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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分卷阅读_51

  师映川站到琴后,隔着罩纱看那琴,并不伸手去碰,只因琴这样的物事,如果不是与主人关系很亲密的人的话,是不应该随意去碰的,而师映川与千醉雪现在却是未婚伴侣的关系,足够亲密了,但师映川如此举动,显然是表明两人之间还是疏离而陌生的。
  千醉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放下茶杯,那碧色的茶水反光仿佛染亮了他的眉宇,看起来像是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一般让人舒心,千醉雪很淡然地道:“剑子随意看看就是,这架琴是我母亲的东西,也算是难得之物了。”师映川听了,这才拉开罩纱,将一只手放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他虽然不是什么音律大家,但也是粗通的,听得出这把琴的音色极好,一时低头细看,发现琴上刻着小小的三个篆字‘十段锦’,师映川‘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这就是十段锦?天下六大名琴之一,从前听说是在乾国皇宫当中收藏着。”
  千醉雪听了,目光看着那张琴,不禁有片刻的失神,他想起了从前很多事情,总觉得那张琴古朴的表面下隐藏着许多令人心悸的东西,甚至琴身上好象涂满了猩红的血,一时间不由心头一动,但这种情绪马上就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杯壁,道:“这是当年皇帝赐与我母亲的,后来就到了我手里。”
  乾国上一任皇帝是千醉雪的生父,但此刻千醉雪只称其为皇帝,不称父亲,这其中显然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不过师映川也没有探听别人家事的兴趣,所以他干脆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道:“玄婴那里也有一把好琴,不过我对这些不是很精通,倒是听不出什么好坏的。”千醉雪听他提起季玄婴,眼中微微一闪,好象是寒冰中的烈焰,给那眼睛平添了几分炽烈明艳之色,道:“我与他素来关系不睦,想来剑子是知道的。”
  师映川心中一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转念之间他已低下头去,手指抚摩着琴身,语气很不经意地道:“同门之间有些意气之争,这也是难免。”千醉雪听了,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又隐含着深意,不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叶上的露水,被太阳一晒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千醉雪淡然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但他又道:“如今唤你‘剑子’有些不妥,不如称呼你‘映川’如何?”
  师映川对此倒是无所谓,事实上,他们两人虽然是今日才被宣布将要结成婚事,但此事是万剑山剑宗傅仙迹与断法宗大宗正连江楼在正式场合当众宣布的,那么就是金口玉言,有了再切实不过的效力,他们两人也就此成为板上钉钉的未婚伴侣,没人能改变了,否则就是打了万剑山与断法宗的脸,这一点,无论是师映川还是千醉雪,都再清楚不过。
  师映川脑中瞬间就将种种念头转了一圈,脸上同时便露出些笑容来,转脸看向千醉雪,道:“当然可以。”这时他背对着光,眼睛就显得熠熠生辉,他今日穿的是季玄婴少年时期的衣裳,很是华丽,腰间束着宽玉带,越发显得身材修长,明亮的光线之下,千醉雪一眼就把他秀丽绝伦的容颜看得清清楚楚,其实若论容貌,师映川如此男生女相之人并非罕见,只不过那些人都没有他这样的风姿罢了,那是一种出尘的美丽灵秀,绝大多数男子见了,怕都会生出爱怜倾慕之意,但千醉雪却知道这副精致的皮囊是货真价实的男子,他虽然也觉得赏心悦目,却不会因此有什么心猿意马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婚事已经不可改变,这少年是自己的未婚夫,无论喜欢与否都是如此,千醉雪想到这里,正斟酌着,却见师映川重新把罩纱整整齐齐地蒙在琴上,问道:“……十九郎可有心上人?”
