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两人相距五十步。
  陈芝豹笑道:“就你们这种不考虑体力的截杀,来两千骑都未必能挡下我。”
  已经两昼夜没有合眼的女子冷漠说道:“典雄畜抽调的六百铁浮屠和韦甫诚派遣的八百弩手,都死了。真是出息得很,都穿上了北莽甲胄。”
  陈芝豹云淡风轻说道:“杀他们做什么,他们可都没有反。只是不凑巧出现在西域而已。”
  徐渭熊平缓了一下呼吸。
  陈芝豹没有急于有所动静,仍是勒马而停,长枪一端指向马蹄下的黄沙,“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否则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徐渭熊讥讽道:“还有你陈芝豹没有预料到的战事?”
  陈芝豹淡然道:“算倒是算到了,只是不想承认。不知为何,每当我想到那些最不想出现的情景,往往都会出现,一次都没有例外。”
  徐渭熊直接问道:“你真要反出北凉?!”
  陈芝豹微微侧了侧脑袋,反问道:“谁说的?”
  徐渭熊不再准备说话,轻轻吐纳,背后古剑颤抖不止。
  陈芝豹仍是没有提起长枪哪怕一寸一尺的迹象,“我小时候,我不想我爹替义父去死,结果他二话不说带着六十二位陈家子弟去断后,他还是去了。第二次,我不想世子殿下拒绝入京做安享富贵的驸马,他没去。上一次,我不想他活着从北莽回到北凉,他活下来了。这一次,我不想看到你,你来了。”
  陈芝豹终于提起那杆梅子酒些许,“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想义父慢慢老死在北凉王的位置上。现在,我仍是不想做那不忠不义的逆臣逆子,所以先前哪怕明知道世子殿下三次出行,我仍是袖手旁观。最后一次不想做什么,好像偏偏又出现了。”
  陈芝豹弯腰从挂囊中取出一枚枪头,嵌入那一杆本就不完整的梅子酒。
  低头时,这位白衣缓缓说道:“梧桐院子那个叫青鸟的丫鬟,是枪仙王绣的女儿,我知道。那杆刹那枪留在了武库,我也知道。她被培养成死士,以后专门用作杀我,我还是一清二楚。徐渭熊,既然你是那个躲躲藏藏了二十多年的死士甲,我陈芝豹今天就让你死。毕竟,你生前最后见到的男人,还是我。”
  “我会带你着你的尸体去西蜀,做十年的蜀王妃。”
  ※※※※
  这支马队持有那枚将要颠覆西域现有势力格局的银瓶,竟然停下了西行的马蹄。
  歇脚之地,正位于剑阁和流沙之间,马队身后是《春秋方舆纪要》记载的铁门关,大秦帝国始设关隘,崖如斧劈,石色如铁,此地扼河上游长达二十里的陡峭峡谷,从西疆越过山脉进入东疆的重要孔道,每当中原王朝局势初定,就要经略天山南北,而中原甲士必然要经过此地。每一次马蹄声往西踏响,都象征着中原王朝的国力鼎盛,每一次朝东撤退,都意味着中原春秋的割据溃散。
  皇子赵楷坐上了马车,坐在马夫的位置上,而那尊符将金甲就守在他身边。
  当他看到一身尘土的黑衣老僧从北方长掠而来,笑容灿烂。
  是他的二师父,病虎杨太岁。
  面容枯槁的老僧看到赵楷安然无恙,如释重负,也不跟这个将来有望尊佛贬道打断灭佛进程的徒弟说一个字,仅是跟那名六珠菩萨相互合十行礼,然后默然转身向东而去。
  不到半里之外。
  一刀一剑的徐凤年策马直奔铁门关。
  任何一位皇子都可以赶赴西域积攒功勋,为以后登基铺垫声望,也可以任由一位皇子去做断开北凉南诏伏线的蜀王。
  唯独不可以有皇子既得大功又做蜀王,继而再靠着铲平北凉去坐上龙椅。
  何况这名皇子还是李义山锦囊中定为必杀的赵楷!
