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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茹传_分卷阅读_77

  她现在最大的恐惧其实是‘疼痛’,她早就知道了生孩子是疼痛级别最高的疼痛,这还是一个没有剖腹产,没有麻醉剂的时代,想想她都有些绝望。
  所以如今其实她是不去想这生孩子的事儿,早说了她装鸵鸟的本事很厉害,这时候她就是装作没有这一回事,假装不用生孩子——对此她一点负担都没有,反正到时候总会生下来的,不耽误他出生。既然是这样那就明日事情明日来愁罢!
  不过大概是宝茹总是不去想这件事,虽然宝茹已经临产了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就格外不着急,竟然一点要出来的意思都没有,安稳的不得了。也是因为这个,宝茹如今除了腰上实在累的慌,其余的竟然全然不妨碍,如今正每日和郑卓或者姚员外一起盘账。
  宝茹让小吉祥与她翻册子,手指在算盘上打的啪啪作响——美中不足的是她如今的手指也有些浮肿,于是就没有原先那样灵活了,速度也多有不足。
  宝茹只算了一本,伸了一个懒腰,就不管其他了,只丢给郑卓去。这也是之前说好,不许她劳神多做——若不是宝茹自己强烈要求找些事情来做,就这郑卓和姚员外也是不肯的。
  算过一回账,宝茹和郑卓商议起来,道:“咱们‘甘味园’可以再做大些了,虽然这一年多是从没停过扩大,但是这一回我想着可别一点一点来了,索性多招些学徒女工,先教一些简单的白案功夫,到时候作坊建好了直接就能上手。至于作坊,可以只建一间,但是一定要足够大,一间抵得过两间。”
  宝茹说这个话不是无的放矢,她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明年开春郑卓依旧是要出门的,就是不为了姚家货船的账目,也为了‘甘味园’的生意。这一回生意依旧在江浙临海区域打转,但是不再拘泥于那几座大城。
  这是因为如今的运力应该集中精力,这样可以调低运输成本,而盲目扩大区域,只会更加增多运输费用而已。所以就算郑卓和宝茹再想把生意做到泉州,甚至广州,让‘甘味园’的招牌响彻大江南北,这时候也要量力而为。
  这样的事情如今还不能托付给别人,只能郑卓亲自去一趟,郑卓搁下笔,轻声道:“嗯,这个事情在筹划。还有一样,是关于买进各家原料的事情。”
  看着宝茹露出不解的神色,郑卓解释道:“咱们有几样原料买的越来越多,譬如牛奶、黄油、白油、奶酪、面粉、鸡蛋等,其余的还好,或者本身就能拿到好价钱,或者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这般了。只有糖不同,咱们在湖州这边买不好。”
  宝茹也不傻,每人提起时想不到,这时候郑卓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不可或缺。但是除了这七样,就要数到糖了,但凡谁家宽裕一些了,买些糖来最常见,所以随着这些年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糖价也越来越高。
  但是各地糖价是不一样的,最便宜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台湾,一处是两广。这两处本就是极适合种植甘蔗的,又因为两广临近安南,台湾临近吕宋,都是产糖地方,所以价格极贱。
  次之就是江浙入海口地方,这个地区承接台湾而来的糖,价格相对内陆也低。原先‘甘味园’买糖都是在湖州本地,现在随着需求量越来越大,大概是从江浙入海口那边自己买了运来更加划算了。
  宝茹一点就通,当下还出主意道:“这个好,嗯,我记得玉瑛嫁的吉家正是做蔗糖生意的。如今看着不错正是因为家里有个族亲提携,那族亲是在杭州做承接台湾蔗糖的生意的。过几日玉瑛孩儿满月,家里送礼过去,我给写一封信,央她给介绍一番,至少能让吉家搭个线,这就有门路。”
  宝茹一听是蔗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玉瑛婆家的背景,这下可用得着这关系了。这也不是要那边看着这关系给多少折扣,这关系可没那么硬。但是这关系也很有用,有了可靠的中间人,郑卓就不用无头苍蝇一般了。
  而且两边也能有更多信任——卖家知道‘甘味园’是可靠的,给货要款就都是可以商量的了,其余事情也会爽快的多。而买家,也就是宝茹和郑卓也不用劳心费神防备,怕遇上骗子,或者对方在其中有什么‘掺水’的事情。
  这时候的生意不就是这样,线连着线,关系网之内的生意好做的多。
  郑卓听了一愣,他平常关注湖州各行业的商贾,自然晓得玉瑛所嫁的吉家是做蔗糖生意,但却不能知道他家背后的人家是怎么回事。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他立刻知道这是怎样的好事,这能省下多少功夫心神!