  一语既出,彼此都静了一下,千醉雪似乎早已料到师映川会这样问,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便道:“这倒没有,幼时虽然订下婚约,不过却未见过面,那位小姐也早早便因病去世了,至于我,这些年也未曾有过成家的想法。”师映川轻声道:“原来如此。”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回到千醉雪对面坐下,拿起了茶杯:“我原本还想说,若是十九郎有中意的姑娘的话,那么不必顾忌我,自可以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我并不会干涉。”师映川说着,坦然笑道:“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在这方面总是缠杂不清,现在包括玄婴在内,已经有了三位知己之人,所以我也没有立场更没有必要去要求你什么,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师映川虽然有三分试探之意,却也有七分表态的意思,而千醉雪也是聪明人,在见了师映川这一番做派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如果是普通的男子,即便彼此没有什么感情,但听了自己未婚夫这番话,不说马上恼怒,至少也会不快,或者即使装成不在意,但也要有几分勉强的意味,但千醉雪显然不是普通男子,所以他只是很随意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表示反对,师映川见状,心里对这桩婚事的本能抗拒也不禁淡了一二分,至此,两人之间就算是终于确认了某种相处的模式,虽然这也许要持续漫长的一生,但想必也不会太令人不愉快,对此,双方似乎都抱有不小的信心。
  师映川又坐了一时,便告辞了,待他走后,隔着内室的帷幕忽然被掀开,一个面容精致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却是厉东皇,千醉雪见状,起身道:“师尊。”厉东皇心机极深,诸般感应均不形之于色,此时他眼中精芒微微,淡笑道:“这少年倒是有趣……”目光掠过千醉雪的面孔:“阿雪,这桩婚事背后的意义重大,你即便心中不以为然,也必须要遵从。”千醉雪垂目道:“我明白,师尊放心。师映川此人如今看起来,并非不易相处之辈。”
  “那少年总给我一种古怪之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厉东皇微微皱眉,不过转眼又舒展开来,嘱咐道:“总而言之,除去其他因素,此子无论出身地位亦或品貌,都是良配,我知道你无意于男女情爱,但有些事情你总要做得妥当才是,不要怠慢了他,况且他如今年少,你却已经是成年人,你们二人之间若是有了口角龃龌,旁人总会认为是你的不是,你要注意。”
  且不说师徒二人在这里密谈,一时师映川离开千醉雪的住处,回到季玄婴的小楼那里,他不知现在季玄婴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处境尴尬,虽然此事自己事先也不知情,但多少也有负季玄婴,心下自然暗生一丝愧疚,不过当他走进房间,看到已换上一身家常普通衣衫的季玄婴时,顿时心中一宽,只因季玄婴面上并无半分怨怼不快之色,唯有嘴角有着淡淡的暖意与了然,师映川心下百转千回,许多话在舌尖上兜转了几个圈子,到最后吐出来却只是两个字:“……抱歉。”
  “此事与你无关。”季玄婴负手站在窗前,他微蹙着眉头道:“真君方才已经对我说了原委,既然是大势所趋,自然不是你我可以拒绝的。”季玄婴简短地说完,忽然间却向房门方向走去,一面说道:“映川,有人要见你。”说着,已走出了房间,师映川见状愕然一怔,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却很快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师映川忽然间心中一跳,似乎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门口,下一刻,已有人快步走了进来,那人锦衣华服,五官鲜明,乍一进门,目光便紧紧罩在师映川的脸上,似乎想要从中挖出那些熟悉的过往,师映川见了来人,心脏猛地跳了两下,他想说点什么,到头来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下一刻,对方已几步抢上前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喑哑的声音叹息般地响在师映川耳边:“川儿……”
  是宝相龙树,是宝相龙树啊!这个念头刚一浮出脑海,师映川的脸上就泛出了一抹类似激动的红晕,也许是不太习惯这种浓情满满的气氛,师映川竭力让自己轻松地笑了起来,他一只胳膊紧搂住青年的腰,另一只手却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笑道:“宝相,两年不见了,你和以前相比,还真没什么变化!”
  “……笨蛋,难道这么久没有见面,现在看到我了,你就只会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么?”宝相龙树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但紧接着他那紧绷的眉眼就倏然松弛了下来,每一丝纹路都熨帖了,喃喃道:“我没有变,但你却变了很多,变得让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宝相龙树抱得太紧,让师映川的腰都快被勒断了,师映川不得不下意识地抓住了青年的手腕,想让对方松一松,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宝相龙树仿佛受了惊一样,立刻变本加厉地抱紧了少年,师映川无奈,只得道:“宝相你别用力了,我都快被你勒死了……”听了情人的抱怨,宝相龙树这才如梦初醒,他缓缓卸了力道,松开了怀里的师映川,两手捧起了对方的脸庞,仔细看着少年如画的眉目,手指摩挲着那细腻光洁的皮肤,半晌,才说道:“你现在很美,真的很美,美得让我不敢相信这就是你,可我真心讲起来却是更喜欢你当年的样子,那么不起眼,除了我宝相龙树之外,不会有谁会多看你一眼,对你注意,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但是现在,我的映川却已经长大了。”
  宝相龙树说着,自己也笑了,眼睛却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牢了师映川的面孔,仿佛怕他忽然消失了似的,师映川看着宝相龙树朝自己微笑的模样,这一次却从中看出了隐藏在笑容里面的深深情意,一时间不由得心头微酸,然后又微软,他抬手摸上了宝相龙树的面庞,低声道:“宝相,宝相……”
  ☆、一百三十四、不是冤家不聚头
  师映川用手摸着宝相龙树的面庞,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开来,他低声道:“宝相,宝相……”却说不出别的话来,他眼波微微,凤目盯着宝相龙树,似有情,若无情,只是嘴角微微轻扬,道不尽似喜似嗔,宝相龙树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自己直到如今,才算是真的得了师映川的心,他紧紧一抓师映川的肩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半晌,才用力吐出字来,道:“你果然狠心,整整两年了,却从来也没有去见我一面。”