  前方一老僧急掠相撞而来。
  以佛门大神通不断密语马上那位世袭罔替北凉王的徐凤年,“谁都可以死,老僧可以死,红教法王可以死,两百一十六名扈从都可以死,唯独赵楷死不得!”
  “老僧可以护送赵楷返回京城后,去北凉王府请罪。”
  “你今日若是执意要杀身为身负皇命、更身具气运的赵楷,可知下场如何?”
  老僧飘然而来。
  “滚你妈的下场!”
  一向对敌仍可平心静气的徐凤年竟是蓦然眼眸赤红,怒极道:“杨太岁,老子今天第一个杀得就是你,当年京城白衣案,可还曾记得?!老子宁愿死在练刀途中也不肯以后当个废物北凉王,就是为了亲手宰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第158章 北凉饮尽两杯绿蚁酒
  陈芝豹离开那座杨柳依依的小庄子在前,白狐儿脸出听潮阁在后。
  徐骁来到了这座不树外墙的幽静庄子,庄子里的下人们经过丫鬟绿漆的大肆渲染,大多都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能让不爱说笑的陈将军变得反常,上回送离老人后,明显心情很好,前段时间都还在猜测老人会不会是经略使大人李功德,不过觉着不像,李大人似乎口碑不行,以陈将军的脾气和地位,不至于这般刻意逢迎,猜来猜去,都只能想多半是位从北凉军退位的老将军,说不定还是陈将军的旧属,唯有庄子老管事猜中了真相,但没敢胡乱宣扬,这次北凉王亲临,老管事一样没有大费周章,仍是接到了后院树荫下,又让有过照面的绿漆端来了庄子自制的瓜果点心,徐骁吃过了些许,就笑着起身让丫鬟领他去陈芝豹的书房,少女绿漆不敢自作主张,不过也不好直接说陈将军的书房都不让她们丫鬟打扫,都是将军来清净庄子修养时自己动手,耳濡目染,下人们不去将军的书房,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哪怕书房大门常年敞开,哪怕灰尘铺积,也不会有谁去,丫鬟正在左右为难之间,在远处安静候着的管事连忙小跑过来,亲自领着大将军去书房,到了门口,老管事就带着一肚子狐疑的绿漆丫头快步走开。
  徐骁负手跨过门槛,走到书案旁边,看到上面搁了一张白纸,不写一字。
  女子出嫁离家,会带上嫁妆。男子出行,又非入赘了谁家,自然也就孑然一身。
  荔枝终究还是离枝了。
  徐骁收起白纸卷入袖,轻声道:“这样也好。”
  徐骁环视一周,书架上都是搜集而得的珍贵孤本兵书史籍,并不以紫檀黄花梨这类皇木做书匣珍藏,显然是图一个随手可翻随时可阅。徐骁发了一会儿呆,想了一些往事,记得芝豹小时候是个很顽劣的孩子,皮得不行,最喜欢骑在陈老哥脖子上揪胡子,小时候徐骁本人也经常抱着在军营里头逛荡,这小兔崽子一肚子坏水,抱之前憋着,等抱到一半就给你一泡尿。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大概是在那座潦草的衣冠冢上香敬酒那天,芝豹跪在坟头,把脑袋埋进黄土,连徐骁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哭了没有。后来,北凉军开始壮大,铁蹄踏破了六国苦胆,事后奉旨入京,父子二人在面圣之前,徐骁曾经开诚布公与他谈过一次,问他想不想去列土封疆做异姓王,他徐骁可以在京城养老,弄个兵部尚书当当就糊弄过去,由陈芝豹去北凉当王朝仅有的异姓王,为王朝控扼西北咽喉,当时天子也有这份心思,可是那一次,陈芝豹终归还是没有答应,说是京城这地方不安生,不放心义父为他做人质。
  后来到了朝廷上,皇帝又有意无意试探了一次,询问陈芝豹是否愿意与燕敕王一起合力为朝廷荡平南方蛮夷,这可是作势要连立两位异姓王了,吓得满朝文武都面无人色,连顾剑棠这种养气功夫极深的大将军都当场勃然大怒,猛然挥袖背转过身,燕敕王则抬头望着大殿房梁,一言不发。老首辅,即当今张首辅恩师的文官领袖,跪地不起,不断砰砰磕头,血流不止,死谏天子不可如此违例封赏。那一年,白衣陈芝豹才十七岁,徐凤年才约莫八岁。这些年,徐骁开始看不透这个义子到底想要什么,不清楚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陈芝豹越是无欲无求,愈是厚积薄发,徐骁就越不敢轻易老死。因为人屠知道,自己一死,看似什么都不争的陈芝豹,就可以什么都拿到手。真到了那一天,一个夹缝中的北凉,恐怕就要填不饱陈芝豹的胃口了。当初新登基的赵家天子为何再封陈芝豹为藩王?明面上大度恢宏,有功则必赏,不介意两位异姓王南北互为呼应,又何尝不是要让父子二人互为牵制掣肘?
