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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_分卷阅读_771

  余慈光明正大而来,里面自然也是早早得到了消息。他人还在湖面上,前方就是孤舟灯火,破开芦苇荡,悠然而来,船尾控舟的正是骆玉娘。
  显而易见,这还是“仙引灯”的路数,以体现主家对客人的重视。
  余慈收拾心情,正待飞下与她相见,意外却听骆玉娘笑道:“且住!”
  “嗯?”
  余慈给弄得微怔,却听欸乃一声,同样是一舟、一灯、一人,划开水波,自芦苇荡中驶出,与骆玉娘并排而立。
  操舟那人,同样是位女修,背子束裙,懒懒挽髻,一身闲淡打扮,便如在湖上游玩的哪家娘子,中途遇友,兴起而至,笑盈盈看过来。
  飘在湖上的灯火,在她笑容里莫名就是黯淡,便是一旁自有独特硬朗气度的骆玉娘,似乎都有些失色。
  似曾相识的绝美容色,让余慈一下子愣着,只在耳畔听闻骆玉娘笑道:“两边都在,天君选哪个?”
  总算余慈心志过关,很快回神,见骆玉娘戏谑之意甚重,心里倒是愈见轻松。
  今夜的商谈,虽是随着那位故旧美人儿的到来,陡然复杂起来,可他还是很喜欢这般赴约遇友的情境,让他几日来时刻紧绷的心弦略略放松,脑子也变得更加灵活。
  余慈哈哈一笑,已有了定计,径直落在骆玉娘……旁边那条船上。
  随即,他抱拳施礼,慨然道:“止心观外一别,四十载流年偷换,故人依旧当年颜色,实乃不胜之喜……慕容师姐,别来无恙?”
  是的,与他不过数尺之隔的绝色佳人,正是当世第一灵巫,有“洗玉飞烟”之称的慕容轻烟!
  这位女修身世复杂,为人也观之不透,和余慈却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生死交情,突见故人,余慈心中不免一番惊喜。
  虽说严格意义上讲,他和慕容轻烟已经不是首度“重逢”了,甚至说,彼此之间的“交流”和“碰撞”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慕容轻烟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投过来的视线,依稀也有些感慨,但很快就被那浮云变幻般的迷离色彩所遮掩,她莞尔笑道:“修行中人,三四十年岁月也不算什么,倒是余师弟在短短数十年间,鹏程万里,一飞冲天,才真正可喜可贺!你我初见于南霜湖,深不过十余丈,而今再见之洗玉湖,却难测其底,师弟在这三四十年间,或与此相类?”
  正如余慈记忆中那样,慕容轻烟美色天成,后天更练就多变气质,仪态万方,只要她愿意,定然能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一旁的骆玉娘又是着恼,又是奇怪:“这是什么道理?我还以为天君要脚踏两条船呢?”
  来不及细想骆玉娘话中是否另有深意,余慈又是一笑:“骆道友说哪里话来?我之所以到慕容师姐这边,他乡遇故知是其一;这第二么,也是客随主便……”
  “慢来,什么客随主便?”
  “难道不是吗?元君请两位同来,其意明确,正是要告知,今晚上除我以外,还有别的客人。慕容师姐是一位,另一位让我猜猜……莫不是夏夫人到了?”
  骆玉娘和慕容轻烟相视一笑,余慈便知自己猜测无误。
  能在薛平治处,见到夏夫人,不算是什么特别意外的情况。
  作为非洗玉盟的势力,要在碧霄清谈上争夺一处虚空世界,薛平治定然要交接外援,而之前不管是华夫人还是余慈,都是未定之数,她又岂能没有别的依仗?
  薛平治一步到位,与碧霄清谈上最具掌控力的人物牵上了线,也是她的本事。
  其实,余慈早先已经得到过相关情报,如今只是进一步确认而已。
  倒是他心中颇有些微妙:
  唔,刚赴了苏双鹤的宴请,如今又与夏夫人见面,这种“左右逢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他又该怎样去利用这种形势呢?