  师映川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他看着宝相龙树,脸上忽然间笑容绽放,宛若鲜花齐开,美得不可方物,他淡笑盈盈地凝视自己的情人,道:“我确实狠心,那么,你可恼了我么?”宝相龙树心中百念陈杂,他微微握紧少年的肩膀,亦是一笑,叹道:“我也不知道。”师映川眼睛瞧着他,舀着宝相龙树的手在自己脸上抚了一遍,笑若春花:“龙树,那你觉得我现在的样貌好看么?你可喜欢?”宝相龙树长笑一声,说道:“喜欢,喜欢,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可是如果你要让我选的话,我却宁可你还是当年第一次与我相见时的容貌。”
  师映川闻言,脸上笑色更浓,他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抱住了宝相龙树,道:“你这个人……”他笑着,用力一搂宝相龙树的身体,然后又松开:“我本以为你说不定要罗罗嗦嗦地说上一大通,谁知道你倒是洒脱起来,反倒是我开始有些婆妈了。”他说着,显然是心情喜悦起来,春湖般的双眸微微荡漾,里面的笑意却没有半点儿消褪的迹象,依旧在眸中缭绕不去,他的手在宝相龙树的脸上轻轻抚摩着,先是摸过下巴,接着又来到高挺的鼻梁,再抚过眉眼,师映川的动作不紧不慢,就好象在摩挲着一件自己非常喜欢的物品,也渀佛是在借此让自己对于宝相龙树的印象更为深刻,两年不见,除了似乎气质越发成熟之外,宝相龙树的变化确实不大,惟有眉宇之间似乎有一丝憔悴,脸庞也依稀瘦削了些许,他身为山海大狱的少主,人生可以说是顺利而令人羡慕,能够让这样的一个人唯一牵挂不平的事情,除了‘情’之一字以外,还会有什么呢?这个认知令师映川感到欢喜,同时也有一份出自人类本性的得意。
  不过正当他细腻的指尖轻划着宝相龙树的眉弓时,一只手却捉住了他的手腕,宝相龙树的脸上带着笑容,他舀住了师映川的手放到唇边一吻,师映川见状,粲然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宝相龙树亦笑,他的脸缓缓靠近了师映川,在少年的唇上如同蜻蜓点水般地一啄,不贪婪也不过分流连,只是点到即止而已,师映川被这久违的唇瓣亲了一亲,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他正想主动揽住宝相龙树,好好与其亲吻一番,但这时宝相龙树却是向后退开了半步,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师映川笑道:“怎么?”宝相龙树嘴角微扬,微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好好看看你。”师映川一哂,并不在意,便由他去了。
  方才重逢的激动与巨大喜悦令人根本没有心思细细端详对方的样子,直到这时,宝相龙树才有时间认认真真地审视着情人,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笑意浓浓的师映川,宝相龙树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刚刚太过仓促,来不及细看,现在看来,却是让宝相龙树这样见惯了美人的人也忍不住为之惊叹,虽然两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几乎没有太大的意义,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段时间当中,自己的情人却是发生了足以用改头换面来形容的巨大变化,两年前的师映川只是个清秀一些的少年,而在两年后的今天,这个少年的容貌已是有了一个质的改变,这并不仅仅是指他的相貌,同样也指岁月带给他的沉淀,那眉宇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际的韵味,甚至连嘴角那恰倒好处的笑容等等,这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就展现出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美,宝相龙树也是见过那幅《怯颜图》的,燕乱云的模样他自然有很深的印象,而如今的师映川虽然还没有燕乱云那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但已经是初具形态,开始有了明显的形似,那是能令全天下的男子都很容易产生征服欲和拥有欲的美丽。
  但是情人变得美丽的这个事实固然让宝相龙树有些喜欢,但更多的却是忧虑与不安,他不愿别人用惊艳贪婪的眼神看着师映川,无论是美丽还是平庸,他只希望师映川是自己的,而不是让其他人生出觊觎之心。
  宝相龙树的神情变化并没有被师映川忽略,不过师映川只是以为对方现在还是心中有些见面之后的激动,所以才显得有点异样,便笑道:“只顾着高兴,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呢,宝相你怎么会忽然来到万剑山了?”宝相龙树听他问起,便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些杂乱想法,一五一十地答道:“前时我在听到你在桃花谷的事情之后,就知道接下来你一定很快就会去万剑山看玄婴和平琰,因此我就索性直接朝万剑山来了,方才我到这里的时候,正好遇到玄婴和宝花一起回来。”师映川一听,顿时微微沉吟,他看了宝相龙树一眼,道:“那么……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千醉雪之间的婚事了?”宝相龙树深深吐出一口气:“不错。”
  师映川叹道:“这件事已成定局,我已经答应了我师父。”说着,便将方才连江楼所说的话对宝相龙树大致重复了一遍,一时话毕,他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宝相龙树:“我刚刚探过千醉雪的口风了,他和我一样,都是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的,以后大家相处着,若是还算对脾气,那便彼此和和气气地就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宝相龙树知道此事已不能改变,他也是决断之人,既然是大势所趋,也就不会过多纠缠了,但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想到爱侣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丝毫不在意?他接过师映川递来的茶,一口喝尽,借凉凉的茶水平复着情绪,这时师映川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道:“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不谈这些事情,如何?”宝相龙树闻言微微一愣,他收拾心情,转而换上笑脸,道:“是我的疏忽,现在我们不该说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只应该谈我们两个人……”他舀起师映川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贴在脸颊轻轻蹭着,师映川注视着他,双眼明亮如星,宝相龙树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忽然一把将师映川推倒在旁边的一张方榻上,俯身吻上对方的唇,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少年身上,使两人之间没有一丝距离。
  师映川没有拒绝,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吻,在身体的彼此轻轻摩擦之中,双方的呼吸似乎略略有些紊乱,也有些喜悦,两人耳鬓厮磨,亲昵无比,那种酥麻而软腻的感觉令宝相龙树身心俱醉,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好象已经有数年的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
