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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分卷阅读_133

  短短三两语,如同魔咒,穿透了时光的脉络,直达此刻,两人衣衫落尽,露出两具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男体,光洁细腻的肌肤在月色的映射下泛着淡淡的光彩,线条分明,肌肉结实而又不过分夸张,那是充满力量的躯体,如同强悍的兽,在这个时候,没人再会去管其他任何事,他们交缠着,彼此用力抚摩亲吻,似乎想要榨干对方最后的一丝力气,良久,师映川轻眯凤眸的模样满满透着冷媚的妖色,他双颊淡红,突然间低吼一声,滚烫的液体尽数溅在连江楼结实的大腿之间,他双目微眯,露出一丝满足之色,似是醉心于这样的余韵之中,轻吮着对方已经被吸得几乎肿胀滴血的乳首,赞道:“真乖,我本来还以为你不肯……”
  此时师映川的肌肤上已经浮现出一道道深青色的痕迹,交织成无数复杂的纹路,仿佛藤蔓一般,颜色越来越深,他叹道:“看罢,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动情,甚至连插`入都没有,就已经这样了。”男人好看的唇角上扬,将自己的指尖递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乳白液体,道:“味道很浓,看来你已经积压了许久了……”连江楼幽深的眼睛对着他,在最深处,仿佛有着两簇火苗在微微跳动,原本他的双目之中冷漠到几乎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但此时却是不同,仿佛穿透了无边黑暗,迸发出丝丝缕缕的温度,师映川静静看着,忽然一笑,道:“很棒的眼神,怪不得我这么痴迷于你,我的江楼,我的……莲生。”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蘸了男子腿间的黏腻,探到后方,要去抚弄那个柔软隐秘的所在,师映川低声道:“一千多年了,我已经快忘了这里的滋味,难道你就不肯让我再重温旧梦么?”连江楼结实的臀肌紧绷,显然并不接受被侵入的可能,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爱人,他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得仿佛刀锋,但在眼底深处,却又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柔和,一手捏住师映川的下巴,拉近,使之与自己接吻,师映川微叹,放弃了明显不会成功的尝试,与男人拥抱在一起缠绵地互吻,彼此的瞳孔之中所透露出来的,是最为沉默也最为温柔的杀意,两人都看到了对方心中那绝对无法消除的坚定信念,不过在今夜,这些都不重要,可以暂时抛弃。
  这一场纠缠几乎无休无止,如此寒冷之地,普通人即使穿得很暖,但长时间停留在此也是有可能被冻伤的,不过对于这两人来说,即使这样赤身在冰天雪地里展开着狂热的情`事,也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汗流浃背,低声嘶吼,直到东方渐渐有了明亮的兆头,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两人才终于分开,结束了这一夜不知疲倦的疯狂厮缠。
  强悍精健的身体上满是汗水、口水以及精水的混合物,肮脏不堪,师映川毫不在意地赤身走向湖边,随手一击,就将厚实的冰层打破了一个足够大的口子,露出了呈淡蓝色的湖水,随着寒风呼啸,湖水边缘迅速就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散发着森冷寒意,师映川直接纵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湖水一下将他吞没,等到师映川的脑袋重新露出水面时,连江楼也已经进来了,那英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罕见迷离表情,双眸眯缝着,能够很容易看出其中的丝丝满足,师映川深吸一口气,他缓缓眯起双眼,捧起一手的冰水,泼到对方脸上,哂道:“这一夜是不是很痛快?有我陪着放纵一宿,这是多少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求不来的。”
  师映川说着,游到连江楼面前,抚摩着男人被吻痕遍布的身体:“我已经在万绝盟种下怀疑的种子,终有一日会开出毁灭的花,人心是最不能倚仗的东西,这些人哪个不是心中自有一番算计,在前期也许很多矛盾还可以用种种益处或铁腕手段压制,但随着时间渐久,这些矛盾总会逐一暴露,甚至整个爆发,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说到这里,师映川笑意妖冷,指尖夹住了连江楼被吮咬得殷红似血的乳`尖,眼神温柔:“等着罢,泰元时期的荣光会重新恢复,我誓要扭转当年的错误,一个新的时代,将会在我手中徐徐拉开序幕。”