  郑卓这时候也主动道:“不然那一日我亲自去送礼。”
  宝茹含笑着点头:“也好,我是去不成的,我和玉瑛关系这般亲密,你替我去也好些。这样你到时候肯定就是吉家的男子招呼,或者是玉瑛公公,或者是玉瑛大伯哥,又或者就是玉瑛夫君。他们在家里更加说得上话,你倒是直接和他们说还好些。”
  郑卓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既然是这般,那送的礼要不要厚些?”
  宝茹想了想,本想摇头的,最后还是道:“罢了,本想着以我和玉瑛的关系,特意送的厚些,反而显得生分。但又一想,这礼物也不只是给玉瑛看的,她的家人也是看的到的,若不厚些,人家还以为咱们不通人情喱!”
  说着宝茹让菡萏把之前给玉瑛准备好的,她儿子的满月礼礼物拿来。有一对手镯、一对脚镯、一只项圈,这些都是赤金的。除此之外还有四匹锦缎,十六个意头极好的银锞子,十二盒糕点,以及宝茹自己亲手做的虎头帽、虎头鞋。
  宝茹看了一眼,道:“既然是这般,就再加上一对檀香如意、一对翡翠平安扣罢,只是把那虎头帽、虎头鞋单拿出来,不放在礼单上,只让人直接给玉瑛就是了。这般她就能知道我的心意了。”
  这一日,郑卓和宝茹一面做账,一面商量着‘甘味园’的事儿。等到又过了几日,家里的账目居然已经很有些眉目了。虽然好多都还没理清,但是大略的数字竟然已经得了——至少甘味园的账目得了。
  宝茹笑眯眯地看了记录,道:“去岁有咱们成亲一笔大开支,酒席宴会也就罢了,因着有收礼来着,不亏反赚。只是咱们这宅子,以及我那些嫁妆。宅子花费多少是有数的,但是里头的摆设、用具那添置起来竟是个无底洞了。这一样那一样,都不甚昂贵,但算在一起就十分惊人了。”
  “至于我那些嫁妆”说到这儿宝茹苦笑了一下:“嫁妆银子之类的不必说,还有一部分也是能保值的东西,为了场面买了也不算什么。只是有一部分就是耗费了钱财,然而却不能保值的,若真的转手就不值什么了,只能咱们自己慢慢使用了。”
  郑卓自然也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就算有这样一笔大开支,家里现银也是足够的,只是因为这一年各处又赚了钱而已。而真正让郑卓和宝茹高兴的是,甘味园在其中占了一个大头。
  宝茹只是看账,道:“去岁咱们一直扩大作坊,多招女工,看着花钱不少,然而赚的更多。而且这才起步呢!将来做的越多,销的越多,自然利润只有更多的。”
  两人还把账本拿去给姚员外看,姚员外都惊着了。不比郑卓和宝茹一直盯着这生意,姚员外却是不大管的,这时候看了利润才惊叹道:“这是每年多跑了一艘货船的意思了。”
  然而想要多跑一艘货船何其难,绝不是有本钱就能做到的,至少如今姚家有钱能多跑一船货,但是依旧做不到真的再加一条船。而这‘甘味园’的生意却不同,这才开个头就有这样多的利润,行业瓶颈却是遥遥无期,一看就是顶好的买卖。
  得了这样多的收入——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在账上。又得了姚员外大大的夸赞,宝茹喜滋滋地回了自己院子。
  只是不知是不是宝茹一时欢喜过了,腹内孩儿也跟着欢喜,倒是比起平常安安静静的多闹腾了一些。不过也是正常范围内的,一会儿也就停了,宝茹没放在心上,就连郑卓也没说。
  只是到了晚间,宝茹就只觉得不注意的时候下身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不等她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腿间有了濡湿的感觉。宝茹立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下意识喊道:“好像羊水破了!”