  宝相龙树显然不满足于单纯的接吻,他有意地加重了身体的摩擦,嘴唇很快就沿着师映川的下巴来到脖颈,一只手却在撩起情人的衣服下摆,师映川如梦初醒,立刻按住他的手,微微蹙眉道:“宝相,这不行……现在我还是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你知道我是不好男风的,抱歉。”听到这样虽然温和却语气坚决的话,宝相龙树若说完全不失望那是假的,但他只是沉默了一瞬,便轻笑着说道:“我不是不知道进退的人,不过川儿,你已经年纪不是太小了,应该尝尝一些对于男人来说该有的快活,而这些事情,想必玄婴还没有让你尝试过。”
  宝相龙树说着,动作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解开师映川的腰带,褪下了裤子,师映川隐隐有些猜到青年是要干什么了,因此心中微微有些期待,但更多的还是迟疑,不过这些念头刚刚浮出脑海,一阵强烈的感觉就立刻将他整个人包围,师映川顿时闷哼一声,右手猛地抓住了宝相龙树的肩头,宝相龙树却是笑着,将头埋在少年的身下,缓缓吞吐起来。
  身体的本能很快就控制了行为和理智,师映川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腰肢下意识地轻轻起伏着,去寻求更大的快乐,他的眼睛似眯非眯,喘息着低声道:“……我师父曾经告诫过我,身为武者,不要让……自己沉溺于任何的享乐之中……不过现在我发现,想要做到这一点,确实……有点困难……”宝相龙树忙碌之余无法开口答话,不过他因为轻笑而微微颤动的肩膀显然表明他喜欢师映川的这种坦白,从师映川的身体反应来看,自己这年轻的小情人很少有欲念勃发的时候,更没有肆意宣泄的经历,这让他很满意。
  此时师映川感受着从身下传来的一阵阵强烈刺激,微张着嘴喘息着,就在这时,他突然间猛地绷直了腰,伴随着一声重重的低吟,他的眼前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恍惚中,唇上被人用力一吻,师映川眨了眨眼,眼前逐渐清明起来,他看见宝相龙树正笑着凝视自己,甚至故意一面极其暧昧地用手指揩去唇边残留的白色浊液,一面说道:“为什么不能沉溺于享乐?你师父的话也没必要全都听从,有些事情是源于人的本能,是不应该压抑的,这与思想和性情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本性而已,就好比你师父,虽然他性情如此,但这与他身为男人的本能完全是两回事,不然他又怎么会有了你这个儿子?”
  “你这家伙,倒是编排起我师父来了……”师映川不轻不重地在宝相龙树头上敲了一下,他坐起来整理着衣裳,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师父什么,小心我揍你。”宝相龙树有些吃味地捏了捏师映川的脸蛋,半真半假地道:“整日里师父师父的,怎么就不多念念我?”师映川哑然失笑:“那怎么能一样?你这人怎么总想着一些无聊的事。”宝相龙树将下巴压在师映川肩膀上,如此一来,脸颊便贴着少年的脸,感受着情人光滑如瓷的肌肤,低声笑道:“因为我不喜欢你心里记挂着其他人,除了我之外,我希望你不去想任何人,哪怕是你父亲。”
  “你这个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叫我怎么可能做到?”师映川温言软语,随意开着玩笑:“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是想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到除你之外的人?”宝相龙树低低一笑,轻咬着少年的耳垂:“事实上,有时候我确实会这么想,我从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念头,难道你不知道么。”
  ……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白照巫与向游宫很快就离开了万剑山,接下来就是李神符一行人,纵然小侍人梵劫心恋恋不舍,但师映川终究不可能把神殿殿主之子留下,带在身边,因此最终梵劫心还是不得不随着师兄李神符离开,然后又是温渌婵二女,师映川自己则是每日除了练功之外,便陪着儿子季平琰玩耍,与宝相龙树和季玄婴兄弟二人一起聊聊天,至于宝相宝花却是经常见不到人影,师映川知道她应该是去连江楼那里了,也不清楚是不是会碰钉子,他自从那天与连江楼一番谈话之后,倒是没有再去见过对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师映川自己也未必说得上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师映川懒洋洋地坐在湖边的一把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支钓騀,正在钓鱼,他一副颇为闲适的礀态,而在他旁边,季玄婴手里摆弄着自己的佩剑,正在用一种特殊的药水给剑身做保养,至于宝相龙树,他的处境就比较麻烦,正在不远处愁眉苦脸地陪着季平琰挖蚂蚁窝,但他虽然样子愁苦,但实际上还是很喜欢季平琰的,他既然对师映川有了情意,此生已立意不会再与其他人有肌肤之亲,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子嗣,而季玄婴是他的血亲兄弟,季平琰是他的亲侄儿,是宝相家的根,如此一来,家族就有了继承人,宝相龙树也因此没有了绵延子嗣的压力,更何况季平琰又是他心上人师映川的血脉,无论从哪方面讲,宝相龙树疼爱季平琰都是很正常的。
  师映川几步外的位置还放着一把椅子,千醉雪舀着鱼騀坐着,眉宇间那种冷凝淡然的神情依旧如故,显然在这种环境下他并不是很投入,原本放松的钓鱼活动被他搞得倒有点像是一次任务。
  千醉雪几步外的椅子上,师映川微阖着双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象是打起了盹儿,千醉雪的目光朝那边扫了一下,看到师映川这个样子,便又收回了目光,对于师映川,他没有什么格外的情意,也并不讨厌,但不管怎么说,师映川现在已经是他的未婚夫,所以千醉雪近来基本上每天都会与师映川见上一面,对他而言,这有点像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时半透明的鱼线忽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只见钩子上正有一条鱼在拼命挣扎,但无论怎样努力也终究只是徒劳,径直被甩进了岸上的一只铁皮水桶里,兀自扑腾不休,直到这个时候师映川才睁开眼,弯腰去把钩从鱼嘴里取出来,这时千醉雪忽然将一条帕子抛了过来,显然是让他擦手,但这手帕刚刚被抛到半路之际,忽然间只见原本正在给佩剑做保养的季玄婴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同时右手食指一弹,一道劲风便无声无息地射出,将那条手帕直接按原路打回,轻飘飘地落在了千醉雪的身上。