  在余慈思虑之时,慕容轻烟和骆玉娘引棹回舟,齐齐没入芦苇荡中。
  错乱的光影中,余慈听得身后女子轻柔呼吸,本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第076章 两对异同 星界之辨
  看到慕容轻烟,余慈自然会用同为灵巫的幽蕊和她比较。
  这些年来,余慈对幽蕊做事的水平也是认可的。
  他多年来从没有认真经营过神主网络,未免就有些破败,尤其是随着部分信众寿元已尽,其实网络每年都在萎缩。
  那些名为“信众”,实则大半都是“天魔眷属”的成员们,很多时候,都会忘记这个身份,这个网络,其“虔诚”之心,可想而知。
  也就是幽蕊,凭借着灵巫秘术,彼此沟通,借助幻荣夫人、小五等大能的力量,挑拣有潜力的目标,显化神迹,加以“培育”。
  几十年来,不敢说成果斐然,也有七八个修士从还丹进入到步虚境界,成为信众里的中坚力量,整体上的信力供给也因此没有特别明显的下滑。
  这其中固然有幽蕊受“本职”边缘化的紧迫感驱使,但成绩就是成绩,余慈还是满意的。
  更何况,最近这几年,幽蕊在北地三湖声名鹊起,影响力已经辐射到飞魂城、千山教那边,似乎飞魂城内部,一些忠于幽灿的老臣子,都发出了“迎回蕊娘子”的呼声,使余慈介入飞魂城内部,施加影响成为可能。
  幽蕊已如此,世人评价更在她之上的慕容轻烟,似乎能力还要更强。
  特别是慕容轻烟的心志之坚定,心机之渊深,绝非此时的幽蕊所能企及。
  在幽蕊需要用“灵巫”的身份来乞命的时候,慕容轻烟则是利用此等身份,从容周旋于各路强人之间。
  其独立之姿,是由内而外,透发出来。
  至少,余慈觉得是这样。
  虽然慕容轻烟与夏夫人是干亲关系,也曾代表飞魂城,做一些“沟通交涉”工作,可自家的意绪、倾向,都掩饰得很好,很像一个专职的“调解人”,不特意为哪边服务。
  如果日后余慈真想通过幽蕊对飞魂城施加影响,是否会由此而省去一层麻烦?
  嘿嘿,他未免太想当然了些……
  不说说远的,就在近前,这一位恐怕也不好打发!
  就在略有些纷乱的思绪中,小舟穿过芦苇荡,来到了幻荣夫人的居处。
  以幻荣夫人贯来脾性,此地果然是一处极奢华的园子,夜色中遥看,飞檐斗拱,精舍回廊,假山流水,在灯火通明中,仿佛不夜城一般。比之华夫人的莲花池,并不稍逊。
  而此时,薛平治也如当日在莲花池一般,站在码头之上相迎,与那时不同的是,还有一位女修,与她并排而立,高髻如云,金环相扣,乌袍罩体,衣饰与常人不同,然而光泽玉润,雍容华艳,与“平治元君”相比,风采神韵,丝毫不逊。
  毫无疑问,那是夏夫人。
  余慈方一弃舟登岸,薛平治引那雍容女修上前,为二人介绍,果然没有任何意外。
  “夏夫人!”
  “渊虚天君!”
  二人互致礼仪,还没说几句客套话,便给薛平治插进话来:“都不是俗人,何必做这些俗态!”
  说着,她一边一个,携手往正堂去了。
  余慈微愕,虽是表情一贯不甚明显,可能感觉到,薛平治今天心情很好,以至于都有些失态,也不知是否有“七情倒错”在里面煽风点火。
  不过还好,就是有,从他的感应看,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到正堂中,慕容轻烟和骆玉娘却没有跟进来,也不知是何故。
  宾主落座已毕,薛平治便对余慈讲:“我让玉娘请道友到府叙事,却瞒了夏夫人这一节,虽是刻意,却无恶意,道友莫怪。”
  余慈哑然失笑:“原来元君亦不能免俗,此乃小事,何须多言?”