  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这时候还没到歇息的时候,郑卓就在一边陪着,屋子里还有好些丫鬟。只听了这一句话,先是静了一下,然后就是手忙脚乱。小吉祥最镇定,立刻调配众人,去叫产婆的叫产婆,去请姚员外姚太太的去请姚员外姚太太,去准备要用的器具的准备要用的器具。当然,最重要的是扶着宝茹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
  小吉祥这样指挥,郑卓这个正经男主人却是一直呆呆的,好似被吓住了一般。直到有人来扶宝茹,他才是惊醒了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似乎要去抱宝茹,却是手臂发抖,又缩回了手,只怕自己一时摔了宝茹。只看着丫鬟搀着宝茹,自己则是跟的紧紧的。
  产房自然是另外准备的,收拾了一间这个院子里的小房子,干净是首要的,按着宝茹的吩咐,每日还要拿烈酒擦拭呢!还有床,这也是特制的,专门适合妇人生产。
  宝茹进了这屋子,立刻躺到了床上。这时候两位产婆、姚员外姚太太也都来了院子里。产婆进去看,姚太太也跟着,只有姚员外和郑卓被阻在外头,说是男子进产房不吉利。
  姚太太抓住女儿的手,却不知说什么。那两个产婆则是问了几句:“夫人这是发动多久了,疼不疼呢!”
  宝茹这时候都还没感受传闻中的宫缩的痛,只得老老实实道:“才觉得羊水破了,底下还不痛呢。”
  两个产婆细细看了宝茹的样子,又摸了一回她的脉,这才笑着道:“太太,夫人这可还早的很,离着发动还早的很。您先吩咐下头拿些粥来,夫人吃了就睡一觉。这一会儿下头缩的疼,隔的时候长,还能睡一会儿还能养足精神,到了后半夜更有精力生下公子。”
  说着两个产婆还拿出一个枕头给宝茹垫高了腰部,这就一个看着宝茹,一个去拿早准备好的绷接、细棉布等。姚太太听了她两个的话如听了圣旨,赶紧对身边的一个媳妇子说道:“还愣着作甚!让厨房赶紧送来热热的粥,再让她们再熬一碗参汤,预备着。”
  那媳妇子晓得立刻,不打顿儿赶紧就往厨房跑,一会儿功夫不到就送来一碗热粥。也不要别人来,姚太太自拿了小碗和调羹,一点一点喂着宝茹。宝茹真心觉得用不着,因为她这时候没有感受到巨大的疼痛,就是自己吃也没什么。不过她没有拒绝——这是一个母亲的拳拳爱意。
  吃完粥宝茹就被拿掉了背后的迎枕,躺了下来。虽然因为紧张有些睡不着,但是闭目养神总是可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闭目养神中她还真是睡过去了——就连建议她睡一觉的产婆也没想到真有人能这个时候睡着。
  宝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譬如陈太医和邹妈妈已经到了——听到宝茹竟然睡着了,两人也是哑然失笑。从来没见过宝茹的邹妈妈还道:“这也好,夫人镇定,这时候又养足精神,待会儿定能生产顺利。”
  等到夜里子时时分,宝茹终是醒来了,不是别的,正是疼醒来的。其中中间已经有过一两次不严重的宫缩了,但是宝茹只是半醒了而已,之后又接着睡过去了。这一回不同,宝茹一下就彻底惊醒了。
  一直眼不错地看着她的邹妈妈立刻发觉了这一回的不同,她经验老道,问了宝茹几句感受,又看了一回,立刻道:“夫人先忍着,这还不是发动。还要来几回,只是姐儿只怕不能歇息了。”
  其实不要说,宝茹自己肚子原先是高耸浑圆的,这时候却往下坠了许多,她就算是没生过孩子,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宝茹只觉得下面疼的厉害,还是一阵一阵的,她像是一下被攥紧了什么。她忍不住抓住身下的床单,冬日里这个弄的十分温暖的房间里,唰地一下身上冒出密密的汗。姚太太也在一旁,看着女儿这样却无法可想,只得轻轻抱住了她。