  千醉雪见状,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并没出声,季玄婴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面上表情不动,却已舀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师映川,师映川眼见这一幕,不禁心中暗道头疼,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季玄婴,一面接过那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不过这时不远处的季平琰却被鱼儿在铁皮桶里扑腾跳动的声音惊动,丢下挖了一半的蚂蚁洞,飞快地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桶里的鱼,一旁的宝相龙树这才得了空闲,坐在师映川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现在才发现,带孩子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说着,转脸向季玄婴道:“幸好只有这一个,若是多来几个,我便是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季玄婴嘴角微翘,似是笑了笑,渀佛也是深以为然的态度,他们兄弟二人从前关系并不融洽,但两年后不知道为什么,彼此之间倒是有些血亲兄弟之间的默契了,也可能这就是岁月所带来的改变罢。
  师映川见宝相龙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他说道:“你不必担心,你又不是老妈子,总也轮不到你来伺候孩子。”师映川说着,忽然想起一事,他看向几步外的千醉雪,沉吟了一下便道:“十九郎,你和我都是男子,将来是不会有孩子的,所以你如果想找合适的女子给你绵延子嗣的话,对此我完全没有意见,全都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
  千醉雪闻言,抬头望了一眼貌若春花的美丽少年,双眼当中却不带什么感情,语气也是有一点冷淡,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沉默了片刻便道:“不必了,我不需要孩子,乾国皇室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无须我来开枝散叶。”
  师映川听他既然这么说,也就罢了,这时忽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师映川就觉得脸颊上被结结实实地吻了一下,师映川一愕,有些意外,他身旁的宝相龙树却是神色从容淡定,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一时之间却是判断不出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宝相龙树在轻笑一声之后,就已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就这么喜欢跟其他人说话?我就在这里,川儿,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便是了。”
  这醋吃得可真是没道理,但师映川知道宝相龙树本来就是一个在这方面没道理也没逻辑可讲的人,千醉雪的目光在宝相龙树身上一掠,对这种略带挑衅的行为没什么反应,就好象没看见没听见似的,师映川耸耸肩,很明智地决定自己不介入到贵公子们之间的小摩擦当中。
  几个人继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多一会儿,却见宝相宝花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师映川扬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宝相宝花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大好,无聊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宝相龙树见妹子这样,便道:“宝花,怎么了?”
  宝相宝花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随口道:“没什么。”正在等着鱼儿上钩的师映川看见她表情郁郁,就猜测宝相宝花大概是在连江楼那里碰了钉子,心中不由得暗哂,他发现再如何爽气直率的女子,一旦被男女之事所困扰,那么就和世间其他的普通女子一样,没有任何差异,总会生出怨嗔痴怒之类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见到宝相宝花在连江楼那里行不通,虽然他对自己这位‘小姨子’的性格挺欣赏,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错,但师映川却依然有些幸灾乐祸,或者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又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一百三十五、大乾
  师映川正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心事,这时却忽听季玄婴道:“……宝花,你方才是去莲座那里?”宝相宝花有些郁闷地踢着石子,闻言便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我看见他在自己一个人下棋,就想和他下几局,可是我输了一局后,他就直接走了……当真是自寻烦恼……”
  宝相宝花说着,很是闷闷的样子,她的语气完全是在抱怨,含嗔带怒的样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了些女儿家心思缠绵的模样,宝相宝花很无聊地拎着手里精美的鞭子,她无意间看见旁边开着几朵快要凋零的白色野花,便忽然微微一抖手中的鞭子,带上了巧劲儿,虽然看起来只是手腕轻动,但是那黑色的鞭梢抖腕之间便已经灵蛇一般甩了出去,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残影,一下便打落了其中一朵野花的一片小巧花瓣,宝相宝花就此连连甩动鞭子,将那花瓣一片一片地击落,没有错乱了分毫,如此精妙的手法,可见她的武功决非泛泛。
  一时季玄婴将手里的佩剑用药水保养完毕,他抬头看见宝相宝花正在击花发泄着心中的郁郁之气,便微微一皱眉头,说道:“宝花,你莫非当真对莲座有意?”他话一出口,宝相宝花便立刻扭头看了过来,虽然她不是什么忸怩害羞的内向女子,不过这种事情无论男女,总是不太习惯在很多人面前说出来的,不过这一看之下,宝相宝花就立刻放下心来,因为其余的几人都好象没有听见季玄婴的这句话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与此同时,宝相宝花也分明察觉到自己与二哥季玄婴周围仿佛被某种屏障所隔,使得季玄婴虽然在说话,但其他人却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显然是被季玄婴以精妙手段阻绝了声音,要说季玄婴也是个言谈行事没有什么顾忌的人,但他毕竟照顾妹妹宝花是女子,有些事情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因此才会如此行事,这也从侧面表明季玄婴外表虽然看起来冷漠一些,但内里终究是个心细之人。
  其实以在场另外几人的修为,并不是真的就探听不了两人说话,但季玄婴既然已经做出准备与宝相宝花私下谈话的架势,其他几个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非要动手破解,去听人家兄妹的谈话内容,因此师映川等人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没有谁去注意那边的谈话,而这时宝相宝花听见哥哥一语点破自己的心思,面上的神情多多少少就有些尴尬,毕竟她虽然性子爽直,却也并不代表她没有女性天生的羞涩,不过宝相宝花之所以尴尬,是因为某些其他的方面所致,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不太方便与自己的二哥面对面谈论这件事而已,却并非因为自己喜欢连江楼才如此--不管怎么说,连江楼终究是季玄婴的叔父!
