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原来如此。”傲世深深地看了若儿一眼,“小银不用担心了,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这信,是可以带回去的。”
  “哦,哥哥,真的么?”若儿一喜。
  “刚刚傲世哥哥不是和你说过,芳菲坞在中等以上的城里都有,这城里自然也有分处,我们只用将信送过去,自然会有人将你的信递回去了。”
  “哦,这样啊,”若儿想起了什么,跑到床头,捞出一个铃铛,“哥哥,这铃铛你随信送过去。”
  傲世刮了下若儿的鼻子,“小机灵,还是有些心计的。”
  知道城里有芳菲的分坞时,若儿缠着傲世一定要一起前去,才打听了一下,两人就找到了芳菲坞的分处。
  下章预告:紫熏芳雅,冰原生变。
  022 姗姗芳雅紫熏衣
  乌城芳菲外是一个露天的场子,井然有序地着等着一些商贩。大门紧闭,户外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侧坡,东面土坡上,几十个搬夫推着四轮的车子往里挪。西侧,一些被卸空的手推车车推了下来,络绎不绝地再装上花木。
  若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拉了拉傲世,“傲世哥哥,这真的是芳菲坞,怎么和我以前住的一点都不一样。”
  傲世好笑地说道:“你以前不是看不到,怎会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情景。”话才说完,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些不妥的事。
  再看若儿,哪有半点不悦,她嘴角弯弯,调皮地嚷道,“这里土质松浅,风里花粉味及淡,你看这一路上,时有花瓣和树叶掉落,幸好他们不是用牛马之类的运这些花木,”她指着那些车子,“只有人推送车辆,这都是些不会打理花木的人。这里一定不是芳菲坞,至少是不能栽种花木的芳菲。”
  “哦,”傲世不禁莞尔:“这你都能看出门道。这次你是对了,乌城的芳菲坞是不植花木的,你看这位置和这里的气候就知道了,这里虽然不似冰原山丘那边寒冷,但常年有风,夏季也是有些干旱,冰原荒脊,连带这里也是土壤不丰。若儿难道不知你们芳菲坞本来就是七成以上的坞都是不事种植的,只是经营而已。”
  “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傲世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插嘴道“两位娇客上门,芳雅失礼了。”一名紫衣丽人悄然站在了两人身旁。来人身材苗条,发髻间紫花繁点,一身深紫中裙,罩了件淡月色的外披,眉目精明,行动间利落。
  “芳夫人,你的花泽是什么,怎么我瞧不出来。”若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芳雅本用心留意着这品貌非凡的少年,心想是哪家的公子,哪知听到了花泽两字,她方才的一脸亲近顿时没了踪影。“这位小姑娘,你说些什么...”
  若儿有些不满她的不干脆:“这位夫人,你既然自称芳雅,芳菲下属内为芳字辈,外为菲字辈,定然是从内坞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花泽为何物,怎么大人说话都这么不爽快。”说完,她就不再搭理她,嘴里只是还叨念着:“紫色的花儿是什么,都怪我以前看不见,这香味也闻不出来。”
  芳雅仔细看了独自纳闷的若儿,见她自顾自己低语,“这位小少爷,这位小姑娘你是哪里碰到的。”语气里全无客气可言。
  傲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善,知道怕是误会了,连忙说道“芳雅夫人可是乌城芳菲坞的主管事,我这妹妹也是芳菲中人,请夫人不要误会。”
  “哦。”芳雅将信就信,“是内坞哪家的小辈,怎么一见人就问花泽,馆里人怎么没有好生教养。”
  若儿这回真的是冒犯了,芳菲虽然一概平等对待坞下百花,难免也是有三五九等之分。平日她以为坞内只事花木,装扮天下,姥姥更从来没在她们小辈面前提起坞里的事务。花泽一说,外间鲜少有人得知,每隔五年,内坞才举行一次花冢择花仪式。得花泽者,可留用内坞,不得者,送至外坞。留内坞者,待十五后,再分为二,花泽霸道者,可得栋梁之用,花泽浅薄者,则分流出内坞,专掌外坞主事。留用外坞者,有种植才能,专为花匠园长,其他人再分批选用花房,花肥,花运等各个门市。
  芳雅本也是内坞之人,但花泽是被紫薰衣选中,熏衣只主驱虫,安神之用,她的道术自然也是难登大雅之堂,只因为花色稀罕,性喜干寒,才勉强分配到了这乌城。平日里,她就有些避讳旁人提起自己的花泽,被这小姑娘莽撞问起,心里本就不喜,这时说话自然也带了几分颜色。
  若儿对各类花草也是自负,这时满脑子的回忆芳雅的香氛,哪里听得到她的问话。
  “芳雅夫人,若儿是芳菲老妪的孙女。”傲世补上一句。
  “韩红窈的那个女儿,”
  “熏衣,是熏衣的味道。”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出坞十几年了,但也听说你是个...”芳雅低语着。
  傲世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芳雅这才相信,若儿小心的将书信和铃铛交予芳雅,并将自己将去冰原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芳雅带着两人进了里面,两人这才发现,芳菲坞只是简单的搭了些木棚在里面,各色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的花木被安防在棚下,有几个花匠正在修剪因为运输儿损了摸样的盆景。若儿从复明后第一次真正看着各色的花朵,小身子立刻穿梭起来,鼻下嗅着,嘴里念着,“夹竹桃,石竹,美人蕉,景天,紫云英...”