  连江楼淡淡道:“……未来究竟如何,你我都将拭目以待。”薄唇突然重重印上了师映川的菱唇,粗暴地亲吻,直到彼此口中都尝到了血腥味,才终于松开,漆黑冷利的眼中映着爱人绝美的轮廓,一字一句道:“为何你不是普通人,若你一生平庸,那么从一开始,你我……”师映川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哀乐:“若我生来平庸,那么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有所交集,不是么?”话音既落,突然纵出水面,探手一抓,与此同时,岸上的衣物飞入他手中,迅速裹在身上,师映川臂上北斗七剑飞出,托于足底,他立于飞剑之上,望着湖中的男子,道:“无论多少年,莲生,你终会败在我手上。”说罢一声长笑,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此次赤练门被连根拔起的消息在大周方面刻意的推波助澜下,迅速传开,这对万绝盟方面不啻于一个有力的冲击,不过事后余波已经与师映川无关,此时他正走在一片废墟中,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与唏嘘,这是当年的皇宫所在,现在经过一千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到处都是衰败之景,那天他与连江楼一夜缠绵之后,并没有立刻返回摇光城,而是来到了这里,几年前连江楼曾带怀有身孕的他来过此处,现在想一想,颇有白云苍狗之感。
  师映川缓步走着,回忆起当初,许多画面都历历在目,很快,他停下脚步,站在一片乱石朽木前,他蹲下来,伸手拂开积雪,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发现,这是曾经皇帝的寝宫,有着很多属于宁天谕和赵青主的温馨回忆,现在都尽数埋葬于此,师映川张开嘴,轻轻喷出一口气,露出森白的牙齿,他仰起头,望着天空,蔚蓝的天上,白云缓缓流动,师映川看着,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一阵冰凉,他发着呆,静静站了一阵,终于转身离去。
  师映川没有直接回摇光城,而是搭乘一条商船出海,前往蓬莱群岛,海上旅途十分枯燥,但师映川整日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静心修行,因此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挨之处。
  如此一连多日,终于到了蓬莱所属的海域,师映川走出船舱,天空中阴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而下,所有的雪花还没落到他身上,就被立刻蒸发消失,一时师映川来到甲板上,远远望去,蓬莱群岛已在视野之内,当下就从袖中飞出一道紫光,御剑飞往岛上。
  师映川对这里虽不算熟悉,但对山海大狱的具体分布还是知道大概的,他御剑来到一片建筑前,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降落下来,周围护卫眼见有人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凛然,但等到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之后,便立刻恢复了原状,无人再动,师映川缓缓落到地面上,之前他已经感应到宝相龙树的气息就在此处,于是眼下便收起紫剑,进到室中。
  里面温度适宜,陈设雅致中透着古朴,炕上一张矮桌,一个白发如雪的男子穿着家常锦袍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桌上放着兀自冒着热气的茶,堆着公文之类的东西,笔墨纸砚俱全,师映川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因此他一进来,对方便察觉到了,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你怎么来了?”师映川在炕沿坐下,道:“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
  宝相龙树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之色,他揉着眉心道:“这里一切都还好,舰队发展很快,尤其是你投入了大量钱款资源,有了这些,一切都好办,也还算顺利,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师映川的指头敲了敲桌面:“那些鲛人如何?可还堪用么?”宝相龙树点头道:“的确是水中一族,在水上能发挥的用处不是其他人能比,这些鲛人确有大用,而且那鲛人海市举办至今,每次都能交换到大批财货,到如今在蓬莱已经囤积许多,我正打算等到开春时,派人将其中的七成运往大都,剩下的就留作扩张舰队之用。”师映川嗯了一声,道:“那就这么定了罢。”
  一时宝相龙树命人服侍师映川沐浴更衣,又送来饭菜,师映川简单吃了些,就歪在炕上看宝相龙树处理公务,他眯眼看了一会儿,忽道:“……宝花还没有回来么?”