  宝茹在姚太太怀里疼得颤抖,一下抱住了姚太太。幸亏时间不长,只是一分钟左右,宝茹就已经感觉疼痛渐渐停歇。姚太太也感觉到了女儿慢慢松缓下来的身体,赶紧吩咐道:“去端来熬着的参汤。”
  参汤来了,姚太太又是喂给宝茹喝,这一回宝茹是真没力气自己来了。晓得这参汤是给自己能量的意思,就跟产前吃巧克力一样,只是比那高级些,或者还有提气的作用。宝茹就算不喜欢这味道,到底全都喝完了。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之内,这样的宫缩又来了四五回,而且宝茹觉得竟然一次比一次还要疼——每次当她以为这是最高级的疼以后,下一次就会挑战她的新极限。开始宝茹还能忍着不叫出来,后来再也忍不住了,便是低低的痛呼声。
  这声音被外头的郑卓和姚员外听到了,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如何能安稳。到底姚员外年纪大了,甚至一下没站稳,下头的人赶紧请姚员外屋子里坐一会儿,但却被姚员外挥退了。
  郑卓则是好一些,只是脸色发白,不停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只是眼睛里没得神采,似乎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陈太医却却在屋檐底下的一张玫瑰椅上坐的老神在在——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他一听就知道这才是个开头,这才哪儿到哪儿。这时候就这样了,等一会儿可怎么办!
  果然只是一会儿里头宝茹的叫声是越来越大,邹妈妈向床前摸了摸宝茹身上,终于道:“是时候了。”
  说完了这话就让姚太太出去,只说房里不好留着太多人,然后才指挥另外两个产婆把早就预备好的各样事物用上,对宝茹道:“之后夫人再遇着下头疼的厉害,就开始使劲儿,可别那时候松了气——早一回趁着时候剩下哥儿来,也能少疼一回。”
  这些话其实都是怀孕时候产婆就叮嘱过的,但是这时候疼的厉害,宝茹又浑忘了。现下邹妈妈提醒,她就立刻想起来了,就是十分疼痛也对着邹妈妈点了头。
  只是准备好是准备好了,真等到那一阵疼痛来到时候,宝茹再努力憋着那一口气,终归是到了一半就泄了气。
  邹妈妈摸了一回,道:“不要紧,这才第一回,夫人做的不错,哥儿已经有些影儿了——哥儿在胎里的时候夫人养的极好,胎位正,个头也不算大,下回再用力一定能成。”
  宝茹这时候已经做不出什么回应了,连胡乱点头都不成,明明是冬日里,如今她却全身汗的湿漉漉的,不要说身上,就是身下的床铺也染湿的厉害。
  不过宝茹怀孕期间一丝不苟地遵照医嘱确实是起了很大作用,别看她这样疼痛,但其实这孩子生的并不如何艰难——至少比起别的第一胎生产的妇人。
  到了第二回就能隐约见到孩子的头了,之后两回用力,外头只听房里“呱”的一声,然后就知道孩儿生下来了。邹妈妈就对旁边产婆道:“只管去问姚家老爷和姑爷讨喜钱去,正分娩下一位哥儿来,母子平安呢!”
  两个产婆出来报了一声,姚员外姚太太和郑卓三个自然都是喜不自胜,郑卓更是就扒着窗户缝儿,只想看一看里头的情形。姚员外当时就随手解开荷包,散了两块银子出来。两个产婆心里估量着这一块怕是有二三两重——这还只是喜钱呢!她们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姚家也是算钱的,算起来一注生意比得上平常忙碌一季了 。
  这两个产婆如何欢喜不提,姚员外散了银子后只管去洗手,然后就进了家里的小祠堂,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临盆有庆,坐草无虞。
  然后就是姚太太主持大局,慌忙要去看宝茹如何了,还吩咐道:“今儿家里有喜,所有吓人一律多发一个月月前,多做一身冬衣!”