  芳雅看着满脸喜色的若儿,脸上有些古怪,“这孩子和听闻中有些不一样,平日只怕不是这个摸样的吧。”
  “晚辈碰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傲世摇着头笑道。“夫人,您似乎不知道若儿要去求师的事情,芳菲老妪前辈她...”
  “这位小少爷,有劳您操心了”芳雅心里对少年的敏感有些吃惊,她也不正面回答,“既然小小姐说是坞主的意思,那就有劳你将她送去冰渡。只是...这事情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劳烦你将小小姐唤过来。”
  傲世只叫了一声,若儿就跑了回来,满脸的不舍。傲世这才问道:“夫人,难道说龙头鱼的事情是骗人的”。
  “冰原渡口摆渡人渡人无数,说得自然是真的。”芳雅将若儿细细的地量视了一番,没看见丝毫花物,:“平日里还好,这几日,冰川里的龙头鱼好像不太平,我们押运到冰原里的花车都折损了好几辆。”
  “花车?”
  “冰原里面也是需要些点缀的。”芳雅说道。
  “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也能种花么”若儿别了别嘴,想起昨日自己脚上的冻冰块。
  芳雅停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他们如何养花,平日里都是由里面的人,派着狗队出来押车进去的。我们的人从来没进去过。”
  “狗队”,余下的两人不信道“那是什么东西。”
  “冰原雪地冰天的冻人,里面还存活着好些野兽,雪熊,白狼,银狐甚至苍鹰都是经常出没的,普通的花车进去,就算有人看守,赶车的马匹也很容易被野兽赶到冰原深处,当成活口粮,里面的人,平日在里面,也是不用寻常的马类的,因为马蹄容易打滑,又容易被风雪迷了眼睛,所以就是用些狗拉橇或者引路的。”
  傲世听完,有些担心地看着若儿。若儿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挺了挺胸膛,“芳雅夫人,你快说说,那龙头鱼的事情。”
  “花车是半个月押送一趟的,不需要经过引渡人就直接进去,训练好的引路狗会带着花车往正确的路上走,我们往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自从上个月开始,花车经过冰川的时候,都会被截断,冻着的冰面会无端端的坍陷下去,连车带马都被拉扯下去了,足足两趟都是这样。这不,我们只好从各地又调了一批花往里面送,”芳雅指着花棚下的那批花木。
  “冰川下可还有什么其他活物。”傲世问道。
  “除了龙头鱼和一些耐寒的鱼虾蟹螺类,也没有其他鱼类了,冰川里的水可不是一般水族类可以存活的下的。”
  “难道,那龙头鱼还吃马不成。”若儿想起了马匹被活生生冻死吞咬的场景。
  “听些老人说,曾经有过龙头鱼吃同类鱼的事情,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吃马倒是没听说过。”芳雅摇着头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定要去的”若儿顾自说着。
  傲世沉声不语了片刻,“芳雅夫人,我们明日还是要去的。”
  芳雅见两人主意不变,“你们稍等片刻,”转身从内室拿出了一瓶丹药,“小小主人,这是芳雅用熏衣炼制的一些催眠之药,明日若是碰到些什么情况,就留着这药丸防身用。”
  说完,她不再留人,将两人送了出去。看着两个不大的身影越走越远,芳雅喃喃自语道:“小小主人出门求艺,坞里上下一点风声都没有,周边也没有任何芳菲内坞的人陪伴,当年内坞主来时可是截然不同的摸光景。听闻坞主历来疼爱两位小小主人,只怕这么安排必然是有原因的,我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的好。希望这两人可以平安通过考验。”