  哪知他话音方落,另一边夏夫人却突然道:
  “不怕天君怪罪,妾身今夜,却是专为大事而来。”
  余慈移转视线,与夏夫人眸光对上,眉心竟是微微一跳。
  对这位真界知名的女修,任是谁都在心中有一个概略的印象,但真正见了,余慈仍要赞叹一声,名实相符。不过,对余慈来说,还要多一点别的东西……
  果然是有点儿相像!
  余慈心中所指的,正是雪枝。
  一位是飞魂城现今实际上的掌权人,一位是城中大巫的外室,二人不只是形貌轮廓,便是眉眼间的风韵,都有那么一点儿相同的味道。
  当然了,余慈也看出二女间最大的不同,也是夏夫人给他的最深刻印象所在。
  此女眼眸灼然明亮,不偏不移。显出其坚若磐石的强大内心。而言谈中目的明确,有一种由衷而发的自信风采,更令人心折,也给人不小的压力。
  虽以其华美风姿做了修饰,掩去了棱角,仍很难让人去考虑触犯她的意志、改变她的想法。
  相比之下,雪枝有其风姿韵味,甚至也在模仿其坚定奇倔的一面,内里却实在是虚弱得很。
  对那些别有所图的人而言,只要是看透了雪枝内在,自然就想打破了、再狠狠揉捏一番,反正是“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可若要把类似的心思动在夏夫人身上,十有八九是要崩掉牙的。
  便在余慈心里做比较的时候,忽又是一怔。
  室内空间毕竟较外面狭小,空气流动有序,也因为如此两位绝色佳人身上品流绝高的幽香,以及室内燃起的香料混染一起,沁入鼻端,较外间鲜明许多。
  在余慈鼻端里,复杂无形的香气,其实是层次分明,源头清晰。
  他甚至能嗅出来,何为衣裙上的薰香,何为自然而发的体香。
  常规情况下,仔细琢磨这事儿,未免太失身份,也可能引起两位修为境界极高女修的感应。
  可眼下,余慈却忍不住分了相当的心思在上面。
  只因为,在这五六种香气之中,他又发现了那一道熟悉、动人,却又绝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奇香。
  相较于雪枝,香气的浓度已经微弱不堪,也许再过一两日,就要自然消散。
  至于其源头,正是夏夫人!
  余慈视线垂下,心中沉吟:这是否就是说,前些时日,苏启哲曾经与夏夫人碰过面?
  其二人同属飞魂城,乍想来,见一面也没什么。
  可以苏启哲此时的身份,何德何能,可贴近到“将香气转移到夏夫人身上”的那种“距离”?
  夏夫人见余慈沉吟不语,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是在琢磨她身上的香气。微笑间,她非常爽朗直接地切入主题。
  “今日请天君到此,实是要就四日后,碧霄清谈所涉几处虚空世界的归属趋向,与天君商讨,听取天君的意见。”
  余慈闻言,即刻回神,暂时放下“香气”上的疑问,将精力全盘转移过来。
  这确实是大事。
  本来应该在碧霄清谈上才涉及的事项,提前拿出来商议,完全不值得奇怪。
  这应该算是事先的协调,是做好利益分配的必然环节。否则,各宗、各势力符修实力相去甚远,真要有“贪得无厌”的引发了众怒,召开这个碧霄清谈,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利益永远是“圈子”的利益。
  也就是余慈拥有了这份儿实力和地位,通过一轮“万古云霄”的无上神通,搅动洗玉湖上下,硬生生打进“圈子”里去,才有了这份参与“协调”的资格。
  否则,至多也就是事先得到一些风声或暗示,弄得几分不知真假的默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白白,敞敞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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