。齐放有些忐忑地等在了正厅里头,旁边还站着脸色很是难看的齐家两兄弟。他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此次解了齐堡之围的,竟然是被自己忽视多年的第二子。”
  傲世等在了将军府外,木、融两人跟在了身后,都是相视而笑,齐堡,好戏才刚刚开锣。
  065 远山城中瓮捉鳌
  齐放先前在了京中,也是突然得了炎帝的任命,说南边远山城因为金纹钢一事和北陆国交恶,战事即将爆发。
  眼前茅洛天要在了北陆边境旁做好防守,但又怕南边远山城有了什么闪失,就指派了他父子三人前往远山城。
  这些年来,齐堡在了驿站生意上有所建树,人脉通达全国,惹了不少人的眼红,偏齐堡又无人出仕,树大招风,才得了这趟有些棘手的差事。
  炎帝也是知他几人不擅战事,特配了数十只火枪筒。这些火枪筒是根据玉阙镇国宝书-阳炎神书中的记载研制而成。
  齐放得了这枪之后也是战战兢兢,一路小心护送,原本等待粮草充足,士气大振之时,就算有敌来袭,也可安然度过。
  傲世几人之后也见过火枪筒,那样子也是和真炎炙在鸟岛上用的火绳枪有些相似,说来应该确是玉阙国秘宝,只不过不知为何真假炎炙拿出的火器在了外型和性能上都有些区别。
  水阴神卷上记载的乃是治国之道和一些深奥的法术,而这阳炎神书上如此说来,记载的乃是造器之法,也不知其他几本书上又是记载了些什么。
  本来有了这火器在手,只要是做了突袭,就能吓跑了敌军的胆子,只是不知为何,敌军也是奇怪,突然驻扎在了远山城外的山脚下,并不攻城。
  玉阙军虽然是粮草充足了些,但士兵在城内,也是日日叫嚣,挑衅着敌军,北陆的军队就是按兵不动。
  直至有一日,天上突然起了暴风雨,城中守卫正是惊恐着天有异像时,突然听到前方杀声连天,无数的北陆军队撑着登墙梯往城上爬来。
  听到风雷之势,齐放他们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北陆的军队等待的正是这一刻,雨水泼打之后,火器根本难以使用。
  城中的守卫也是强打精神,奋勇拼杀了起来,才勉强杀退了第一轮攻城。
  而后每到夜间,,天上总会风云变化,雷雨不停,北陆的攻城一夜接着一夜,搅得远山城的守卫军提心吊胆。
  火器的事情,不用说已经是被泄露了出去,齐熏之又被狠狠斥责了一番。这回齐天可没闲心嘲笑,朝廷发下来的军需金已经用完,这买粮的钱只能是齐堡自己补上了,这两兄弟回去都少不得闭门思过,罚去几年的用度。
  瞭苍送来的军粮已经全部用完,还是只能从那名匿名的商人处购买,只是这一次,除了米粮外,那商人不知为何又送了好些竹竿过来。
  章博渊见了那竹竿后,突然有了主意。那一夜,北陆照旧来袭,登墙梯才刚一靠近城墙,北陆的士兵才刚一上梯,无数的竹竿往外撑来,墙梯失了中心,都是翻了下去,士兵如同落石般,滚了下去。
  竹竿退敌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花溪城,那边的若儿却是乐开了怀,她总算是可以帮上傲世一把。
  雨一直不停地下,登墙梯失效后,北陆那边停歇了几日。
  又过了几日,突然又听到探子来报,说在远山城外的山林间,多了无数的北陆的开山队。
  第二日,就见城外推来了好些投石车,山石飞上了城墙,士兵们躲避不急,或被砸死或被砸残,城中伤员陡然增加了不少。
  军医人手告急,木卿君也是四处帮忙了起来。城墙被毁,融复海也跟着采石补墙。傲世则是在了兵士百姓之间四处走动,安慰鼓舞。
  齐放见了这些,心中也是感伤,远山城这般下去,也是撑不得多少时日。
  这时在中帝都的假炎炙也是心火燎燎,他此次派了齐放前去,原本也只是试探齐堡的忠心,并不知北陆会联合了瞭苍一起攻城,此时再派了茅洛天前去,已经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齐堡之中,两名太上接连收到家书军情,越看越是恼火,先是火器的消息外泄,三房没讨得什么脸色,又是军粮告罄,大房也被好好骂了一通,再看到战事胶着,齐放父子等人都是深陷囫囵,两名老者都是茶饭不思。
  章博渊也是有些为难,眼看城防一日差似一日,还不如抢了未败之前,议和作罢,玉阙这边将金纹钢的矿源让出一半。
  议和书递送到了北陆那边,哪知送回来的消息却是让齐放等人很是恼火。北陆此次派来的正是今鳌这块难啃的骨头。
  今鳌虽是武夫出身,但战略权谋无一不精,对了谈判之法也是擅长,就算见了章博渊这样的伶俐嘴牙也是不让半分。
  他听了玉阙肯让出过半金纹钢的开采权后,只是冷笑一声:“一半也可,但玉阙那边需再让出手头的一半矿权给瞭苍的冥川王。”难怪北陆军这般强横,原来当真是跟瞭苍勾结了起来。
  章博渊和齐放都是心知,如果远山城的矿藏真得让了大半出去,玉阙以后的军防就要一落千丈,这战事只怕不得不拖延下去。
  城中的阴雨还是连绵,远山城中只得日日开着军事会议,这雨好不停歇,分明是人为之雨,只是不知哪一国的有了如此通天的本领,有人能行呼风唤雨之术,这世上难不成真有大六灵瑙齐全的大圆满神通者,能改变天地之意。
  雨已经是下了足足十天,城中的低洼处,已经有了些积水,傲世见大伙儿商讨无果,就一人在了城中四处巡查着。
  如注的雨水从天幕上划落,傲世身为水元之体,在了雨中行走也是畅快,脚下突地一滑,地上铺着块破兽皮,水溅在了上头,又流了过去。