  宝相宝花在当年师映川擒下宝相脱不花与季青仙,扶持宝相龙树成为狱主之后,便愤而离开了蓬莱,不知所踪,后来虽然有她的消息,但她却不肯回来,直到其后宝相脱不花归附,为师映川所用,宝相宝花才逐渐与蓬莱有了联系,只是她如今漂泊在外,却是不再回蓬莱,宝相龙树无法,也只能由着她,好在宝相宝花修为不错,行走天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宝相龙树听他问起,摇头道:“她还是老样子,在外面时间长了,已经不肯回来帮我。”师映川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他从臂上取下北斗七剑,割破手指,将血一一滴在上面,以血养剑,那剑身清亮如镜面,鲜血滴上去,依稀似有涟漪阵阵,若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上面刻有极繁复晦涩的图纹,玄奥无比,一时师映川祭炼完毕,就闭起双眼,似在小憩,与此同时,他周身的一切波动都趋于静止,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半点气息。
  室中陷入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宝相龙树放下手里的公文,命人撤去桌子,他拿起一条毛毯,轻轻盖在师映川身上,这时师映川却忽然睁开眼,里面不再有着那种熟悉的勾魂摄魄的感觉,那眼内仿佛联通着一个未知的所在,流动着丝丝淡红流光,如此陌生,宝相龙树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映川?”师映川看着他,眸底有什么渐渐熄去,重新恢复了宝相龙树熟悉的样子,他抬手抚摩宝相龙树的脸,纤白如玉笋的指尖描画着对方的轮廓,道:“你瘦了些。”宝相龙树闭目轻吻他的手心,眼睛犹如黑琉璃般水润明亮,柔声道:“我很想你,川儿。”
  师映川笑了一下,道:“我知道。”这刻意放轻的低语听起来尤为惑人,宝相龙树的眸光微微变得灼烈,他凑近了含住师映川的耳垂,一只手探进男人的黑袍,留恋地在那结实的身体上爱抚,师映川的鬓发拂在他的鼻尖上,有些痒,那清幽的发香更是令人心跳失常,宝相龙树分开两腿坐到师映川身上,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黑瞳紧盯着眼前的绝色男子,对方不但有着一具完美又强健的皮囊,且气质也总有一种妖物似的危险之意,令人生畏,但又难以抗拒,宝相龙树有些着迷地抚摩着男人的胸膛,道:“这么多年了,但每每看到你,我却还是会对你怦然心动……为什么?”师映川微笑:“大概是你我之间,有孽缘牵扯罢。”
  宝相龙树就笑起来,他凑上去吻着对方,体会着嘴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一种甜蜜温柔的暖流在他心间流淌,止不住地唇角微翘,如此亲昵片刻,师映川坐起来一手揉弄着宝相龙树结实绷紧的小腹,道:“我不会在蓬莱待多久,你要不要随我回大都?”宝相龙树摇头道:“这边还有很多事,我脱不开身。”师映川道:“也罢。”他下了炕,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宝相龙树看着他,脸上有眷恋之色,道:“映川,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但我却总觉得一切就好象是昨天的事一样。”
  师映川静了静,露出淡淡的笑容,宝相龙树神色慵倦,低声继续说着:“最近我总会做些古怪的梦,梦中总是会出现同一个人……”师映川笑道:“大概是你近来事务繁忙,所以容易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我有时候也是这样。”宝相龙树道:“没那么简单,你看。”他一面卷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右臂,一面道:“不但经常做些梦,而且后来身上一夜之间就突然长了些东西,不过大夫看过之后,倒也没诊出什么问题……”
  宝相龙树说着,却发现师映川的目光已定定锁在自己的臂膀上,那里原本光洁一片,现在却是多了七颗一样大的红色小痣,错落有序地排布其上,依稀呈北斗星模样,宝相龙树道:“虽然不疼不痒,但看起来总是怪异些。”师映川却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东西……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宝相龙树不以为意,便随口说了,却分明是前时师映川融合宁天谕记忆的那一天,一时间师映川双眼看着宝相龙树,神色异样,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宝相龙树忽然就有些莫名地不安,道:“映川,怎么了?”师映川没理会,半晌,方沉声道:“你梦里那人,可是容貌普通,左眼角下方有一道疤痕的?”宝相龙树闻言,顿时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