  徐骁完全不怀疑自立门户的陈芝豹,不想或是不能逐鹿天下。
  徐骁走出庄子,喃喃自语:“希望两边都还来得及。”
  回到北凉王府。
  大堂中,并无甲士护卫彰显肃杀气,六位义子中来了一半。扛旗的齐当国,师从阳才赵长陵的叶熙真,精于青囊堪舆觅龙的姚简。
  陈芝豹,袁左宗和褚禄山都已不在北凉。
  只剩下父子四人。
  见到轻轻坐上椅子的义父,叶熙真和姚简相视一眼,缓缓跪下。齐当国岿然不动,虎视眈眈,看着这两名早已功成的自家兄弟,满脸怒容。
  徐骁双手插袖,往后一靠,说道:“咱们北凉的谍探机构,这些年都是一分为二,禄球儿管一半,熙真统辖另一半,前不久有两人各花了一千两黄金买命,雇了一名叫薛宋官的盲女子去杀凤年。熙真你的买命是先手,禄球儿是后手,因为这位目盲女琴师收了银钱就没有食言的说法,所以禄球儿那一千两花得有些吃亏,只是让她点到即止。凤年在北莽能不能活下来,还得拼上一拼。我知道,长陵死前一直很看好芝豹,觉得他只要能掌握北凉铁骑,别说一统春秋,就是以后吃掉北莽也不在话下,长陵是不会玩花花肠子的无双国士,这番认为,也从不在我面前掩饰,死前还握着我的手,最后遗言便明说了芝豹可以成为大秦皇帝那般雄才伟略的君王。所以熙真你继承长陵的遗志,这些年那些没有亲自动手的泼脏水,我查不出来,也不想让禄球儿去查,但想想也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加上这本就是义山要我韬晦养拙的初衷,这一点我不怪你。熙真你啊,就想着为师父争一口气,证明李义山错了,证明李义山不如赵长陵。这些年,北凉旧部人心涣散,尤其是那些当初劝我称帝的老家伙们,更是憋着一口气怨气,始终都没散去。”
  “至于你,姚简,一直对黄龙士那句白衣一并斩蟒龙的说法深信不疑,你打小就一根筋,又想成为北莽麒麟真人这样的国师,还有为天下道统续香火的宏愿,我若挑明了劝你,父子情谊恐怕就早早没了,你那些年哪里还能带着凤年跑遍北凉,我也就一直忍着不说。”
  徐骁真的是老了,双手搭在椅背上,不高的身子从椅子上缓缓站起,当年那个次次身先士卒都不怕累不怕死的年轻将军,竟是如此艰难,最后说了一句:“现在我也不好说就一定是我对,你们错了。”
  徐骁走出大堂,齐当国守在门口,背对姚简和叶熙真二人。
  叶熙真先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去提起义父留下的一壶酒,一手手指间夹了两只酒杯,另一手举起酒壶放在鼻尖一闻,泪流满面的文士笑着轻声说道:“看吧,跟你说肯定是绿蚁,你非跟我打赌是黄酒,黄酒还要温上一温,你不嫌麻烦我还嫌。”
  姚简没有站起,只是盘膝而坐。
  叶熙真坐在他面前,倒了两杯酒。
  叶熙真举起一杯绿蚁,拿袖子擦了擦泪水,笑道:“咋的,老姚,不舍得你那几屋子的破书?”