  季玄婴也在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妹妹,正如宝相宝花自己这几日所表露出来的那样,这个年轻女子已经真正对一个男人有了兴趣,作为血亲兄长,季玄婴能够很敏锐地捕捉到在宝相宝花眼底深处所隐藏着的那种强烈的感情,以及其中那一丝丝颇为微妙的羞涩之意,季玄婴非常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情,宝相宝花自幼在蓬莱长大,她身为山海大狱的小姐,从小到大基本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的,但难得的是,却没有让她养成刁蛮跋扈的性子,等到宝相宝花渐渐长大,身边也开始有了爱慕者,从来都不缺各种年轻人献殷勤,从世家子弟到门派新秀,或者是皇族青年,作为兄长,季玄婴自然是知道一些情况的,而他也没有想过去理会妹妹这方面的私事,事实上无论宝相宝花选择了谁,季玄婴都不想干涉,然而现在不同了,宝相宝花竟然对连江楼真的有了兴趣,而且季玄婴看得出来,妹妹是真的对那个人有了喜爱之心,而非一时的冲动好奇,作为过来人,季玄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宝相宝花的心情,那是陷入情网当中的人才有的表现。
  这种样子季玄婴在宝相龙树身上看到过,至于他自己,也能够体会这种心情,但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宝相宝花对连江楼的感情究竟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季玄婴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放任下去,因为他知道连江楼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对儿女私情有兴趣的男子,这还仅仅是在他不知道纪妖师与连江楼之事的情况下,否则他从一开始出现端倪的时候就会警告宝相宝花,因为当初师映川虽然知道纪妖师对连江楼的心思,但他自然不会把自己师父的私事告诉别人,所以即便是情人之间,师映川也没有对宝相龙树和季玄婴说过此事,至于纪妖师,他自己当然也不会主动对其他人说起自己的**,所以他虽说是宝相龙树和宝相宝花的亲舅舅,但这兄妹二人也照样不清楚他与连江楼之间的纠缠,如此一来,阴错阳差之下,这舅甥两人竟是双双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此时季玄婴既然问出口,宝相宝花也没有遮掩什么,略一犹豫之后就大方承认道:“我确实觉得莲座他很好,我挺喜欢他,他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宝相宝花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光彩熠熠,不过同时也有单恋者所特有的那种惴惴忐忑之色,季玄婴见状,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道:“那是我叔父,论起来也是你的叔父,是你我的长辈,你觉得你有机会?”季玄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掩饰,也并不委婉,宝相宝花平日里不觉得兄长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好,不过现在却觉得有些刺耳了,她捏着自己手里的鞭子,垂目说道:“我和他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季玄婴并不看她,只缓缓抚摩着佩剑上的精美花纹,道:“这些倒是其次,我只是要提醒你,莲座并非你以前认识的那些男子,你若对其有意,很可能是自寻烦恼。”不等宝相宝花应声,青年已继续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罢。”说完,真气一收,使得声音再无隔绝,宝相宝花见状,嘴唇翕张几下,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咽住不语,这时旁边的师映川感觉到屏障消失,便对季玄婴笑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你们俩说话的工夫,我已经钓到一条大鱼了,今天可以做糖醋鱼吃,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师映川说着,旁边正摆弄水桶的季平琰已笑着拉住师映川的裤腿,嚷嚷道:“爹爹做糖醋鱼吃!琰儿要吃!”师映川笑呵呵地弯腰捏了捏儿子的白嫩脸蛋,道:“好,宝贝儿你想吃什么,爹爹都给你做。”不远处千醉雪往这边瞥了一眼,他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不过季平琰倒是个很乖的孩子,几乎从不吵闹,所以千醉雪倒也并不厌烦,这时却忽听宝相宝花道:“……喂,映川,你师父要走了,你莫非不知道么?”