  下章预告:拜师还得先拜冰
  023 乌龙断冰心愿成
  两人一早就出了门,若儿听说要凿冰块,足足多吃了两个馒头,这才精神满满地往冰川走去,这时,时辰尚早,渡口没有一人半影。两人小心的看了一下周边,没有发现什么古怪,若儿就掏出了匕首,在冰川上选了一个位置,挖了起来。木匕落下,冰屑如小雪花一样飞了起来,不多功夫,冰面就凿出了一个小洞。傲世叫住了若儿,两人退到了岸边,“子欲乘水之势,起。”随着傲世嘴里念着的水诀,冰下传出了一阵阵翻腾,声音越来越大,冰下的水冲过破开的冰口,细细麻麻的冰缝沿着冰川伸展开来,裂缝受着水的挤压,冰口被撕扯开来。就爱裂缝快要撑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奔腾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山丘上一阵雪浪翻涌来,下泻势急,两人眼见就要被吞没,身侧红影疾奔而来,拎起两人,避到了渡口之中,说也奇怪,那雪浪瞬间掩盖了凿开的川面,到了渡口的冰柱前就停了下来。即使是傲世,这回也是吓得不轻,两人呆立在棚子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红衣女子满脸的怒色,披头就训斥道:“好生无礼的两小孩,居然敢亵渎冰雪之圣灵。”
  见两人一脸的茫然,她继续斥骂:“这小姑娘胡乱破冰还好,你这少年,看着伶俐,居然敢在雪圣之下,卖弄水之道法,今日若不是我赶来及时,你们就准备做冻尸了。”
  傲世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赔不是,“我这运水之术,平日也是常用,谁知道就犯了禁忌,真是唐突了。”
  若儿难得不打岔,她只是盯着棚口晶莹透亮的冰柱。
  “念你们年幼无知,这次就姑且这么算了,你俩虽然方法粗浅了些,但也算是误打误中了,”
  “请前辈明示,”傲世见红衣女子脸色缓和了不少,恳求道。
  “雪崩之后,冰川封死,底下的生物受到惊吓,会暂时往冰川的一头回笼,你们只要耐心等待,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就能等到龙头鱼群的出现,那时…”红衣心想,这雪崩也是机缘巧合,这少年刚才显得一手,很有些天赋,还不如买大送小,将这两人引渡进去,如此,南原也是收了个根骨奇佳的苗子。她刚要说出心中所想,就听耳边传来动静“你这是做什么”。
  若儿连忙缩回了手,只是手中还是留下了小半根冰锥,正是挂在渡口的几根冰柱之一。她见两人都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心虚地解释着,“我只是摸了下,它就自己断了下来。”
  红衣大走一步,正要拿她手上的冰锥,片刻间那块巴掌大的冰锥竟然整个溶进了她的手掌,原先若儿还担心自己的花物受了影响唯恐有变,这时一看,只见手中带着一点冰化之后的凉意,掌心干净如常。
  红衣再往冰柱截面上看去,只见冰口断面整齐,真不是她硬理掰下的,这时,一抹绿意在冰面里生了出来,驻在冰中,有了几分生意。
  红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吐出了几个字:“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可会些什么功法”
  若儿对红衣的印象并不好,方才这人只是和傲世说话,并没有理睬自己,她最是讨厌别人不尊重自己。“韩银若”她不想让傲世难堪,不情愿答了一句。“什么也不会”
  “我刚才也看出来了”她突然生起了气,扔出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冰原南原的弟子了。”
  “什么?”
  “什么?”