  面无表情的姚简握住酒杯,摇头道:“有什么不舍得的,留给凤年,其实也挺好。以前他小时候总喜欢偷书,这回不用担心挨我的骂了。我是生是死,都才一人,倒是你,放心那一家子人?”
  叶熙真哈哈笑道:“放心得很,这种事情,我还信不过义父?”
  姚简点了点头。
  叶熙真举杯递向姚简,“碰一个?”
  姚简白眼道:“不碰,你一辈子酒品都不好,哪次庆功你脚底下没个几斤酒水,都给你糟蹋了,跟你碰杯,跌份儿。”
  文士叶熙真拿袖子遮面,一饮而尽。
  姚简不约而同喝尽了杯中酒,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可惜没有下酒菜。”
  两人喝尽两杯酒,然后同时跪向大门方向。
  站在门口的齐当国揉了揉眼睛。
  望向斜靠着门外一根红漆大柱的义父,齐当国关上门,走到老人身边蹲下,沙哑道:“我就不明白他们想这么多做什么,好好活着不好吗?”
  徐骁兴许是站得乏了,坐在台阶上,轻声说道:“义父也不知道啊。可以告诉我答案的人,像长陵,像义山,都走了。”
  第159章 第三杯儒圣梅子酒
  剑阁流沙一线之间的铁门关,聚集了江湖百年以来堪称最为扎堆的顶尖高手,人数之多,足以震动离阳北莽两座江湖,而且几乎无一不是存有死战不退的心态。这与当年曹长卿和邓太阿登顶武帝城有着很大区别,那时候观战者众多,藏龙卧虎,但真正出手的到底还是只有两人,一旁看热闹却不会凑入热闹,比起中原江湖极为陌生的铁门关,差了太远。铁门关一役,谁都没办法置身事外,只要你出现在视野之中!
  仅就已经浮出水面亲身赴战的高手,就有一杆梅子酒姗姗来迟的陈芝豹,号称擅长指玄杀天象的人猫韩貂寺,曾经踩塌一半龙虎斩魔台的病虎杨太岁,离阳军中第三人白熊袁左宗,圆满指玄的阴物丹婴,伪境指玄徐凤年,身负赤螭剑的徐渭熊,密宗六珠菩萨,昔年曾是四大宗师之一符将甲人本尊的金甲人,生而金刚的徐龙象,手持刹那枪的青鸟。
  做的是谋逆和平叛的惊天勾当,互相杀得是有可能坐上龙椅的皇子和下一任首藩北凉王!
  这一场将要很快决定北凉西域西蜀三地未来格局的大乱战,谁都不敢说自己可以笑到最后活到最后。
  徐凤年一骑当先,十二柄剑胎圆满的飞剑结青丝,构成一座从桃花剑神邓太阿那边偷师而来的雷池剑阵。
  撞向当年京城白衣案主要帮凶的黑衣老僧杨太岁。
  袁左宗纵马紧随其后,策应世子殿下,却拉开五十步距离游曳在一个弧外。
  一路奔袭途中,双面四臂皆是被笼罩遮掩严实的朱袍阴物,终于露出狰狞真容,绕开徐凤年和黑衣僧,直直掠向铁门关谷口。它的目标很明确,谁适合当做进食的补品饵料,它就将其连血肉带气机一并汲取殆尽,第五貉便是前车之鉴,此时阴物丹婴双相金色四眸熠熠生辉,呈现出不同于寻常秽物的气象。
  青鸟斜提刹那,策马前冲,依旧不是不理会那位声名在外的黑衣国师,直截了当地率领八百白马义从杀向那边的两百御林军。在柔然山脉,大战之前公子便笑着说过把第五貉交给他,青鸟从一开始就不怀疑公子可以摘去第五貉的头颅,今天,公子缠住杨太岁,她一样不会画蛇添足。
  黑衣少年已经弃马步行,但身形如平地滚雷,远远超过那匹脚力出群的奔马,再一次展现出何为战阵万人敌的身先士卒!