  至于郑卓,他倒是第一个想进去的,只是上上下下都拦着,再如何也只能让他看窗缝——还不让开大些,宝茹可是在里头,这时候还怕她受风呢!
  里头邹妈妈只管收拾孩子,咬去脐带,埋毕衣胞,熬了些定心汤,让宝茹吃了,安顿孩儿停当。又有姚太太吩咐厨房为邹妈妈和另外两个产婆准备酒饭,吃喝一番。临去,郑卓与了邹妈妈五两一锭银子。
  这时候郑卓才见着了这个把全家忙的人仰马翻的孩儿。
  第121章 安哥洗三
  郑卓怀里抱着那孩子——刚刚邹妈妈已经收拾过了, 这时候孩子身上包着红色的小襁褓, 闭着眼睛的样子。郑卓只是看了一眼, 心一下就软绵绵的了,只觉得这孩子无处不好, 让他都不知如何抱着才不会惊动, 手臂只能僵硬着。
  这时候旁边的廖婆子也道:“啧啧, 小哥儿生的多均呐!姑爷别看这时候是这个样子红通通的,这皮肤越红, 将来褪去的时候就越白!再看这眼缝, 多长啊, 睁开肯定是个大眼睛。还有这鼻子,生的像姑爷,又高又挺, 英气呢!嘴巴倒是像姐儿,秀气!等到哥儿将来长大了, 一定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只怕说亲的媒人能把家里的门槛踏破!”
  廖婆子直把这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孩子从头到脚夸了个够, 这时候已经给祖宗上过香的姚员外也过来,满心欢喜地也要报孩子。看了看手上的孩子,他沉吟了半晌道:“卓哥儿,你给这孩子取个名字罢!”
  郑卓怔了怔,一般这样父母都在的人家,孙子辈取名哪里轮得着儿辈来——特别是他自己又是这个处境。也只是一下,他立刻就知这是姚员外有心弥补他, 不过哪里有必要,他是自己愿意入赘的,之后姚家待他也像是真正的亲人。
  可是姚员外的一份心意郑卓不愿意违背,更何况他也是想给这孩子取名字的,早先其实心里存了几个名字的,这时候倒不用临时搜刮肚肠,只在几个中间犹豫了一番就道:“只希望这孩子将来平平安安,就叫姚德安吧。”
  姚员外也点点头,算是认定了这名字,对众人道:“以后家里的小哥儿就该叫安哥儿了,都记者,可别浑叫!”
  这边厢正在逗弄孩儿,那边厢就是姚太太正在产房里照看女儿。宝茹身体康健,孩子也生的顺利,只是昏睡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了。喝着姚太太一勺一勺喂过的补品,她回复了一点精神,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孩儿在哪里?快快抱来看看!”
  怀着的时候没有激发宝茹多少母爱,但是生下来后却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心情——心里酸酸软软的,有一点期待,有一点紧张,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时候的宝茹立刻就提出来了要看看这孩子。
  姚太太笑吟吟地点头,刚刚生下孩子的宝茹在她眼里就是大功臣,自然什么都能满足,更何况是这样合情合理的,于是对旁边的一个媳妇子道:“你去给老爷和姑爷说一声,姐儿要看哥儿,快些抱来。”
  那媳妇子领命而去,只与姚员外和郑卓如此这般说,姚员外和郑卓皆是十分开心,郑卓问道:“宝茹已经醒来了?身上还好?”
  那媳妇子自然是满面堆笑道:“姑爷不需心焦,姐儿可好着呢!陈太医也看过了,只说从没见过像咱家姐儿这样身子健壮的大家姐儿,第一回生产还这般顺利。趁着如今好好调理,以后身体只会更好。”
  说了几句话,就有廖婆子重新整理了一番安哥儿的襁褓,把那小小的风帽盖住他的小脑袋,又拿小包被牢牢裹住他的小身子。这才递给那媳妇子,还叮嘱道:“路上小心些,如今哥儿可是见不得风的!”