  师映川心中一动,顿时看了过去:“我师父……要回断法宗了么?”宝相宝花握紧了手里的鞭子,淡淡道:“当然,你近来只在这里窝着不出去,什么也不清楚,而我可是得到确切消息了。”师映川的目光微微一闪,却看着湖面的鱼线,问道:“我师父什么时候动身?”宝相宝花道:“应该是今天下午。”师映川默然,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中午师映川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几个人在一起吃了饭,气氛较为融洽,对于现在与师映川已经有了婚约的千醉雪,宝相龙树虽然难免有些排斥,但也算不上敌对,故而也算是相安无事了,午间吃罢饭,师映川却是独自一人离开了小楼,他脚程极快,不一时就来到了一处峰头,此地距离连江楼所住的地方大概有十里左右的路程,即使是宗师高手也不可能视力范围如此遥远,更不必说师映川了,不过这时却见师映川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十分小巧的铁质物事,看起来是个筒状,师映川把此物放在眼睛前面,就朝着远处的一个方向看去,此物若是其他人见了,必定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师映川曾经为了做出这个小玩意儿,却是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两年的历练中,他曾经路过极北的苦寒之地,就是靠了这个小东西,才化解了一次危机,如果有师映川上一世当中的人见到,就会认出这个东西应该叫作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虽然外表简易,但实用性却不错,可以将十数里之外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师映川双眉微蹙,拿着此物向远处看去,他慢慢调整着方位,然后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处非常阔大典雅的建筑,掩映在古树花木之间,师映川透过窗子往里面看,却没有发现有人,正失望之际,忽然门被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材挺拔,宛若长枪,哪怕没有看到面目,师映川也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师映川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连江楼脱靴上榻,静静打坐,自从上次之后,他再没去见过连江楼,师映川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与对方赌气还是别的什么,但他确实不太想和男子见面。
  在峰头踟躇了一会儿,师映川终于收起望远镜,回到季玄婴的小楼,他进到厅里,一眼就看到宝相龙树他们几个人正在里面喝茶,见到他回来,千醉雪便放下茶盏,说道:“映川,你我如今已经订下婚事,宗主允我回乾国一趟,祭奠我母亲,将此事在她墓前告诉她。”
  这倒是人之常情,虽然千醉雪如今父母俱亡,宗门可以全权决定他的婚事,但婚姻大事总应该告诉父母一声,千醉雪去母亲灵前将自己的婚事告知,这是很正常的,因此师映川点点头,道:“正该如此。”他说着,见千醉雪的眸光在自己脸上扫过,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沉吟道:“你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我一起去?”千醉雪点头不语,师映川想了想,知道此事未必是千醉雪自动要求,应该还有傅仙迹与厉东皇,甚至还可能有连江楼的意思在里面,而这件事原本也是天经地义的,师映川微一转念,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那我便与你一起去。”
  刚说完,一旁正在逗弄季平琰的宝相龙树便面色淡然地开口,道:“川儿,离开乾国之后,我们就去蓬莱,你我之间的事情我要正式向我父亲说明,也让他见见你,可好?”在宝相龙树身边添茶的季玄婴头也不抬,只淡淡道:“……我也一同回蓬莱,去探望我父亲。”
  师映川一见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三个人针对此事必定已是在私下里达成了协议,他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可以,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程?”宝相龙树道:“莲座下午离开万剑山,我们不如也一起动身罢。”师映川垂目看着光洁的地面,表情不动:“……也好。”
  转眼间就到了连江楼离开的时候,傅仙迹亲自送行,先前载师映川来万剑山的白雕温顺地站在一旁,低下了身体让连江楼坐上去,师映川此时已经和宝相龙树三人收拾好了东西,他上前一步,目光有点复杂地看着连江楼,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恭顺模样,轻声道:“……师尊一路顺风。”连江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上了雕背,只听一声清唳,白雕已振翅而起,眨眼间就飞上了天空。
  连江楼走后,师映川一行人也一起离开了万剑山,季平琰年纪尚幼,不太适合出远门,便没有带着他,只交给季玄婴的师父沈太沧照顾,至于宝相宝花,这个亮烈如红梅的女子则是独自一人上路,并不与师映川等人同行,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过她已经是成年人,宝相龙树和季玄婴虽然是兄长,也不好过于约束她,也就由她去了。
  ……
  时值秋日,草木却还并未凋零,天气更是尚不见寒冷,因此路上的行人也不在少数,道旁偶尔会见到一些果树,树上的果子已经熟了,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不过由于这里人来人往,所以树上的果实已被摘去了许多,只有那些距离地面很高的枝头上还保留着一些果子,有孩子见了,眼馋想吃,不过那高高的树上枝桠已经很细了,倒也不敢攀上去,只得作罢。
  大道上车马行人不少,不过其中有一行四人却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其中三人看起来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衣着考究,座骑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其中一人容色清清,神色淡然,另一人轮廓清秀,肌肤是健康的蜜色,两人都是十分少见的美男子,至于另外一个青年,虽然容貌与这二人相比不免显得普通了些,略显失色,但亦是气度不凡。