  师映川不答,他静静站着,目光在宝相龙树脸上逡巡,忽然就笑了一下,想起当年那人只能勉强称得上英俊的容貌,想不到再世为人之后,也还是没有多少长进……师映川走过去,抚上宝相龙树臂上新生的红痣,缓缓说道:“当初钦天监为人批命,说那人天生臂有七星,注定乃君王左膀右臂,日后必为百官之首,辅佐社稷……”
  男人目色幽幽,嘴角微翘:“……丞相,久违了。”
  ☆、三百一十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师映川手抚那呈北斗星分布的红痣,目色幽幽,嘴角微翘,忽然淡笑一下,道:“……丞相,久违了。”宝相龙树登时身体一震:“映川,你……”却是一时间惊愕难言,说不出话来,师映川只是微笑,目光却如剑一般盯住宝相龙树,声音不疾不徐,缓缓说着:“拓拔白龙,二十七岁时钦天监为其批命,说是臂有七星,注定乃君王左膀右臂,日后为百官之首,辅佐社稷。后来其人果然一路青云直上,于三十四岁那一年拜为丞相,统率百官,人称白龙王……”
  室内寂静无声,宝相龙树心底蹿出一股寒意,瞬间就流贯了全身,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内中有着满满的不可置信之色,师映川看着对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随着回忆的深入,开始徐徐翻涌上来,那是很多比预料中更深远的痕迹,他收摄心神,微睨了双眼,站定,似乎是发了会儿呆,然后就将视线直接刺在对方脸上,用力,并不轻柔,似乎是要从这张谈不上多么出色的面孔上挖掘出久远的什么东西,轻声继续说道:“你当初生于富裕之家,七岁那年随父母游湖,不慎落入水中,恰好我正路过此处,便随手救了你性命,那也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等到再次相遇,已是十年后,你高中榜眼,年少有为,于琼林宴中大放光彩,也正是那一夜,你醉后不慎落入荷花池,眼角在池沿磕破,就此留下一道疤痕,伴随终身。”
  师映川的声音如同被封闭已久的源头,就此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娓娓流淌,宝相龙树听着这些,头皮一紧,不自觉地脸上就有些失神,眼中也不由自主地闪过微微的混乱之色,师映川的言语起伏平稳,没有什么大开大阖,但一个一个字在宝相龙树听来,俱是刻骨,如利箭一般又准又重,尽数射中了心窝处,让他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他下意识地喃喃道:“我没有任何印象……”师映川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嘴角微翘,低声道:“我知道,看得出来你完全没有想起来,事实上,我也很是意外,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你……”
  他感觉到掌下男子的额头上正在冒出冷汗,多而密,这样的反应不算意外,任谁忽然处于这个境地,都不是能够立刻就浑然无事的,师映川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一条白帕,慢慢为宝相龙树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这时宝相龙树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眼里释放出锐利的目光,直指近在咫尺的他,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的身体此刻正在极轻微地颤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究竟是在表达着什么意思,师映川见状,伸手为其捋了捋鬓角的黑发,温言道:“这没有什么,我也不是太吃惊,不要忘了,十九郎和你一样,甚至连江楼……也是如此。”
  师映川的双眉微不可察地聚了起来,他仔仔细细地凝视着面前的宝相龙树,心中自有微妙之意,可他终究经历太多,已经不会再有太过激动的心情出现,因此最终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个淡淡笑容,道:“白龙,千百年后,于蓬莱再逢,我现在的心情,说不清是喜是悲。”
  此时宝相龙树心头牢牢揪紧,体内气血隐隐有些流转不畅,他的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有太多的话想问,但在看到师映川的眼神时,那些想要出口的疑问就忽地被噎住,他只觉得茫然,心脏忽高忽低地反复,情绪似是想要用力冲破什么桎梏,但心中蒙昧,却是突破不出,他就这样定定望着师映川,漆黑的双眸深深看向面前又熟悉又突然多了几分陌生之意的男子,突然间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顶,心脏一突一胀,像是要炸开一般,男子那对红宝石般光亮的眸子静静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那面目还是和平时一样绝美,只是气质中却隐隐多了几分沉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宝相龙树一个恍惚,有什么东西划过心头,又倏然消逝无踪,他看着男人,半晌,才声音低哑道:“……拓拔白龙?”