  傲世盯着那兽皮,脑中划过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远山城中很是安静一片,今鳌也不着急,就等了里头的人出来投降。
  “有了风岭风娘的祈风之术,远山城的火器又算得上什么。”他喃喃自语着:“金镶堂的那些个骚娘们也是有些手段,能打听到火器的消息,要不然,这趟行军也没得那般方便。”
  “将军,”传讯兵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之色:“在了远山城后头埋伏的弟兄们来报,里头的兵士和百姓都先后撤离了。”
  今鳌有些不信,远山城的守军可是由齐放和章博渊带领的,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只是,等他带着军队冒着雨感到了远山城外的时候,也是欣喜若狂。
  被雨水冲得发白的城门大大的敞开着,城墙之上,一名兵士都没有。玉阙的军队当真丢弃了远山城,他原本只是想获得一半的金纹钢,如此看来。
  兵不厌诈,虽然看到前头的空城景象,他依旧命令着军队在了城外等候。雨水依旧倾泻而下,近万北陆军队和几千瞭苍的军队都在了城外小心地等候着。
  足足一日一夜,里头没有丝毫动静,城里一片死黑色,连雨水落下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今鳌这才放下了心防。北陆的军队呼声震天,一气往了空无一人的远山城中杀去。
  军队马蹄激起的响声穿透了雨幕,人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远山城。
  城里伸手不见五指,每家每户都是没了人息,北陆的军队冲进城里之后,勉强点起了火把。
  一声巨响,城门紧紧*合拢,在了城墙之上,突然传来朗朗之声:“今将军,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听得一声龙吟,周边响起了皮革破裂之声,无数的水柱冲入了人群,这些在了北边高地从来不经水患的兵士们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冲刷了出去,淹死无数。
  连日来的降雨,让城中的大小河道全部积满了水,齐傲世更是命令人将城中的排水道淤积堵死,远山城里秘密修起了好些泥土堤坝,远山城俨然成了小水库。
  今鳌在了水的冲击之下,跃上了城墙,看着身后连呼救声都被积水瞬间吞没的士兵,他心里的杀意已经是怒腾而起。
  脖颈间却横上了一抹冰冷,今鳌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横剑而出。今鳌的身子早就是不近凡兵凡枪,这时却感觉到了一阵疼意。
  闪电雨声之中,男子的脸时隐时现,眉目如画般俊逸,他的嘴角带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身后的那道青龙之形和那把利剑却让人没有丝毫亲切之感。
  “今将军,你记得,你欠我齐傲世一命。”男子手中的剑突然没了踪影。
  今鳌站在了高墙之上,看着滔滔流水,卷走了上万雄兵,怒吼了一声,只身跳入了洪峰之中。
  傲世看着他的身子在了水里浮浮沉沉,只是含笑远送。
  北陆和瞭苍的军队溃败之后,都立刻送上而来降书,天边放晴,碧空如涤。
  齐放对了这一战,也是心有余悸,看着自己那两名不中用的儿子,再看看那日一人指挥了全局的齐傲世,他的心里也是惊疑不定。
  齐傲世,你究竟是如何打算,他观察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好些年,他隐忍成性,胸怀大才,好不容易离了家,又怎么突然就到了这远山城。
  他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人来,正是章博渊,城中之事,无论大小,章博渊都是和齐傲世商量一番,这两人又怎会在了短短时日里,结成了这般的主仆情谊。
  正在齐放暗自揣摩时,却听到外头,章博渊走进门:“远山城大捷,齐兄再得一子助力,齐堡他日的声势更上一层,可是大喜。
  齐放还是不明,章博渊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傲世和凝海王如何相识,两人又结为义父子。傲世却不忍家中老小,丢弃了他国爵位,一定要回国的事情也是被他一番贴油加醋,顿时精彩不少。
  齐傲世却主动来求见了。只见他才一进门,就突地跪地道:“爹爹,傲世多年来多有不敬,还请恕罪。”
  这一声“爹爹”已是迟了足足十年,即使是齐放这般的铮铮男儿也是听得一愣。
  眼前的少年这些年已经成熟了不少,这会儿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时也是眼含赤诚,没了少时的疏离,没了那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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