  宝茹见到安哥儿的时候就是这样厚实严密包裹成的一团——这时候产房里炭火烧的旺,门户也封地紧,只是留了一道窗户缝透气而已,自然十分暖和。姚太太就亲自上手给孩子剥去一层又一层。
  旁边那媳妇子道:“老爷让告诉一声,哥儿已经取了名字了,大名是姚德安,家里以后都叫安哥儿。”
  姚太太自然不会对姚员外取名有什么意见——当然,实际上是郑卓取的,不过她不知道。至于宝茹,她也没什么意见。或者有人觉得名字什么的,竟然不问问做母亲的有些不尊重。但是就是从前她也觉得无论谁取名字都没什么,毕竟这就能说明什么呢?
  至于到了如今,她更不会去想什么——这特么就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身边的男子自然都是大男子主义者,至于女性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服从于男性。宝茹身边两个最重要的男性,姚员外和郑卓自然从来没有轻视过宝茹,但是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男女平权的拥护者,那不过是他们看重宝茹这个个人罢了。
  所以宝茹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心有波澜了,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她又不可能掀起妇女解放运动。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么还什么都心里敏感一回,就算她身体再健康只怕都要气出病来了。
  宝茹只认真看这个被取名叫做姚德安的小男孩儿,姚太太自然明白她初做母亲的心情,把孩子轻轻放在了她怀里。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母子连心,因着抱来抱去已经有些不安稳的小男孩儿这时候动了动小嘴,然后就安稳了下来。
  宝茹看着怀里安谧的孩子,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口涌入四肢百骸。这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宝贝肉,是依赖着她的,如同故事书里说的那样——每个孩子天性就会依赖母亲。他还这么小这么弱,只有在最亲的人怀里才能安稳,而这个人就是宝茹。
  宝茹这时候可感觉不到新生儿的不好看,只觉得这个名叫安哥儿的孩子哪里都好,浑身也软绵绵的,可爱的她的心都化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拿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但是才碰上立刻就缩回了——那种柔软,宝茹觉得心脏颤了颤。
  产房里正是欢乐的母子时光,这时候天光也渐渐亮了,宝茹把孩子交给了媳妇子,自己疲劳的睡着了。姚太太也要回去,她也是熬了一夜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年纪也大了,可是撑不住了。
  至于姚员外和郑卓,姚员外虽然年纪也大了,但到底身体一直康健,虽然也疲惫的很,但是还算撑的下去。还能叫来两个妇人对郑卓道:“这两个原是小人家媳妇儿,年都是三十岁,一个新近丢了孩儿,被婆家赶出来了,过活不得,只得出来卖到咱家。花了六两银子,已经是咱家的人了,你母亲给取了一个□□秀的名字。另一个则是家里有一个三四个月的孩儿,家里精穷,只得舍了家里出来做奶娘。她与咱家签下的雇佣文契,只叫她管嫂子就是了。以后她俩就住在你们院子里,教她们早晚看奶哥儿。”
  叮嘱完这些姚员外大大打了一个哈欠,再也支撑不住,往正院里休息去了,接着的事情全由郑卓料理。郑卓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个晚上不睡眠不算什么,又有得了孩子这样的喜事,反而比平常精神还好些呢!看着外头天光,晓得已经是第二日早间了。
  连忙让人拿了数十副方盒,使小厮各亲戚邻友处,分投送喜面。不只是周遭的街坊邻里,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就连姚顺风姚顺水两个也送了。收了方盒的人家也都是体面人家,晓得姚家今日得了个孩儿自然也要贺喜,自然又是回了一个方盒。
  还有那等格外亲近的,大都是姚员外在行会里的朋友,听得他得了一个男孙,只感叹不容易。不仅送喜面来,还亲自来贺喜。姚员外才歇息下,不好叫醒,最后是郑卓招待这些长辈,留着他们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初为人父人母,郑卓和宝茹两个一直在摸索着学习,好在周遭有的是人可以问,还有奶娘帮着,照顾的过程中果然没出过一点差错。
  宝茹只呆在产房里,按着这时候的规矩,她不能见风,更不能沐浴之类,时限是一个月。听起来很可怕,按着宝茹知道的知识,这是有道理的,但又是可以避免的——其实只要在沐浴的过程中注意一些就行了。但是她知道并没有什么用,这个意见理所应当地被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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