  与这三名青年同行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挽着道髻,穿宝蓝色箭袖,眉目秀丽绝俗,若不是打扮举止都明显是个男子,众人只怕都要以为这是一位绝色美女,这一行四人只看衣着打扮,风采气度,就知道必是出身豪门世家之辈,使得路上不但寻常行人不敢接近,便是一些往来经过的鲜衣怒马子弟也不肯去故意招惹。
  这四人便是前往乾国皇都的师映川一行,他们几个一路顺利来到大乾,路上除了一个不开眼的采花贼趁夜晚摸进师映川所在的客房,被师映川打断四肢直接丢进河里之外,倒也没有遇见什么麻烦,这时师映川眼见道旁树上有红色的果子,便向身旁的季玄婴笑着说道:“玄婴你看,那果子红彤彤的,应该是熟了罢。”还没等季玄婴开口,宝相龙树已微微一笑,道:“……映川,想吃么?”话音方落,只见宝相龙树信手一探一收,靠得最近的一棵树上那颗最大最红的果子就已经悄然离开了枝头,好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一般,自动飞到了宝相龙树的手中,附近那些行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目瞪口呆。
  宝相龙树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锦帕,将那果子仔细擦拭干净,这才递给了师映川,笑道:“尝尝罢,看样子应该是很甜的。”师映川接过,对着宝相龙树笑了笑,原本就出众的容颜焕发出无限风采,顿时便让远处几个年轻路人看得呆了,师映川咬了一口果子,只觉得酸甜适度,令人满口生津,当下便三口两口地吃完,这才举目向前方望去,说道:“咱们已经过了流花河,也应该快到皇城了罢?”
  “……再有二十里左右的路程,就到了。”骑在马背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千醉雪忽然开口说道,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绪,有些怀念,也有些厌憎与漠然,那看似清明的目光深处透出一丝丝迷惘若失的颜色,此刻他分明是在看着前方,但偏偏却让人觉得他的心神已经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时光的无情冲刷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然而那些刮出来的痕迹却是会留在心中,哪怕已经面目全非,已经淡去,却依旧会偶尔翻出浅浅的涟漪。
  师映川看了千醉雪一眼,知道对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想了想,正要随口开解几句,却突然间转头向后方看了过去,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有一支队伍正朝着这边快速而来,果然,不过片刻的工夫,一支百余人的骑队就已经出现在视线当中,马背上的骑士个个系着黑色披风,一群人打马呼啸飞驰,如同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仪容秀美,眉宇间与千醉雪隐隐有些相似之处。
  这一队骑士所过之处,行人慌忙向道路两边逃去,避让开来,师映川见状,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一扯马缰,向路边走去,季玄婴也随之而来,以他们这几人的身份,自然不必给谁让路,不过出门在外,众人都觉得没必要多起事端,横生枝节。
  但虽然已准备让开路,不过宝相龙树的马却比其他三人慢了一步,这时队伍已经驰到近前,最边上一名骑士眼见有人还在骑马向路边走,没有及时躲开,顿时扬起了手里的鞭子,其实宝相龙树并不至于真的挡住了路,但这些骑士平日里跋扈惯了,哪里会管这些,当下这个身材高大的骑士一鞭便向前方的宝相龙树抽了过去,口中喝道:“让开!”
  这一下若是抽实了,立刻就是皮开肉绽的下场,附近一些百姓见状,心中已为宝相龙树捏了一把汗,下一刻,却听一声短促的马嘶响起,伴随着只突兀一声就立刻戛然而止的惨叫,只见那挥鞭的骑士还没有来得及将鞭梢抽到实处,就突然间连同身下的马匹一起变成了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碎肉,残肢内脏洒落一地,情况诡异无比,也恐怖无比,却没有半滴鲜血胡乱溅出,此刻一阵秋风卷过,让所有人都仿佛闻到了满满的血腥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现场大乱,宝相龙树却是一脸冷然,右手缓缓收回袖中,眼内闪过冰冷之色,方才那鞭子分明是要抽到他脸上,若是普通人,这一下就必定是要被毁去了容貌,如此一来,宝相龙树又岂会客气?别看他在师映川面前是一副深情男子的形象,平日里风趣有礼,言语和气,可是他事实上却是山海大狱的大公子,下一任的阎罗狱主,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和蔼之辈?骨子里明明就是相当狠辣无情的,手段亦是冷酷,眼下这一番施为,才是他宝相龙树真实的一面。
  ☆、一百三十六、不公平
  事实上,这件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血案由于来得太快太突然,所以直到一人一马变成了零散的肉块掉在地上,绝大多数目击者除了震惊以及恐惧之外,根本没有看清楚在短短的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的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师映川、季玄婴以及千醉雪三个人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时反应最快的除了这三人之外,便是另一名骑士,这倒不是说他的修为有多么深湛,纯粹是因为那个那死去的骑士是他的亲兄弟,这也促使此人根本脑海中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或者权衡利弊,身体就已经抢在理智之前做出了最直接也最本能的反应,就见这骑士悲愤地大吼一声,狠狠扯动缰绳拼命打马冲来,在其他人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梳理思路的情况下,就朝着宝相龙树发动了最狠烈的冲杀,腰间的长刀出鞘,高高扬起,杀意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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