  师映川静静望着他,忽然一笑,一瞬间那目光柔和下来,道:“你不喜欢么?是了,你记不得了,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不重要,毕竟今日之你我,都是死过一次了,昔时的许多东西,都已不必放在心上。”师映川说着,低笑一声,他将脸埋在宝相龙树银白色的鬓发中,静静闻着那气息,似乎这样会让他真正平静下来,片刻,师映川轻轻抚上宝相龙树的脊背,道:“你的心跳已经平稳了,是彻底冷静了么?”宝相龙树闭上眼,他结实的双臂抱住师映川,沉沉道:“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若说没有一点震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川儿,我其实也有些开心,你信不信?”师映川微微轻笑:“哦?”宝相龙树贪婪地用力抱紧怀里的男人,声音微哑道:“那年得知连江楼就是赵青主,我已是嫉妒难当,后来千醉雪乃是大司马李伏波转世的消息传开,我心中更不是滋味,只觉得旁人与你两世羁绊,而自己却好象旁观者一般,这种感觉,很不好,现在突然从你口中知道原来我也与你有宿世牵扯,虽然我记不起什么,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觉得安心快意……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师映川幽暗深沉的红瞳中闪过涟漪,他笑起来,松开宝相龙树,往后退了半步,道:“我想我是明白的……人心就是如此,这没有什么。”他静静端详着宝相龙树,那火炭一般的通红瞳孔中,透出淡淡的光芒,微笑道:“你的样子真是变了,不过还是那么普普通通的,貌不出众,当初一次酒醉之后你曾说过自己相貌平庸,不入我眼,结果这一世,还是和从前差不多……当时的你,委实可气又可笑,难道堂堂天子,就只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德性?真是醉鬼一个,不然又怎会那样胡言乱语。”
  男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悦耳的磁性,然而却一语飞渡千载沧桑,透出厚重尘埃的味道,宝相龙树的表情绷紧,又松融,他定定瞧住对方,突然就大笑起来,一把抱住俊美高大的男人,用力深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道:“原来我早就对你觊觎了么……那么,想来是拓拔白龙不甘心,然后这辈子就又碰见你,只不过这一次,到底还是如愿以偿了。”
  师映川低笑起来,想起自己还是任青元时,那个大胆表白的少年,那个陪着自己转世为人的少年,心中忽然一阵温软,道:“……是啊,到底还是让你等到了。”
  如此静静相拥,宝相龙树忽然咬住心爱之人的耳朵,与此同时,师映川听到他的声音又近又远:“……川儿,我不知道到底是前生的缘分,还是今世有什么孽缘,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再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我不肯与你擦肩而过,那样的遗憾,我不要,我是宝相龙树也好,是拓拔白龙也罢,总之你的手,在我死之前,我不会再放开。”
  这样放在有些人身上永远也说不出口的话,在此刻就被宝相龙树如此简单地说了出来,师映川犹如冰石般冷峻的面孔微微舒展开来,他将两人分开,淡笑道:“这些儿女情长的话,可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该说的,更不是该过于耽溺的。”
  宝相龙树对此没有反驳,他只是深深看着师映川,说道:“从前的我,拓拔白龙,是个什么样的人?后世流传下来的关于泰元帝时期的一些零散记载当中,并没有这个人,至少我是没有听说过,不像大司马李伏波之名,在不少野史中都有记载。”师映川闻言,眼中闪过回忆之色,笑道:“波澜跌宕数十载,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英杰倍出……不过李伏波威名赫赫,有军神之称,为帝国征伐四方,一生领军纵马驰骋四海,铁蹄之下生魂何止千万,这样的人,与帝国的崛起息息相关,自然是想避也避不过去的,书上都免不了要带上一笔。”
  说到这里,语速就放缓了些:“至于拓拔白龙,虽是丞相,毕竟他主要是总揽内务,与李伏波不同,况且众所周知,有关当时的许多书籍都已被毁去,没有流传下来,因此拓拔白龙纵然以丞相之身却不被人所知,倒也不足为奇。”师映川说着,注视着面前的宝相龙树,伸手抚上对方的唇:“拓拔白龙,百官之首,辅主之臣,性喜奢华,为人谨慎,但有时候又倔性十足,在朝堂上有时候连皇帝都会让着一二分。”宝相龙树笑了一下:“听起来,和我倒也不是很像。”顿一顿,忽问道:“后来呢?”师映川眼皮微垂,语气平静:“……我也不知道,帝国覆灭之后,以他的性子,也许是自尽殉国,也许是隐世了罢。