  若儿和傲世面面相觑,
  “在我面前,不准胡乱插话。至于这位少年,你就循着冰川往北走,自然可以找到龙头鱼,到时,我会带着你们…”
  “谢谢前辈指引,既然小银已经入了冰原,我们就不需要再找龙头鱼了,”傲世摇头拒绝道
  “什么?少年,难道你不想加入冰原,以你的资质,以后精进了自然可以得到一番好教导。”红衣急问。
  “前辈,晚辈本就不欲加入冰原,只是将我这位妹妹安全送到就是了。”傲世坚持道。
  红衣看少年不卑不亢,眼里一副坚定,知道他心里早就定了主意,再看着嘴角发梢都还带着冰渣的若儿,心里早将冰原不知道何时定下的冰渡冰碎,此为天意的破烂规定骂了个底朝天。
  “请问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小银又是为何可以进了冰原,”
  红衣啐了一口:“冰柱是冰原一脉千年积淀而成,今日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断了一根,我要将她带回去,只是要入冰原,必须为原内弟子,哼。”
  若儿此时还说了一句:“我真的只是摸了一下而已。”
  “三日之后,你到这里来,我带你进原,随身有什么东西要带上的,都准备妥当,入了冰原,没有特令是不能私自外出的。少年,你真的不想加入冰原,”红衣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傲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红衣清理了雪路,让两人望原路走回去。
  下章预告,街头血染,童泣心乱
  024 血染鬓发心迷离
  回到城中,日头尚早,若儿就赖着傲世一定要四处走走,说是进了冰原就出不来了。
  傲世想得周到,先到芳雅那里带上了口信,才带着若儿四处闲逛了起来。若儿走在各色小商贩件,好不高兴。她偶一回头,看到傲世一脸的颓色,平日轻盈的身子也沉重了起来,好看的眉头叠在一起,她生来四感就灵,目明之后,更加眼明耳聪,在雪崩之后,傲世就有些心神不宁,先前以为他是担心龙头鱼的事情,这时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前面飘来一股面香,“傲世哥哥,若儿饿了,我们就在那里吃碗面吧。”
  两人才刚坐下,一旁的面贩就下面上汤头,三下两下端上了两碗牛肉浇面。傲世无意识的举起筷子,吃了起来,若儿其实并不肚饿,只是她以为每人都是如同自己一般,吃饭的时候,总会心情好些。她这时反倒不吃了,看着傲世吃着,一脸的寻味,“傲世哥哥,你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可是不舍的小银。”
  她一脸自得:“不出五年,我就出来找你。”发现自己嘴将心思说漏了出来,急忙往傲世脸上瞟去,傲世的脸上有些青白不定。
  “二少爷,这面可还好吃。”一旁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傲世腹中一阵痛意,心里已知不妙,水盾尚来不及打开,只觉得眼皮一紧,自己的气息更加紊乱了。他只是想伸手将若儿拉到身侧,却哪里站得起来。若儿见傲世脸上黑云浮起,身旁又多了几个脸色不善的陌生人,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已经戒备了起来。
  “小银,”傲世勉强吐出一口气,“你往我身后站,等我叫跑,你就走,知道了么。”
  若儿哪里肯依,她不但不退,反而走近了一步,拉住傲世的右手。傲世急得想推开若儿,只是身子已经站立不牢,他胡乱中脑里闪过:“水雾之界。”
  假冒的面贩子和帮手甲乙丙丁若干人正在想这次是领了大功了,周围一阵白雾涌来,这几人中大多只是三流的武者,一时都乱了阵脚,唯有带头的面贩有些高明,他循着少年的乱了的粗重气息亮出了武械。
  “主人说了,不用留活的了,旁边碍事的就胡乱一并清理了。”为首的面贩眼里凶光乍现,身影如剑,手里的刀刃直扑向白雾中的身影。他看得真实,少年已经站立不住,身子都滑靠在一旁的小孩身上。这小孩当真不知道死活,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动静,竟将身子横在了少年身前。他方才还在活面的手,片刻之后,就该染上了新血。
  眼前的白雾十分浓厚,他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这源头,刀身上传来一阵血肉破开的软绵之意,已经得手了,只要在刺进去几分,这两具还没长开的小娃身体,就会被自己的长刀穿了个两透。只是,他的还没来得及狰笑出声,出乎意料的的疼痛从他的胸口传递过来,再一阵痛紧接而来,从喉咙口直透传到了全身,白茫茫的水雾被接踵而来的黑暗无边无际地盖去。
  “该死的白雾,”几名小罗罗眼力不济,在水雾里胡乱叫嚷着,西下的阳光还有些热力,很快就逼散了雾气,往四处散去。
  “死人,这里死人了。”一旁的过路人喊道,此时,躺在地上的面贩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喉咙处和胸口两个小而深的血窟窿上还冒着血,两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个手下见为首的头子已死,哪里还有心纠缠,一下子逃得没了踪影。路人中很快有人报了法务省,几个法卫赶到之后,驱散开了众人,这件杀人事件,在平日还算安宁的乌城引起了不少的风波。如果若儿他们还在现场,会发现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前几日当铺的主簿,他混在热闹的人群当中,待看到面摊剩下的两碗汤面和杀手头目的尸首时,就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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