  凤字营的王冲在跟战马与世子殿下并列一线时,下意识撇了一眼,握紧手中长枪,轻声道:“林衡,看好了。殿下这回又是单枪匹马跟杨太岁这头老秃驴扛上了,没让咱们失望。”
  迅速将停滞不前的世子殿下袁左宗和黑衣老僧三人抛在身后,展开冲锋的白马义从俱是热血翻涌,几乎浑身颤栗。其中七百人先前跟着这么个一次都未曾踏足军营的无良世子,都说他除了欺负水灵小娘也就只剩下在青楼一掷千金的本事了,这些年谁心里头不是堵得慌?这一路西行急行,那佩刀又佩剑的北凉大公子哥依旧是一言不发,也从没想过说几句平易近人的体己言语,好在面子上热络热络,都没有。只是在先前相距铁门关两里路时,沉声说了一句:“今日随我杀离阳皇子赵楷。”
  距敌两百步。
  袁猛发出一声滔天怒吼:“白马义从!死战!”
  两百御林骑军同时展开冲击,十六名金刀侍卫不留一人,尽数上马迎敌。
  赵楷始终坐在马夫位置,眯眼远望。符将金甲双手静静站在车前,双手握住那把大剑古朴剑柄,插入大地。这柄凶剑是用一位当世著名铸剑师全家性命换来,金甲之内的傀儡更是当年被韩貂寺双手剥皮以后的大宗师,单独战力足以碾压其余四具遗弃的符甲。
  一袭雪白袈裟的密宗女子菩萨一手在胸前结印,一手作平托持瓶状,黄沙在手掌之上几尺高处疯狂旋转凝聚,聚沙成塔,竟然缓缓成就一番星斗漩涡之象。
  赵楷攥紧马鞭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我会死在这里?”
  手中那根结实马鞭突然寸寸崩断,这位皇子低声狞笑道:“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
  史书尤其是野史,喜好以万人敌这个称呼来形容那类陷阵猛将,却也没有谁会当真,但是千人敌一说,在离阳王朝军伍中的确存在,虽说凤毛麟角,但毕竟有过前车之鉴,当年徐家为天子开西蜀,除去西蜀君王和大量官员誓守国门,宁死不臣离阳,宁死不逃皇城,更有身为西蜀宗室的剑皇一剑守城门,只可惜力战之后先衰后竭,被北凉铁骑碾压致死而已,那一战,西蜀剑皇在三炷香时间内斩杀精骑八百人,死后马蹄践踏,再被褚禄山将一杆旗帜插在尸身之上。硝烟的漫长春秋乱战,使得军旅甲士都对搏杀江湖顶尖高手有了许多实战经验,必须要在己方士气溃散之前,活活耗死对手,不给其喘气机会,这些用尸骨性命堆出来的宝贵经验,由老卒不断传承新卒,代代相传。汪植身为剑阁骑将,南边就是那位剑皇剑折人亡的西蜀,北凉更不用说,有陈芝豹,还有妃子坟存活下来的袁左宗,都可谓名副其实的千人敌,自然而然经常拿这些彪炳人物作为假想敌去训练骑军。
  但是对面那红蟒衣大太监战力之猛,杀人手腕之诡谲,仍是让汪植有点措手不及。
  韩貂寺一线直奔,大红蟒袍随风飘摇,双手更是浮现千百根红丝,弹指间摘人头颅,动辄分尸。
  除了汪植一把北凉刀砍断些许红线,加上几名得力战将侥幸活下,不下三十骑兵都给这只人猫绞杀。好在骑军战阵一开始就不追求多回合拼杀,力求厚实,哪怕舍掉一部分骑兵冲击力的优势,哪怕平白送给韩貂寺身后两千精骑一份先天优势,也要竭力迂回阻截下这名老宦官!前几天汪植得到的一封密令很简单,就两个字:拖住!拿什么拖?汪植除了一千骑养精蓄锐,防止被对面相互知根知底的两千人一举击溃,参战两千骑也不是马蜂狂涌一哄而上,而是分割成二十支百人骑队,务求进退有度,将数目占有的车轮战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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