  外面风声呼啸,卷得大片大片的雪花扑打到窗上,一时间室内出奇地安静,片刻,师映川坐了下来,眼神冰凉,缓缓说道:“是啊,我猜他应该是自尽殉国了才对,你前世就是那种人,就是那么的愚忠不堪……当年很多人都为我而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师映川收敛自己微微涟漪的情绪,他的面孔变得冷漠而刻板,如同外面在屋檐下吊着的冰锥,宝相龙树走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抚摩着男子精致的脸庞,没有说话,师映川握住宝相龙树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他垂下的眼帘略微遮挡住视线,也挡住了他眼里的冷光,宝相龙树静静体味着男子肌肤的柔滑无瑕,半晌,才开口问道:“日后你若最终取得胜利,到那时,你要如何处置‘他’?”师映川听了这话,目光如常地望着宝相龙树,但宝相龙树却分明感觉到有一股萧然肃杀之气一闪而逝,令人肌肤发凉,就听男人淡淡道:“……我在成功之后,会如何待他?我想,我不会废掉他的修为,我要他好好活着,活上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久,但是我会取下他的四肢,只保留躯干,让他哪里也不能去,一辈子就留在我身边。”
  心底有寒意阵阵升起,不自觉地就想象出对方所描述的画面,那话语再平和不过,听不出有半点怨毒仇恨,但内容却让最见惯了血腥的人也忍不住微微颤栗--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宝相龙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忽然苦笑一声,道:“你确定自己下得了这样的手?”师映川与他视线交投,淡淡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到时候我会改变主意,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总之,没有真到那一天,谁又知道究竟会怎么样?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们应该想的,是要如何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师映川不紧不慢地说着,宝相龙树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仿佛想要看穿他脑子里的真实想法,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师映川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宝相龙树就道:“我想知道,若你赢了,也报了仇,那么如果还有下一世,还遇见他,那你会怎么做?”
  师映川微微一怔,随即低低而笑,抚摩着宝相龙树的脸颊,笑罢,方道:“这一世要么我成就永生,要么就再次转世重来,总之我终是要做那逍遥天地之人,而他若是还会转世的话,我想我也许不会与他来世续缘了,不管那是姻缘还是孽缘……无论是赵青主还是连江楼,一世恩怨就一世了结,这才是男儿磊荡本色,何必生生世世都死抱着不放?有些事,太累。”
  不等宝相龙树消化这番话,师映川已站起身来,雪白的指尖抹过自己精致如描画一般的眉头,就如同抹去方才的话题,过往无痕,他说道:“鲛人这边替我看好,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的东西伸手,谁伸手,就要被剁下爪子。”宝相龙树平复一下心情,看了一眼窗外,见这时雪已经小了,就道:“左优昙现在就在蓬莱附近这片海域,你要见他么?”师映川道:“那倒不必特意召他过来,他只要做好我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他现在是鲛人之主,只怕也忙得很。”
  闲话叙过,师映川便在宝相龙树的陪同下巡视舰队,彼时海上阴云覆顶,天高云低,波翻浪涌,尚有毛毛细雪下个不住,海面上只见巨大的船只接连成片,帆影遮天,如同移动的山峰一般,气势惊人,船上俱是身着精美皮甲的剽悍水军,黑压压一片,师映川迎风自立,看着这支在自己无数的人力物力投入下打造而成的无敌水师,脸上有满意之色,道:“士气不错,装备也还精良,我要打造的是一支无敌舰队,海上霸主,如今这样看来,这个目标已经实现得差不多了。”宝相龙树道:“有了这些鲛人相助,如今包括盘龙岛在内,周边岛屿已尽入囊中,不从者皆杀,相信不必太久,我就能替你荡平海上一切对立势力,统一诸海。”
  师映川点了点头:“我记得盘龙岛岛主甘啸岳是你姑父,你还有个表妹甘北月,当年在交易会上见过的,还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他有个弟子沙遗音,有一次因为梳碧的原因,被我杀了,你若不说起,我都几乎忘了此事。”宝相龙树淡漠道:“我姑母早逝,彼此之间关系早就淡了,甘啸岳与其女甘北月被仇家暗杀,盘龙岛大乱,因此吞并那里时,倒也没费多少力气。”
  两人说着话,一面看海上巨舰往来,宝相龙树忽然道:“泰元帝时期若是不曾打压天下武道传承,各大派或许也不至于反应过激,私下联合,我想,说不定也许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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